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热闹,靶场那边的射箭还在继续,并未因为萧重的离席而终止。
裴宜笑寻到了侯夫人,侯夫人便拉着她落座宴席,现在离开席的时辰尚早,侯夫人便拉着她的手低声说:“你方才不在,原珍珍竟在靶场开设赌局,原夫人过去把她好生一顿收拾。”
她只微微笑了下,“那怕是不能一同入宴了。”
“谁说不是呢。”侯夫人抿了口茶,萧家如今正灯光,秋宴用的茶都是上品春芽,满腹皆香,“我托了原夫人帮你再寻门亲事,可有什么要求?”
裴宜笑愣了下,柳眉不着痕迹蹙了下,手指落在披风纳边的狐狸毛上,轻轻顺了下,“不必了,如今女儿没想过这些事情,母亲也不必上心。”
她的确没有打算再嫁。
她已经被温故知给伤透了,有些害怕。
侯夫人啪的一声,拍在她的手背上,凝脂般的手上顿时红了起来,侯夫人嗔她:“说什么胡话,哪里有女子不嫁人的?”
裴宜笑如今是真没有嫁人的打算,如今大贞局势未定,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愈演愈烈,若是二皇子如同上辈子一样得势成君,庆安侯府势必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保住太子。
裴宜笑思索着这事,忘记回应侯夫人,在侯夫人眼中,便算是她羞涩默认了。
侯夫人喜滋滋在盘算给裴宜笑找个什么样的夫君,首先不能像是温故知那般的小白脸,其次不求高门豪贵,但求能对女儿好些。
两个人心思各异,一直等到了秋宴开始,思琦才红着一张小脸赶回来。
思琦气喘吁吁,裴宜笑贴心递给她一杯温茶,思琦一饮而尽,拍着胸脯。
裴宜笑问道:“脸怎么这么红?”
“不关你的事。”思琦不客气回应,她撅噘嘴,“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听人说了,原珍珍在靶场嘲讽你了,你还有脸待在这里。”
裴宜笑嘴角弧度不消,杏眸眯了眯,“总得瞧瞧萧将军是什么模样的才离开,说不定真成了未来妹夫也未可知。”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端庄贤淑,思琦听了她的话却是脸色一青。
思琦重重哼了一声,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裴宜笑耳边说:“呸,不准你乱说,我和萧将军是不可能的!”
思琦耳根泛着红,平时神采奕奕的眼眸中,放着异样的光,裴宜笑心中一动,也低声问:“莫不是妹妹心中已有了心上人?若是良人,侯府想必不会强迫你的。”
思琦鼓了鼓气,脸更红了,一向大大咧咧的思琦竟然有这般小女儿作态,想来是当真有了心上人。
裴宜笑樱唇微抿,上辈子的思琦似乎没有出嫁,如今倒有了转机。
思琦红着脸低声说:“也不算啦。”她双手捧住脸颊,试图给红扑扑的脸颊降温,“方才在后院的亭子里遇到的,上来便问我年纪、婚假。”
思琦眼中一下放光,“更过分的是,还问我生辰八字!”
裴宜笑也愣了,虽说如今大贞民风尚且算是开放,可男女私下约会这种事,到底于女子有碍。
更何况这种刚一见面,便问起生辰八字的?裴宜笑觉得应当不是什么好人。
思琦傻乎乎笑出了声,惊到了一旁的侯夫人,侯夫人斜眼过来,“早晨叫你来还不乐意,如今怎么又傻笑成这样?”
