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遇见那道士, 景葶回府的时间比预计晚了一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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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绮喻分开前,景葶问他打算如何处理那道士的事情。
毕竟绮喻勉强算是被骗的苦主,而景葶至多只是围观识破了一场骗局, 怎样后续解决, 也应该先考虑绮喻的意思。
绮喻就称:“这事我先前就想好了, 家里刚好能走得通巡捕营的路子, 回头我找我爹去说这事,铁定能把那骗子窝查个底儿掉!”
行, 有人管就成。
景葶暂且放下心里的一些疑问,想着等出了结果,再来找绮喻打听。
回到自己的院子, 就发现弘晖和弘昀兄弟两个已经等在这了。
阻止了景葶见礼,弘晖就说:“听小钱子的话,你出门好些个时辰了, 还想着等上片刻你定是能回来的!”说着就发现景葶提了一个箱子, 便问:“什么东西, 怎地要自个儿提回来?”
“都是一些无用的书。”景葶把箱子放地上,“最近不知道怎地, 看见好几回道士, 正巧书铺子里偶然翻到几本写道士炼丹的书, 就一起装了带回来, 左右只当作逸闻杂谈来闲看罢了。”
“噗!”弘昀在一旁笑出了声, “听说你是在佛寺遇见我阿玛的,怎地和尚的东西瞧多了, 改用道士的换换口味?”
弘晖听了这话, 轻轻拍了拍弘昀,“说话客气点!有些东西不可妄议。”
弘昀就点头, “知道了,我记着大哥的话。”又转头看向景葶,“今儿来找你,是皇玛法赏了好些个柿子,都是南面运过来的,和你上回送的不太一样。我这想着要礼尚往来,就挑了两个给你送过来,回头你尝尝!”
景葶就朝弘昀身后的桌子上一瞧,果然摆着一个盘子,里面是两只漂亮的柿子。
皇上赏的,那数量必不会很多。
景葶谢过两人,又问弘昀:“二阿哥喜欢吃柿子吗?”
弘昀笑:“喜欢!最喜欢喝蜜!”
“喝蜜”是吃柿子的一种说法。柿子一直搁着会越来越甜,搁到天寒地冻的时候,柿子里面能软到几近成为蜜汁,这时的柿子就可以叫做“喝了蜜”。
“那我做几罐果酱给您可好?味道比不上喝蜜,但我有秘制手法,在这没有蜜喝的时候,也算能慰藉一下舌头。”景葶想到庄子里还剩了不少水果,干脆就做成果酱,走礼也是份好的心意。
弘昀想了想果酱的味道,又对景葶说的秘制手法有些期待,就说:“行,那我等你的果酱了!”
送走了两人,景葶回屋端起了那盘柿子。
想到弘昀说的“喝蜜”,景葶就决定暂且不吃它了。
先给存好,回头更冷些的时候,就把它摆到屋外窗台上冻着去,等待它变成又凉又甜的蜜汁。
一箱子书差不多五十几本,景葶单独收拾了一排架子,把这些册子码上去。
他打算先通读这些书,做一份综述。
让这些书互相作比对,尽量将炼丹之术系统地整理出来。
并不是期待这些东西真的有什么用,相反,景葶知道它们大概率是没有实际价值的。
但既然最终目的需要驳翻它,那么把它们深刻理解一遍也是最基本的操作。
做任何事都不应该留下逻辑上的把柄。
因为好奇研究了这些书,研究了才发现它们有许多荒谬。
研究得越到位,佐证才越有力。
但只干读书是没用的,景葶就让小钱子在书房里留有小窗口的地方给隔了一个小间出来,摆上了丹炉等一应物什,像模像样地实操起来。
因为冬日里烧火盆的多,景葶又尽量控制,让它不那么惹人注意,所以除了该知道的人,基本上也没有谁听说景葶在这里“不务正业”。
玩儿呗!
景葶做多了这些事情,常常又能有一些奇特的效果,性子也惯常是稳重的。
所以,即便会觉得稍有不妥,也不至于就有什么反应,顶多给景葶嘱咐一句“切勿耽搁了学业”。
这一天天地窝着冬,景葶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带着他的“成果”去找了四贝勒。
“如何想起来去钻研道家?这还炼起丹药来了?”四贝勒想听听景葶是怎么想的。
景葶就先谈起了哲学:“您也知道侄儿爱读各类杂书,不拘其类。在侄儿看来,凡为成书,多少有其存在的价值,单看读的人如何去看罢了。释家曰成佛,道家曰成仙,儒家曰成圣——如果不以经世致用为要,只论人,只论天地,只论法则,儒道释其本质是否都是在寻求三者之共生?所谓殊途同归,侄儿一直就想,这三家定是有共通之处。”
四贝勒点头,算是认同景葶这些言论。他这些年广读佛经,常与禅师论法,对景葶所言是有体会的。但景葶这话毕竟大而化之,且再听听他更具体的说辞。
“道家之炼丹术自古以来追崇者众多,侄儿无意间看到几本记载炼丹术的册子,就突然思索——所谓‘术’,必然是臣服于‘道’之下,那这经久不息的炼丹之术,它服从的究竟是哪一种道呢?可确实有严密的说辞能叫人信服?若是不把这些道理给辩明,单纯因其标榜之利太过诱人从而去苦苦求之,岂非愚蠢又徒劳?”
