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真的是你吗?”楚辞声音发抖,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一步,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侧影, 克制不住浑身战栗。
她声音里带了哽咽, 惶恐不安, 像个迷路的小孩, 站在黑夜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楚朝在听到那声哥的时候, 就已经如遭重创, 狠狠地抖了一下。
他没敢回头。
秦尧眉头一皱, 有些不悦地快步走到楚辞面前,伸手摸人脸颊的温度,说:“这么晚了, 怎么还没有睡?”
秦尧站在楚辞面前,把楚朝挡得干干净净,楚辞看不到楚朝,只能看着秦尧, 闻言有些迟钝地说:“冷,睡不着。”
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楚辞体寒怕冷,自己又暖不热, 抱着银熏球半夜都会瑟瑟发抖, 只有秦尧陪着她一起睡的时候才能睡得好。
秦尧不过是一晚没有陪着她,楚辞就已经不习惯了。
只是这其中种种楚朝却是不知,他只听到了他的阿辞, 都是皇后了,却没人照料,冷得睡不安稳,半夜爬起来找秦尧求助。
他一直忧心秦尧对楚辞不好,就算现在他们两个看起来相处得不错,可是楚辞看起来就过得不好。
楚朝有些不满,再加上初见楚辞,满心的温情都要溢出来了,柔声道:“我寻来了一个匠人,可以在屋子下面烧火做地龙,赤着脚踩在地上都不会觉得凉,阿辞,等新的府邸安置好了,我就接你回家。”
秦尧还没来得及出声,楚辞就小跑着绕开秦尧,拎着裙角跑到楚朝面前,红着眼睛,小心地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希翼地小声问:“哥,你真的回来了吗?没有死?!”
她把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像是捧着薄薄水面上的月亮,生怕喘的气大口了,就要被吹散了。
楚朝被她一句话问的眼热,摸了摸她的头,愧疚又高兴地说:“回来了。”
然后垂着眼睛,收回手,蜷起的指尖刺到肉里,刻意绷直的背有些软弱,有些难堪地对着楚辞道歉。
“阿辞,是我抛下你走了这么多年,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你要是恨我——”
这一句话像是要把他的心都剜出来了,他闭着眼睛,终究是把懦弱自私的自己摆到楚辞面前接受审判,他说:“你要是恨我,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
楚辞一把抓住他用力到青筋蹦起的手,含泪摇头道:“没有!你是我哥!你还活着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恨你!”
“我们是一家人啊!”
秦尧负手看了许久,此时不等楚朝为楚辞的话感动,他就十分应景地接了一句,“是啊,我们可是一家人了。”
楚辞和秦尧成了亲,自然不分你我,楚辞的家人自然就是秦尧的家人。
只是楚朝心中却没这样看。
他被秦尧一句话噎得上不来气,却也找不到不合规矩的地方,好半天才想到一句,“那你便该和阿辞一样,叫我一声哥。”
秦尧比他大,如今又做了皇帝,万万人之上,连名讳都是别人提都不能提的,摁着他低头,向比他年龄小的人叫哥。
楚朝觉得他该是不会叫的。不叫更好,他不配合,楚朝便更加有理由带着楚辞走了。
秦尧闻言却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的样子,然后毫无障碍地对着楚朝称呼:“大舅哥。”
然后拉着楚辞安置她在旁边坐下,解开斗篷放在一边,火炉移过来,又倒了热茶给她暖手。
照顾得面面俱到。
楚辞对着这一切十分自然且理所应当,甚至捧着杯盏还小声喊烫,秦尧就抽出来一条丝帕垫着,然后又十分顺手地喂给她一颗糖。
旁若无人地展示占有欲。
楚辞身边站着秦尧,心中却记挂着楚朝,有满心的问题和疑惑,秦尧却一直围着她,摸摸头发捏捏耳朵,问她冷不冷饿不饿渴不渴,把楚朝落在一边。
楚朝也不甘示弱,同样和楚辞搭话,说着他搜罗来的各种小玩意,问她喜不喜欢,想要怎么玩。
楚辞左耳朵是秦尧低沉醇厚的低语,右耳朵是楚朝温柔小意的关心,整个人像是被两种声音拉扯着,既想和秦尧说话,又想和楚朝说话,可是听了一个人说的话就要漏掉另一个,又不好表现的茫然,只能嗯嗯地应着。
楚朝也知道这种把戏实在是幼稚又无力,可是看着道貌岸然的秦尧占据了楚辞全部的注意,心中不满,思忖着要再说点什么,突然秦尧一笑,揉了揉楚辞的头。
秦尧表现得十分大度,宽容仁善地说:“你和你哥好久不见了,好好说说话吧,朕就不打扰了,你若是冷了饿了便说一声,吃食一直让人备着。”
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极好,本来稍有不耐的楚辞立刻愧疚地看着他,不忍地说:“没有打扰,哥哥见到你也很高兴的。”
说着她小心地看着楚朝,有些不好意思,楚朝心中对秦尧更加不满,面上却十分配合地点头一笑。
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十分准确地补上一句,“当年一别好久不见,如今再遇故人果然十分感慨。”
他自觉这话说得并无不妥,秦尧和楚辞却皆是一愣。
楚辞反应很快地问:“你们早就认识?”
