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ze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嘴唇接触到的杯口留下了淡淡的暗红色,她眸中满是笑意看着Rye,不说半个字,就像是欣赏一件作品一样,一手环在腹间,刚刚还在手指间闪烁着寒光的银针不知道又被她藏在了衣服的哪一处地方。单看这个女人只觉得好看,只有与其有过交流还险些发生冲突的人才知道美貌之下暗藏着的危险。
这样持续性的目光,哪怕是一向镇定自若的Rye也很难无动于衷。
“你这样的表情会让我以为你打算剖开我研究一下内脏的分布。”Rye抬头,墨绿色的眼眸就这样撞进了对方满带着笑意的黑色瞳孔。
“一半一半,解剖你我可以同意,内脏的分布还是算了,那可不是我在行的领域。”
Suze顺着话就往下说,说起解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心里盘算着自己有没有认识的人对内脏分布有兴趣的?Sherry?Brandy?都不太像,她们还没这么变态。
“那换个说法,你的眼神就像旁人看Pablo Picasso的画一样。”Rye面无表情,“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很诡异,是想通过视线来看穿我么?”
任谁被直直盯着几分钟都会觉得不自在,关键是那人还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活像是一个有解剖嗜好的医生站在病人面前却不能动手那种想把对方生吞活剥的眼神。Suze给人的感觉是游戏人生的花蝴蝶,收敛起自己身为毛毛虫时身上所有的尖刺,却会在不经意间一针一针成为荆棘。
“啊,你说话可真直接。”Suze耸了耸肩,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委婉一点,语言的艺术还是要有,心知肚明的事就别点破了,不然大家面子上都挂不住。”
她的确是想通过观察Rye来揣测对方的心思,没想到就被这么直接点出来了。
“不过比起Pablo Picasso我还是比较喜欢Edgar Degas。”她补充道。
她喜欢Edgar Degas所画以芭蕾女为题材的作品。本或许只是因为想以人体形状上的明暗的相互作用来表现运动或空间,可Suze却爱上了芭蕾女的纯白中那十分夺目的阴影。正如达伦·阿伦诺夫斯基执导的美国电影《黑天鹅》,在优雅和霸气中暗藏黑暗与冰冷。
“你对艺术的了解倒是不少。”Rye淡淡地说道,有史以来第一次用比较平和的目光看了眼Suze。
“喜欢罢了。”Suze展现出谦逊的美德,低调地说道,“看起来你很惊讶——让我想想,你以为传闻中的头号杀手是一个只会用蛮力的蠢材?”
Rye被这句话惊了一下,挑了挑眉,面前女人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的外在形象,蠢材?”
最后一个词里仿佛带着些笑意。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没上过学,智商低。”
Suze微笑,也并未因为Rye的那句蠢材而展现出哪怕是一点的不爽。这更让Rye坚定了自己对Suze的判断,果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永远猜不到下一秒她想做的事是什么,她的想法又是什么。如果说之前在宴会上的枪杀是心血来潮,那Rye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又会突然暴走。
像个定|时|炸|弹一样。
Suze可不知道Rye对自己性格的揣测,她刚刚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她从小开始就被那位大人带到孤岛上训练,就连知识也是组织里的专职人员负责传授,在学校上课的经历她从未有过。
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有一次陷入了沉默,Suze唇角带笑,不过笑容不达眼底,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长发男人,看不出喜怒,对上男人那双如同毒蛇一样,和Gin几分相似的眼眸时,Suze莞尔一笑,丝毫不惧,用自己的日常笑容作为回应。
