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就抓吧。”男人好听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小野猫这么可爱, 被抓一下我也愿意。”
说着他走到门口,淡淡的目光朝院里扫来, 看见陆柠的时候并没有惊讶, 眼神里反倒挟着点意味深长。
“哦, 陆记者也在啊。”叶清伦笑着伸出手, “你好。”
陆柠嘴角抽了抽:“……”呵呵。
薛桃刚站到屋门口看见他装模作样, 嘴里的柑橘汁差点喷出来。
“你是不是摸野猫了?”陆柠皱眉后退一步, “离我远点。”
被嫌弃的叶清伦笑得十分开心, 搓了搓手指道:“我去洗洗。阿旺,带路。”
“小陆啊。”老胡咬着烟冲她笑呵呵, “桃花不错。”
薛桃扔过来一个柑子, “那必须的, 东院第一男神都被咱柠姐拿下了,简直是电视台的荣耀啊。”
“……你俩没完没了了是吧?”陆柠恨不得把手里的柑子捏碎。可想想那香甜美妙的口感, 又实在不舍得,连着皮掰成两半。
今天吃饭的人多, 客厅里架起了大圆桌,阿旺父亲本来想开瓶酒, 在座的都说不喝,只好作罢。
保姆手艺不错,尤其那道土豆烧鸡,陆柠觉得比她最爱的那家私房菜馆做得都好吃,一不留神就吃撑了肚皮。
“大婶吃了吗?要不要去看看?”陆柠问阿旺父亲。
饭前保姆盛了一碗送过去, 到现在没听见动静,陆柠有点担心。
“应该是吃了。”阿旺父亲叹了叹,“不吃我也没办法。”
陆柠觉得阿旺父亲的反应有点奇怪,对待一个病人。
她放下筷子,犹豫了几秒,还是问:“大婶到底是……什么病啊?”
阿旺父亲又叹了一声。
坐在另一边大着肚子的孕妇,阿旺姐姐,嘤嘤地哭了起来:“自从我跟婆家闹翻,离了婚回来,妈就一直闷闷不乐,吃不下也睡不着,动不动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哭,谁都不理。后来,我在网上问医生,人家说是抑郁症。”
“这很严重的啊,我听说有的人得这个病,还会自杀……我们带妈妈去城里看,花了好多钱,后来医生说一个月吃药就得一千多,妈妈说什么都不治了,非要回来……”
“我们想想办法再带她去城里,她就死待在那屋子里不出来。”
“其实咱们家现在这条件,一个月花一千块看病,还是能负担得起的。阿旺也在卫生院上班。”阿旺父亲眼睛都红了,“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我老伴儿就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陆柠精神有点恍惚,直到阿旺姐姐控制不住崩溃的哭声,将她的思绪骤然扯了回来。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攥了攥,说:“您要信得过的话,让我去看看大婶?”
阿旺父亲瞪大了眼睛:“陆记者,你能治这个病?”
“我得先看看情况。”陆柠微微点了下头。
一旁的叶清伦皱了下眉,嗓音轻轻地问:“我还不知道你会治这个了,陆医生?”
陆柠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辅修过心理学,运气不错考了个资格证。别的不敢说,抑郁还是有办法的。”
毫无波澜的目光刺得他心脏莫名的一疼。
望着陆柠消失在楼梯后的身影,碗里的饭菜变得很没滋味儿。
-
陆柠和大婶谈了谈,效果不显著,但大婶愿意和她说话,是个好的开始。
晚上回食堂吃完饭,散步的时候,在桥边看见了叶清伦,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喂一条脏兮兮的黑狗,好像心情很愉悦。
“你小心它跟你跑回家去。”陆柠站在不远处,嗓音凉凉地说。
“那就是真饿着了。”叶清伦笑着站起来,朝她转身,“吃了没?”
陆柠点点头:“嗯,散步。”
“一起吧。”叶清伦把手揣进裤兜里。
“我听说医生都是重度洁癖。”陆柠抬头看了看他。
叶清伦配合她的短腿,脚步很慢地踱着,“有点,不过这不矛盾。”
“没见过你这样摸野猫喂野狗的。”陆柠道。
“我那儿屯了一箱消毒水。”叶清伦淡淡地说,“回去给你分几瓶,不要钱。”
陆柠:“……当我没说。”
叶清伦笑了笑,问:“大婶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慢慢来吧。”陆柠语气严肃了些,“我只能试着让她愿意接受治疗,而且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后期还是得找正规的治疗机构。”
叶清伦点头。过了片刻,在桥中间停下脚步。
陆柠走了几步才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望向他,“怎么了?”