楚朝心中疑惑,是早就认识,还是因你而起,当年事彼此都知,为何楚辞表现得如此异样?
他拿捏不清现在的情况,十分谨慎地没有再开口。
秦尧却并无太大反应,本也没打算隐瞒一世,如今楚朝回来了,划在楚辞心中狠狠的一刀也该好了,那些往事再说起也就无足轻重了。
他点了点头,应道:“是,早就认识,朕和你也是旧识。”
楚辞站了起来,捧着杯盏的手有些抖,温热的水飞溅出来落到她手上,手指冰凉。
秦尧两指捏着杯盏很稳地在桌上放下,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是已经叫了朕许多声小哥哥了吗?”
楚朝腾的一声也站起来,有些意外,也有些恼怒。
小哥哥这个称呼像是踩在他脑门上,一跳一跳的,蹦的人生气!
这个称呼简直能引出无限的遐想,秦尧还比楚朝大,楚辞对着楚朝喊哥,撒娇的时候叫哥哥,秦尧竟然还有脸让人叫他小哥哥。
真是好大的一张脸,好厚的一张脸皮!
楚朝又忍不住顺着往下想,秦尧要楚辞叫他小哥哥,什么时候,在哪里,是不是被逼着的,叫完了呢,楚辞会不会被欺负的更狠……
楚辞忍不住想,可是一想就牙痒痒,秦尧可是比楚辞大了六岁呢,老牛吃嫩草,二十多岁了才成亲,他要是发了疯,楚辞身体不好撑得住吗?
啧,果然还是应该把楚辞带走。
小哥哥这个称呼对楚辞来说很特别,像是另一个人的符号和名字,她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来自哪里,拥有的就只有这一个称呼和记忆里一件带血的衣裳。
后来秦尧霸道地把这个称呼据为己有,在温暖又带着血色的记忆上盖上一层朦胧暧昧的纱。
现在他又把纱揭开了。
楚辞有些懵,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时觉得自己还躺在床上转辗反侧这一切都是梦,一时又觉得自己还被关在笼子里吊在树上,脚下是破了一个大洞的血衣,一时又是楚朝摔下马找不到,她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也找不到星星。
她当年失去的,攥紧了手也握不住的,好像在一夜之间全被如数奉还。
她还懵着,如坠梦中,却只愿长睡不醒。
秦尧握着楚辞虚软无力地手放在左胸,哪里有一道经年的伤口,洞穿了身体,留下消不掉的伤痕。
楚辞见过,摸过,亲过,汗湿的头发垂落着扫过,流下的眼泪打湿过,疼惜过后怕过,却从来没有想过,这道伤口上的血她曾经握过。
楚辞有些语无伦次,她有些迟缓地问:“你,你早就认出我了?”
楚辞这些年并无变化,秦尧又出现得太过巧合,动机不明又十分恰到好处地救她于水火,现在想来该是每一步早就安排好了。
两者相较,楚辞忍不住愧疚,喃喃道:“可是我没有认出你。”
秦尧十分自然地接道:“你认不出来是正常的,这些年变化太大了。”
秦尧当年被老师带回家养了一段时间,依然瘦小,连楚朝身量高都没有,不然楚辞也不会主动叫他小哥哥了。
如今他却长得高大英俊,再无那时的疏离防备,运筹帷幄的气度让他充满了魅力。
和当年判若两人了。
“你的伤……”楚辞看着他衣服下伤口的位置,有些惶恐地问。
秦尧安慰她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没有大碍,看起来有些丑,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楚朝的火气腾的一下又上来了,满脑子都是已经见过了!见过了!了!
好好的穿着衣裳,盖在衣裳下面的伤口怎么可能被人见到,他的阿辞又乖又软又害羞,定是不可能去做这样扒人衣裳的事情。
所以秦尧你这样老流氓!你究竟对着阿辞做了什么!!!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