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江州一带发了大水,堤坝被毁,田宅被冲,百姓居无住所食不果腹,一时怨声四起民不聊生,消息快马加鞭传到长安城, 这些日子宋衍忙的是不可开交。
而这些时日顾沅倒过得甚为舒心, 每日不是在太皇太后那里坐坐,便是去冯太后那里坐坐, 后宫冷清无事, 一时小日子过得倒也甚为安逸。
在顾沅的威胁之下,顾玄和顾乔也老实本分了许多,只是才坚持了没一个月,便听闻二公子顾乔又开始在城中赌钱了, 不仅输的行头全无, 还欠了上千两的银子,顾沅一听这个消息二话没说当即便去了长信宫。
萧氏看着顾沅慈爱道:“沅沅, 今日又来讲什么故事?”
顾沅贴坐在萧氏身旁, 撒着娇道:“皇祖母, 今日沅沅是有事相求, 还请皇祖母一定要应允沅沅。”
萧氏笑道:“好好好, 不管沅沅说什么,哀家都应允。”
顾沅笑道:“皇祖母,如今江州一带发生了水患, 沅沅的二哥心中很是关注,哥哥愿凭一己之力,运送粮食细软前往江州,安抚灾民。”
萧氏见顾沅说这番话不由得有些意外,江州一带地处偏远,是个又穷又破的地方,这一去路程甚远不说,还捞不到什么油水,朝中大臣皆在连连推拒,如今居然还有人上赶着要去?还是那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这说出去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萧氏看着顾沅笑道:“沅沅心系灾民,这份心意哀家知晓了,只是那么远的地方,一路多艰辛,你娘哪里会舍得?!”
顾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孩子大了爹娘总要放手,只要是为了哥哥好,娘亲一定会舍得。”
萧氏一向不喜欢那两个纨绔,心中早就想找机会管束两人一番,可又碍于面子只得作罢,如今可巧顾沅提了出来,她思忖了一番后,也无什么不妥便允了顾沅的请求。
出了长信宫,春桃有些担忧道:“小姐这么做,将来二公子会不会记恨上小姐?”那在公主府上,二公子可是比他们小姐都要金贵,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如今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江州的条件又不比长安城,简直无法想象二公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沅无所谓的说道:“他要记恨便让他记恨去。”自小到大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还有理了?她娘亲舍不得管教他,她可舍得。
似这般情形,若是她再不主动出击,怕是又会落得和昔日同样的下场,与那相比,她宁愿先来做这个恶人。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公主府,顾乔听到这个消息简直都要气炸了。
再怎么说也都是一家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娘生的,她这妹妹怎么总是胳膊肘朝外拐,那可是鸟都不生蛋的地方,一路上既没有美人,又没有小曲儿,而且还指不定能什么时候回来,万一路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可就更冤了!
一旁的奴仆忙安慰道:“许是小姐用心良苦也说不定,若是此事公子做的好,他日回长安能高升也说不定。”
顾玄恶气道:“她这明明就是恶意报复,此事娘怎么说?”娘一定不会舍得让他到那么远的地方的。
一旁的奴仆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公主说,一切都听小姐的。”
顾乔:“……”
他怕不是亲生的吧!
淮安王府。
听到传信使者传来的消息,小世子迈着步子去拜见了淮安王,“父王,刚传来消息,说这次由丹阳公主府上的二公子来负责去赈灾,听闻此事还是由皇后娘娘提的,孩儿实在想不通,为何那小丫头会这般做?”
他们安排好了一切,早已在工部建好一个牢笼等着那鸟儿往里钻,可谁成想,到笼边的鸟竟然转弯了?还是因为一个小姑娘随口的一句话,先前他们所做的努力竟全都泡汤了???
淮安王捋了捋他那长长的胡须,“好一招以退为进,不成想那小丫头竟也是个厉害角色,你且去安排,丹阳公主宠爱幼女,若是幼女受了委屈,我看又该如何?”
“父王是想?”
“新皇初登基,后宫空虚,你且送几个美人进去,也让皇宫里热闹热闹。”
小世子不解问道:“可是父王,离采选还有大半年,如今会不会太早了点?”
“……”淮安王被这傻儿子气的有些心口疼,正想开口骂上一骂,却见小儿子连忙应了声是后,便急忙退了出去。
淮安王看着小儿子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的更深了,没有聪明的脑子,但倒颇懂得察言观色,这也算一门学问?
多年来,他一直苦心谋划,但如今他心中总有一个感觉,他这小儿子怕是早晚会坏他的大事。
今日日头正好,宋衍难得出了昭阳殿来,行至御花园里,他还在想着该如何让户部换上自己的人,还没走几步路便听一众小宫女的声音悠悠传来。
“从前只听闻皇后娘娘善妒骄纵,可如今我才知晓,咱们都误会皇后娘娘了。我还从来都没见过,像咱们娘娘这般的人物,对咱们这些小婢女都笑脸相迎,礼待有加,样貌还特别标致,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就是说呢,你没看皇后娘娘在长信宫讲的故事,那当真是颇有意趣,丝毫不比那戏台上的伶人差,皇后娘娘的故事讲的生动有趣,我看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位娘娘都喜欢的不得了,自打皇后娘娘入了宫,就连两位娘娘都笑得多了。”
“可不是,我看皇后娘娘对陛下真是好的没话说,你都不知道在长信宫,皇后娘娘把陛下都夸成了什么样子,那心中眼中好似都只装着陛下一个人……”
“只是可惜了,不成想皇后娘娘的身子居然如此虚弱,得了风寒竟这么久都未痊愈……”
“是啊……”
声音渐渐远去,宋衍这才回过神来,脸色也变了几分,不说则罢,一提起来他便胸口有些闷得慌,近来他鲜少往后宫走动,他不去凤寰宫,顾沅居然一步都未曾来过他的昭阳殿!
