“我怎么觉得还是你这儿的茶好喝?”弘晖又小小地喝了一口,仔细感受了一下,确认道:“似乎比皇玛法赏的还好喝。”
“去年的陈茶,哪里就这样好喝了。”景葶放下杯子,伸了个懒腰。
难得阳光正好,俩人在院子里喝茶,就是这时候的天气最舒服,任凭太阳晒在身上,冬日的冰冷好像一下子就缓过来了。
“景葶。”弘晖突然唤景葶,声音显得很是郑重。
景葶立马坐得端正,“您说。”
“我近来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好了,跟一开始的好不一样。”弘晖在仔细形容自己的感受,“起初跟你练剑时,只是觉得不爱生病了、精神足了、力气大了,但近来却明显觉得,对自己的身体,更有掌控感了。”
“这是好事儿啊。”景葶觉得,这在自己的预期之内。
“可是——”弘晖显得有几分疑惑,“我仔细回想,这变化是从去年某日开始的,那日,不太寻常。”
“哦?如何不寻常?”景葶突然有些预感,提起心来。
弘晖语气很缓慢,一边回想一边表达,说话有些断断续续,“那日,我正在写字,突然恍神一阵,那一瞬间,好似——神游体外。但很快就回神了,旁边站的小太监都没有发觉。我一摸额头,满头的汗。但就在这时,我好似对身体有了些隐隐的掌控感。本也没有在意,以为是暑气热着了。但从那以后,直到近日,我确认这种以往没有的掌控感一直延续了。”
“暑气?是夏日?”景葶脊背绷得笔直。
“六月初六!”弘晖很是确定。
六月初六!
景葶心里一惊,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六月初六,本该是弘晖的死劫!
景葶暗自握了握拳头,自己引动命运的大变,让其进入未可知的走向。
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弘晖身份特殊,关乎万民,关乎国运。
“这或许是一个巧合。”景葶安抚弘晖,“又或许是身体大好,那会子刚好是个临界点。你说的掌控感,应该是五脏六腑、全身窍穴之间连通地更顺畅了,是滞涩已去的体现。”
弘晖点了点头:“也只有作此解释了。”
送走弘晖之后,景葶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汗湿了。
人之为人,必有所畏。
景葶从不觉得自己可以超脱。
他之前忽略了弘晖这一回事,先是没想到,后来实在是太经常相处反而灯下黑了。
所以给自己做的为人做官的打算都只有两个出发点,一是对自己人生道路的常规安排,二是要去配合、考虑四贝勒和弘晖以及自己未来的妻子这些对他重要的人。
但现在!
他忽地想起了那日见到的年羹尧。
真是对不住——之前想取代你的天下之功,只是为了维护四贝勒。而如今,是我自己要站得更高,只有持有权柄,深受帝王的信重,我才能有余地去担负起更深重的责任来。
这沉甸甸的、不可预知的万千命运压在景葶的心头,他只觉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世间或许本没有规则,但人心中的道德法则从未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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