“柠柠。”他轻轻喊了她一声。
陆柠心口颤了颤。每次他这么叫她的时候,无论什么语气,都带着一丝温柔缱绻。
叶清伦走到她面前,夜色里,眸子也变得漆黑。
专注的目光让她眼神无处遁逃。
“你为什么会学这个?”
陆柠懵了一下,眼皮微微地一颤。
叶清伦眉心蹙着,“研究抑郁症?”
陆柠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传媒,很难想象她会辅修一门心理学,并且,精通抑郁症。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需要证实。
“我妈妈是自杀的。”她转过身,面向桥下静静流淌的河水,语气也很平静,“她怀着我的时候就得了抑郁症,我出生之后越来越严重。爸爸没空管她,忙着用陆家给他的资金,陆家提供的人脉去帮他赚更多的钱,家里只请了保姆和月嫂伺候,他却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
“我几乎没见我妈笑过。不过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抑郁症,大家都不懂,只知道我妈不开心,那些人,都觉得她矫情。”
“我爸对我还算好,每次回来会给我带礼物,也给我妈带礼物。我跟爸爸说妈妈不开心,他就告诉我,大人的事少管。”
“我经常在夜里听见他们吵架,吵完我爸离开,又是几个月不回来,我妈没日没夜的哭。”
陆柠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嗓音没有一丝波澜,眼泪也只是悄无声息地往下淌。
唇角微微地一扯,既凉薄又讽刺:“终于有一天,我再也听不见她哭了,也再见不到她了。”
手指搭在桥栏上,被初春夜晚的风吹得僵硬麻木,忽然覆上一片温热。
叶清伦什么也没说,目光深沉得像桥下流淌的河水,将她死死扣着桥栏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起来,将那一团冰凉握进掌心。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叫抑郁症。”她乖乖地任他握着,第一次没有挣扎,“本来高考志愿我就想报心理学,外婆不同意,怕我钻得太深把自己也搭进去。我不想让她担心,只好偷偷学。”
“那你还好吗?”他嗓音喑哑,“我是说……”
“我没事啊。”陆柠笑了笑,脸上还挂着泪,“又不是谁都那么脆弱。”
叶清伦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擦她眼角的泪,面色很沉重。
陆柠:“你怎么这个表情啊?”
叶清伦语气低沉:“心疼你。”
“……”这人还真是,越发直来直去了,一点都不知道掩饰。
“我跟你一样,固执,死脑筋。”叶清伦缓缓地说,手掌按住她的头,“我认定的人和事,这辈子都不会变。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哪怕你不信这个世界,我也必须让你相信我。”
陆柠心口里敲着小鼓,用力地把手往回抽。
他便像钳子一样,握得更紧。
“还有件事。”叶清伦突然开口。
陆柠疑惑地抬头:“什么?”
叶清伦望着她,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面色复杂地问:“你上次不是说,生理期快到了吗?”
“……”
“为什么这么久没动静?”
-
陆柠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讨厌他那张乌鸦嘴。
第二天从阿旺家回来的路上就觉得身体不对劲,当天晚上,亲戚浩浩荡荡地来了。
晚了很久,不正常,果然又是一番折腾。
早上疼得床都起不来,她给薛桃打电话,结果来的是叶医生。
陆柠现在很不想见到他,弯着腰躺回床上,把自己裹进被窝里,闭眼装睡。
他用手背碰了碰她额头,手伸进被子里把她的胳膊拽了出来,倒没怎么避讳。
陆柠睁开眼,虚弱地瞪他。
“你又骗人的吧?你真的会诊脉?”陆柠没好气地说,“你又不是中医,装模作样。”
“实话告诉你,现在中医也不一定会。”叶清伦将她的胳膊放平,手指按在她腕上,“这个得靠天分,我呢,就很有天分。”
陆柠嘟哝:“胡说八道。”
“随你怎么想。”叶清伦轻笑,“别说话了,给你看看。”
陆柠乖乖住了嘴。
“另一只。”他把手放在被子上,勾了勾。
陆柠也没闹,换了另一只手出来。
完事她还是问了句:“怎么样啊?”
嘴上说不信他,心里到底是有一点信他。
叶清伦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站起来认真地捂好被角,双手摁在她耳朵边,眉心微蹙:“有点麻烦。”
陆柠心颤了颤:“啊?”
“医生建议,”他有点无奈地望着她,“你真该找个男朋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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