他贵为天子,是九五之尊,向来都是别人上赶着奉承讨好,他心中也知晓,这些不过都是虚情假意,可身处皇家,这些事情他自小便见得多了,心底也早已习以为常,可是他却觉得在这当中唯有顾沅最是惹人烦,那种不露于声色的刻意疏离,当真是让人越想越气。
原本还想着回昭阳殿继续批改奏折的宋衍,转头去了凤寰宫。
一路到了凤寰宫却发现顾沅并未在寝宫内,宋衍便自顾坐到了桌几旁开始等,见桌上有几幅卷轴,不由得展开一看,这一看心情又有几分不妙了,这一幅幅竟都是男子的画像。
贵为皇后娘娘,房内藏着其他男子的画像总是不妥。
画眉在一旁显得有些惊慌,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还请陛下赎罪,娘娘叮嘱要奴婢收起来的,是奴婢忘了收,都是奴婢的错。”
看着画像上的人儿芝兰玉树,风姿翩翩,宋衍不由问道:“你们娘娘和穆统领很熟吗?”
画眉吓得不知该说什么,脑袋低的简直要埋进衣裳里了。
看着这小宫女这般胆小,宋衍沉声道:“你只管老实回答,若有隐瞒,朕定不轻饶。”
“回、回禀陛下,娘娘和穆、穆统领在宫外便是旧时,奴婢曾、曾亲眼见、见到天亮时穆统领从娘娘的闺房出来。”
宋衍脸色越来越难看。
画眉一时吓得连连磕头,“还请陛下不要误会,娘娘、娘娘是在意陛下的。”
宋衍再一看那画像中的少年,神采奕奕又眉目有神,心头腾的生出了几分怒意,只觉得那画放在这里分外刺眼,他拿起那副画像,连停都未停,便拂袖离开了。
……
白日里,顾沅兴冲冲的将息和公主拉进了屋子里,“息和,这个就是穆统领,你看怎么样?”顾沅打开桌上的画卷,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穆白的那幅画像了,她侧头去看春桃,却见春桃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顾沅当时也未作多想,只道是画师疏忽了没有送来,便转而对着息和笑道:“那先看看这些其他的,这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城中才俊……”
息和有些无精打采,“不劳皇嫂费心了,这些人息和统统都不喜欢。”
顾沅对答如流,“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他们,等你多接触一些其他人,你一定会觉得陆修……陆统领不值得你倾心相待。”
息和有些莫名其妙,“嫂嫂也没有见过陆修,为何这般笃定陆修不是良配?”
顾沅不由一噎,“我……我不过是听闻了他和那信阳公主的事,人家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姑娘,你的这份坚持不会有回报的……”
想到陆修在军营中那副痴情的样子,顾沅真是到现在都忘不了。
息和:“可是他们都不可能了,宋绫姐姐早就已经嫁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我对他这么好,他一定会慢慢喜欢上我的。”
顾沅:“……”
此时她当真有一种众人皆醉唯她独醒的感觉。
她该怎么说才能说得明白?
息和见顾沅沉默不语,拉着她的手好言道:“我知道嫂嫂是为我好,嫂嫂是没有见过陆修才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偏见,若是嫂嫂见了陆修也一定会喜欢他的,他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
“嫂嫂若是不信,息和这便带嫂嫂去见见他。”还不待顾沅反应,息和便已拉上了顾沅的手,出了大殿。
一路上,息和公主甚为轻车熟路,瞧这架势一看就是没少来。
这里离上朝的奉贤殿很近,两人躲在假山后,息和在顾沅耳旁小声道:“嫂嫂,咱们再这等一等就可以见到他了,嫂嫂不要出声音,咱们悄悄的,不会有人发现。”
息和公主一双杏眼甚为明亮,里面蕴含的风采真是让顾沅十分感慨,她思绪不由有些飘远,那种信誓旦旦又不服输,因为一些小事就满心欢喜的感觉,那些久远的记忆,她都多久都未曾想过了……
还在走神,便见息和的一双小手轻轻摇晃着她的胳膊,“嫂嫂嫂嫂,就是他,你看到没有,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顾沅顺着缝隙向前望去,只见穆白和陆修两人迎面走了来,他们穿着特质的银制铠甲,更为他们添了几分英武与俊朗。
她不由得想到了在军营中的那些时日,她当时被廷尉大人带走,讲义气的他一定是想了很多法子来救她吧!可想到自己的刻意欺瞒,她心底不禁有几分羞愧。
息和公主见顾沅不语,还以为顾沅站的太靠后看不清,便将顾沅往她这边拉了拉,结果顾沅一个没留意,竟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个踉跄,直生生的跌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阿沅沅: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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