Rye眉头微皱,这个女人可真不好相处。
说她脾气暴躁,但刚刚的话题似乎又像是平常人之间的日常交流,每一个表情都显得漫不经心,说不上开心,但也绝不是一张阴沉沉的扑克脸;说她平易近人,可她审视的眼神和目光中若有若无的冰冷很显然会让一个哪怕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也感到浑身不自在。
就像是一只在寻找猎物的猎鹰一般。
Suze任由着时间流逝,慢悠悠地将手中的最后一点黑樱桃酒一饮而尽,把高脚杯放在了路过侍者手中端着的托盘中,又从腰间别着的小口袋里抽出方形的小手帕擦了擦因为喝酒而染到嘴角的那一点口红,像极了一个刚准备出门,正在化妆打扮的贵族小姐。
“好了,Rye,去见那位大人吧。”
宴会上悠长的古典音乐声还没结束,人们大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在舞池里旋转,有的在阴影处调笑,过了这么几十分钟,大厅里的气氛还更温热了些,桌子上摆放着的精致小点心也少了不少,旁边的酒瓶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
“我想,宴会还没结束?”Rye看着率先离开的Suze,挑眉道。
虽说有感觉到她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他以为Suze至少会给那位大人面子,年末的鸡尾酒盛会可是难得一见的成员们聚集在一起。
迈出几步的Suze闻言驻足,转过身来,她此刻的模样真如同那黑天鹅,只不过少了些黑天鹅的妒忌,多了些冰冷和黑暗。Suze的黑色晚礼服的裙摆由于她的转身掀起了一个弧度,像朵盛开的夜玫瑰。
“那又如何?”
嫣然一笑,她的眼神如睥睨天下。
也许直到最后的最后,Rye也说不出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对Suze有了不该有的感觉,也许正是爱她这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或许只因望见那一天的一个回眸,他便失了他的天下。
而也许就是那个眼神,那个气场,让Rye错认为Suze生来便是站在巅峰的女王,比冰冷漠,比夜黑暗,比金刚石坚硬——错认为她不会有身为女孩子应有的“脆弱”和“情伤”。
一个沉沦,两个错认。
终是成了最后一切的始源。
走出别墅,扑面而来的冷风把两个人因为酒精和封闭空间而略微感到燥热的脸颊吹得凉快了下来。说到酒量,宴会上那种意思意思的抿酒显然不足以让其中任何一人哪怕是微醺,但凉风习习还是让人感觉清爽了不少。
“你叫Suze?”
“不行吗?”
“大名鼎鼎的你难道不应该是组织里以七大烈酒来命名的吗?”
就如Gin,Whiskey一样。
Suze闻言,惊诧地挑眉,仿佛Rye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她没有急着回答,理了理身上的礼服,玩弄着自己的欧式复古情怀italina项链,钻石的光芒被漫漫黑夜覆灭。
“不要总以酒的阶级来界定人的阶级,虽然这确实能代表些。组织里有代号不能代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像Suze和Maraschino都不是烈酒也不能算是鸡尾酒,只能算比较特别的存在。那位大人给你的代号,也容不得你挑。”
苏兹酒不算烈酒,以这个酒名为代号的Suze却往往比组织里的老手Tequila、Whisky更狠更毒。以黑樱桃酒命名的Maraschino也是一样。
“所以以黑麦威士忌命名的我应该是Whisky一派的?”Rye皱眉。
“理论上是。”Suze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身体里残留的酒精味想要一鼓作气地赶出去,又想到了些什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能力够强或者是后台够硬的话,没人敢管你。Vermouth你知道吧?她就是个典型。”
实力没得话说,和那位大人关系又不一般,Vermouth在组织里一般是属于无人管辖那个范围里的。
“那你呢?”