有些道理说清楚了其实是很明白的。但事情往往坏在那虚无缥缈的好处太过诱人,再加上即便真的走上不好的路,它带来的害处其实是无形的、缓慢的、暗含的,置身其中的人确实难以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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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葶顿了顿又继续说,“这炼丹术所言之利常有两种,一是妄言长生不老,二是只称延福添寿。若为前者,侄儿驽钝,遍寻经典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种法则可以支撑它存在?相比侄儿,您更是广记博闻,向来道士对炼丹术所持之言,无不含糊模糊、玄之又玄,难不成真是只有他们能通达所谓‘道’之深意?若为后者,那这道家丹术与医家药术都是作用于人的身体,祛病增寿的目标都一致,这是否意味着两种术法有相通之处?”
景葶将自己整理的写有“炼丹术综述”的册子递给四贝勒,“这是侄儿读炼丹术时整理所得,侄儿便将其与医家药术两相比对,想要究明这其中是否确有关联。”
四贝勒觉得,目前为止,景葶的话暂且能说服他,就问:“所以你就真的去开了这么久的炉子?可是得出了什么结论?”
景葶听到炉子笑了笑,“那炼丹术中所言,有自相矛盾之处,有与黄老之说相悖之处,有和医家药术逆反之处。侄儿觉得,荒谬至此,实不可为。但是——”景葶从荷包里取出一只瓷瓶,“积年累月的,那些道士忙活着也不算是全然无用,至少处理熔制药材的手法算是别具一格。侄儿从中获得启发,便制了这瓶养身丸出来。自然算不得有奇效,但平日里只做温养之用是可行的。这丸药无法治病,但可养弱。像是大阿哥早前的模样,若是用这丸药养上三年五年也就可以与常人无异了。若是常人服用,也可以减少心力损耗对身体的伤害。”
四贝勒接过这瓷瓶,打开一看,里面装有十几颗红豆大小的雪白丸药,药香纯净。
即便景葶称其没有奇效,但若真能养弱,也算是了不得了。
四贝勒问:“这一瓶花费几何?”
“都是些不算便宜但也并不难得的药材,可以长期供应。”景葶回答说。
景葶的话一向稳靠,尽管还要送去请太医分辨,但四贝勒已经差不多相信这丸药的效果了。
四贝勒看向景葶:“回头拨两个庄子给你,你这又是药材又是果子的,手里的地怕是不够种。”
景葶觉得,有这么一回下来,即便再有自称炼丹术高明的道士能找到四贝勒,四贝勒对那些丹药的作用也得再衡量衡量,有这养身丸辅助,也不至于轻易就尝试丹药了吧?
那这一遭就没白干!
“谢您的赏!”景葶功成身退便离开了。
这里刚歇下没两天,景葶得了绮喻让人递过来的信。
信里陈述了那天道士事件的后续。
巡捕营的人暗中查到了许多被骗的人,但基本上都只是被骗了一些银钱。
然而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觉得自己被骗了,这就比较难办了。
当然,也有像绮喻这样比较清醒的,巡捕营也就有理由去查办那处窝点。
本来只是想整治一下那些骗子,谁知道在窝点里搜到了了不得的东西——资助反清复明团伙的证据。
这就变成大案了!
重朝、重旭两个名字这就对上了,把反清复明的意愿起到名字里,这伙人也真是够无畏的!
最后的发展让景葶有些疑惑,说是这几人所属的道观出来分辩,这几个骗子是别有用心混进去的,与道观无关。
这道观规模地位都挺了得,若是因此才没有追究道观倒也能说得通。
但景葶直觉上仍然认为有些不对,便把这件事暂时记在心里。
很快又是一年年节。
景葶却是很少出四贝勒府,难得的也是去找周东或者绮喻吃顿饭聚一聚。
街上也是越来越热闹,景葶这天吃了饭回来时就走得慢了些,等到了四贝勒府门口,天色已经擦黑了。
很是凑巧,四贝勒今天举家出门赴宴,他与四福晋带着几个孩子都去了,前脚进了门还没说分开各回各的院子,后脚景葶就撞上了。
有些飘小雪,景葶一眼就瞧见站在灯笼边裹着斗篷的二格格——
这一瞬间,似乎天地间只有这一处亮色,小姑娘就这么置身在轻雪中,直直地看向景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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