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狰又要出差了。
所以他才会在一大清早起来就给石像“柳仙人”上香。
秦狰倒是挺想把这块石头随身携带,空闲时就拿出来把玩把玩想想梦中少年的,只是他出差时行李向来带的都很少,这块石头体积不小,还会掉粉掉色,若要随身携带恐怕会有些不方便。
因此上完香之后,秦狰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石像前垂眸思考。
结果秦狰就瞧见范阿姨也过来了,恭恭敬敬地对着石像鞠了三个躬,口中还念念着“柳仙人吉祥”这类的话,最后无比虔诚地将香插进香炉。
秦狰见状有些讶然,问她道“范姨,你这是”
“哦,秦先生不是想供奉着柳仙人,希望它能早日超生吗”范阿姨笑着给秦狰解释,“我也是这样希望的。”
早点超生投胎,就不用日日徘徊在书房幽怨唱歌了。
秦狰哪能告诉她这是他随便编出来借口,范阿姨要上香就随她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影响,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更加不便随身带着这块石头出差了,秦狰只能打消这个念头,想寻找其他的法子做代替。
他叮嘱范阿姨道“范阿姨,我出差这段时间,春剑兰和昆山夜光就都麻烦你暂时继续代我照料它们了。”
范阿姨点点头“诶放心吧,秦先生,如果中间有什么意外,我会打电话和您说的。”
“好。”秦狰说,“我卧室里的窗帘不用拉开,空调、窗户和ed灯也全都不用关,保持原样就行,另外要再注意一下浇水量,如果土面很湿,就隔天再浇,磷肥我已经加过了,你不用再添。”
“好的好的,我都记下了。”
范阿姨是真的拿了个小本本,秦狰每说一句话,她就写下一条,生怕自己遗漏掉什么。而随着小本本上记下笔记越多,范阿姨心中就越是奇怪秦先生真的是喜欢兰花不喜欢牡丹花吗怎么每次出差前念叨最多的都是这盆昆山夜光,甚至还把小牡丹搬到自己卧室去养了。
春剑兰都在主别墅养了一年多了,都没得到这待遇,小牡丹昆山夜光才来这半年不到,就已经登堂入室了。
真是想看看昆山夜光开花时,究竟是何模样。
“秦先生,我听沈先生说昆山夜光开出的花会在夜里发光,这是真的吗”送秦狰出门途中,范阿姨想起先前沈听弦以前来别墅看望小牡丹时念着要看它开花的那些语句,就忍不住问秦狰,“它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呀”
“传闻中是这样的,昆山夜光花瓣中含磷,加上花色雪白,所以夜间看着就像白灯笼一样。”秦狰停下脚步,微微回首侧身,望向主别墅的二楼那盆昆山夜光就在那里。
这盆牡丹花,一开始是因为沈听弦所赠,他不好拒绝才收下的,想着多照顾一盆花也费不了什么事,就这样养起来了。
他喜欢的春剑兰,花叶皆是细小纤细,没有醒目的艳态,只是静默盛开,独绽幽香。
牡丹却与之完全相反,瓣叶硕大,花色繁艳,富丽堂皇,连香味都是那样的霸道,所以才会有那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千古绝句。
国色天香,这就是牡丹。
不是牡丹不好,只是他欣赏不来这种冠绝群芳的艳色。
所以他也不喜欢这盆昆山夜光。
哪怕昆山夜光这品种的牡丹,它色泽不艳,花瓣通身似雪,盛开时如雪浪堆叠,夜色中又如月辉灯笼,堪称月下美人,花中绝色,秦狰也依旧爱不起来,所以这盆昆山夜光它开不开花,何时开花,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只要好好地养着它,让它活着就够了。
只是想起梦中那位挚爱昆山夜光的“柳仙人”玉白指尖绽出雪色牡丹,他竟也有些期待他那盆小牡丹开花了。
想到这里,秦狰轻轻勾了下唇角,轻声道“它的花期已经过了,得明年才会开花。”
他倒是真想见识见识,昆山夜光盛开时,是否真如他梦中所见,也如世人所赞叹那般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没有人发现,在卧室中的那盆已经过了花期的昆山夜光,位于最上端的枝杈中,缓缓地长出了一朵花蕾。
可那朵花蕾实在太小了,被裹在翠绿色的花萼中,不见丁点雪色,所以就算凑近了瞧,旁人也只会以为那是一片新生出的嫩叶,不会多想。
就连柳寻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了朵花蕾。
他这一修炼就入定了,始终在识海中打坐冥想,看不到本体之外的任何景象,除非此时有人大伤他的本体,否则柳寻笙不会醒来在入定结束之前。
修行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之事,他的花期已过,如今在非花期的时季再发花蕾,就是逆天而为,所以柳寻笙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化形了。
在入定时,柳寻笙感觉自己像是遨游在天际的神仙一般,身体轻盈,衣袂翩跹,横跨千年时光回到了最初他得仙气而开神志的地方。
那里似乎是一家客栈,客栈的老板是只树妖,喜欢花花草草,便种了他在客栈中栽养,后来偶沾得一位紫衣仙人一缕的仙气,他便懵懵懂懂有了自己的思想。
客栈中多得是开了灵智的妖物,比如那对教他唱歌的蛮蛮,高冷却很温柔的狐仙公子漠尘,还有一只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的异兽。
它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狰”吧,就和它发出的声音一样,也和秦先生的名字一样。
再后来,柳寻笙能看到便是一片炽热刺目的红。
这股红带着滚烫的热意,将他吞没,叫他在火海地狱中饱受煎熬,这样的痛苦,比他在阳光底下暴晒更甚千倍万倍,柳寻笙熬不住痛楚,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秦先生”
秦狰接到范阿姨的电话时有些惊诧。
因为在这通电话被接起之前,范阿姨已经打了给他十几个电话,但因为他在开会,所以都没接到。而电话才通,范阿姨就无措慌乱地叫了他一句“秦先生”,随后便磕磕巴巴地讲不出话。
“怎么了范姨”秦狰问她,“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范阿姨踌躇道“是的,家里出了点事。”
其实是秦狰的花出了事,还是那盆昆山夜光,可这事实在诡异,范阿姨也不知道要怎么和秦狰解释。
上次秦狰出差也是,谁能想到岺城忽然下起了暴雨,空气潮湿得差点叫小牡丹被泡烂了根;这次岺城没有连绵几日暴雨,范阿姨也没给小牡丹多浇水,一切按秦狰离开岺城时叮嘱的那样去照顾小牡丹。
结果还是出现了问题。
且这次问题,比以往要更加严重。
秦狰也知道家里能叫范阿姨这样惊慌的,只会与他的花有关。
不等范阿姨再开口继续说话,秦狰便下意识地问她“是我那盆牡丹出了事吗”
秦狰自己都没发觉,以前他第一个问的,一定是他那盆的春剑兰,但这一回范阿姨没和他说是那盆花出了问题,他脑海中最担心的,居然是他向来都看不上眼的小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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