Rye看了看女人的神色,若无其事地问道,插在裤兜里的手稍稍握紧,他很清楚这句话暗藏着的,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猜疑的点,所以问出这件事时肌肉就已经紧绷,随时准备好做出反应。
出乎意料,Suze只是看了他一眼,仿佛Rye问出的是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耸了耸肩道, “我从记事开始就跟着那位大人训练,在组织已经快十五年了,当然没人会管我。这次如果不是接到那位大人清理卧底的任务,我还在斯凯岛上喝威士忌呢。”
说起这个她就是一阵气,本来她和Maraschino在斯凯岛上刚刚坐下准备享受生活,结果那位大人一通无线电报就把她们两个赶去华盛顿解决叛徒了。本来她想玩叛逆,偏偏Maraschino对那位大人的话一向是奉为圣金,一个手刀就把Suze劈晕了,当她再醒来时已经在私人飞机上了。
“斯凯岛?苏格兰西北近海处那个荒凉贫瘠的小岛?”Rye随口接道,他有听说过这个小岛,轻快的语气像是试图把气氛往轻松的方向带一带,“你口味真独特,我以为现在的女孩子们都喜欢夏威夷。”
Suze低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女孩子们?看起来你很懂女生的心思啊。”
交往过那么几个前女友,Rye自然是对女生的心思略有把控,不过很显然面前这个女人并不吃他这一套,也在很多问题的理解上和他有不少的偏差。
年末的鸡尾酒盛会的时间本就和圣诞节相差无几,难得没有下雪的伦敦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还没化掉的雪花被车子和行人踩过,与泥土混合成了棕色。街边关上门的店铺一片黑暗,偶尔几家还在营业的小店也是人烟稀少,暖黄色的灯光打在门口的圣诞装饰物上,七彩的小球在灯光的照映下颇为俏皮。
Suze驻足在一家尚在营业的小店门口,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了看里面的毛绒玩具,巨大的泰迪熊占了整个橱柜一半的高度,越走近越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本想走进店内的脚步顿了顿,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还是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把她的一系列动作收入眼帘,Rye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里面那个巨大的泰迪熊,上扬的眉毛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甚至忘记了把目光从Suze身上挪开。
“啧,你是在报复之前我在宴会上对你的打量吗?你的视线快要把看穿一个洞了。”Suze轻哼一声。
“只是没想到那样的玩具会吸引你的视线。”Rye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为什么没进去?走到门口又返回不像是你的作风。”
喜欢那样的玩具吗?
Suze略作思考,便是连自己都没发觉地轻笑一声,“别说得像你很了解我一样,Rye。穿成这样进到店里,那群孩子会被吓一大跳吧?没必要。况且,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之后要清理才觉得麻烦。”
一连串的说法让Rye都差一点就相信了,若说怕吓着孩子,那可不是一个手上人命无数的人该有的作风。
不过他也不打算多问,这是Suze自己的事。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路,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也不见暖意,不带笑意的脸被强光照映得更显冰冷。如今已近午夜十二点,大本钟就在远处伫立着,街道上人烟稀少,四周的高楼大厦中却是依旧是一派灯火通明,时间越晚伦敦的雾就越浓,现在的能见度实在是低得可怜。
“这地方会不会太远了一点?”
数数看,从离开会场到现在也有个二三十分钟了吧?Rye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皮鞋不停地踩在和泥土混杂的雪地里而带来的脚踝处有些黏糊的感觉了,身上还穿着一身礼服,贴身制作的西服让他感觉并没有那么行动自如。然而,当他看见Suze脚下至少十厘米的高跟鞋的时候,他选择了把关于自己服装和鞋子的抱怨吞回肚子里。
能在雪地里穿高跟鞋走路的女人都是勇士,他很好奇Suze的脚踝是不是已经冻得通红。
“怎么?这么点路就受不了了?”Suze说起话来就是浑身带刺,“还不因为你是个新人,如果是我单独去见那位大人的话我可以直接去他家,毕竟我从小被他带大,就没那么麻烦。所以你还是认命吧,被牵扯到的无辜是我才对。”
也因那位大人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又绝对的保密政策,哪怕是有高层人员背叛组织也从未泄露关于那位大人的半点消息。
“看起来他对你还真是十分信任。”Rye略有深意地看了Suze一眼。
“不应该是我。”Suze认真地纠正道,“是Maraschino,她是那位大人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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