思琦:“就当我捡到钱了吧。”
侯夫人没忍住,笑出声,伸手戳着思琦的脑门,破有些无奈:“你啊你啊。”
秋宴开始,裴宜笑才见到萧老夫人,萧老夫人约摸五十多岁,耳鬓几缕华发,浑身上下都透着金贵与庄重。
萧家在萧重回城之前,并不爱与显贵走动,裴宜笑听闻这位萧老夫人,平日里素爱吃斋理佛,为远在夷地的萧重祈福。
如今萧重得胜归来,手握军权,在朝中势头最盛,不知多少人想要攀上萧家,萧家也算是出了一次风头。
萧老夫人坐下,身旁是个年轻的男人,瞧着清隽,却不瘦弱,是一副书生打扮,可身上的书卷气却不多,隐隐有潇洒之意。
思琦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瞪了那男子一眼,缓缓垂头,耳廓全红。
那边,方必眯着眼笑吟吟在萧老夫人耳边说:“那边的便是庆安侯府裴二小姐,刚及笄,虽说是庶女,可性子洒脱,与将军正合适。”
方必敏锐感觉到那道目光,抬眸迎上思琦的眼神,微微笑了下,又与萧老夫人说:“只是方才我与裴二小姐谈了谈,她似乎并不喜欢将军。”
萧老夫人皱了下眉头,“整个皇城哪里有喜欢我儿的女子,婚姻大事向来父母做主,我同庆安侯府谈就是了,不管这二小姐怎么想。”
方必知道,这是萧老夫人急了,毕竟萧重并不年轻,已经二十三了,同他这般年纪的男人,孩子都已经几个了。
萧老夫人自知这话说得不厚道,叹了口气,“我也是急了,若是二小姐不喜,我们也不必强求。”
萧老夫人垂眸,一脸难过,“我对这儿媳妇也没什么要求,只要是女的,活的就行。”
方必笑了笑,“不知今日秋宴中的小姐,老夫人看中了哪个?”
萧老夫人目光一扫四周,兀自叹气:“我哪个都看中了,你能帮阿重说动这些姑娘?”
方必默默移开头,笑了笑,这怎么可能。
宴席正开,先是上了精致的糕点,淑怡从后院过来,伏在萧老夫人耳边说了两句话,刚刚还颓丧的萧老夫人,眼中立马放了光。
她偷偷赏了淑怡银两后,不动神色的扫视四周,她问饮了一杯酒的方必:“你可知道,裴大小姐是哪个?”
“裴大小姐?”方必一惊,心中想,萧老夫人莫不是看上裴大小姐了?不过应当不会,裴大小姐是和离过的……
心中想着,方必仍给萧老夫人指了指:“庆安侯府裴二小姐身边坐着的那位便是。”
萧老夫人:“真俊!”
方必:“……”他没看错的话,老夫人您还没看到裴大小姐呢。
萧老夫人总算看清了裴宜笑,此时裴宜笑正咬了一口山药糕,持着绣帕擦了擦唇,低眉顺眼同身旁的思琦微笑。
裴宜笑生得漂亮,就算在人群之中,也如同绿草中的一只艳色芙蓉,虽说现在尚未张开,身上还透着丝青涩,可她年纪再大些,必然是皇城中的一抹姝色。
萧老夫人看得心花怒放,看向方必时脸上都写满了“这是我儿媳妇儿了吧?”的神情。
方必默默饮酒,也不知萧老夫人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西山萧家别院这里秋宴正热闹,可原家母女却是已经回到了城中,原夫人似乎是被原珍珍的所作所为给气着了,一路上都板着脸没说话。
原珍珍自然知道自己母亲平日里一副端庄贤淑的做派,其实背地里精明得很,也对她这个原家女儿严苛,今日赌局被抓,肯定不可能这么容易松口。
原珍珍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来,竖起指头发誓:“母亲,今日我完全是被温家阿暖给撺掇了,才犯下这等错误,女儿下次不敢了。”
原夫人眼眸一斜:“还有下次?”
“……绝对没有了。”原珍珍说,她眼珠子在眼睛里一转,决定转移话题,“母亲您不知道,裴宜笑和离后也不安分,今日赌局她竟也掺和了进来,您猜她押了谁?”
原珍珍只是随意一说,想拉开原夫人的注意力,没曾想,原夫人听了后竟陷入了沉默。
许久,原夫人才问:“谁?”
“战神萧重萧将军!”原珍珍道,“母亲,您说裴宜笑不会是喜欢萧将军吧?哎哟,那她这审美变得不是一点半点……”
原珍珍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原夫人又严肃起来:“珍珍,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嘴上竟说出这等话来。”
“定然是平日里对你太过忽视,你今日将诗经默十遍过来。”原夫人不容置喙地说道。
原夫人没有理会原珍珍苦巴巴的神情,而是去想了别的事情。
侯夫人托她给裴宜笑再寻一门亲事,她正苦恼着该配谁,如今裴宜笑的名声并不是太好,又和离过一次,想要高嫁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嫁了个农户,又堕了侯府的面子,依旧不妥。
她正苦恼着,没想到忽然柳暗花明了,这萧重不是正好的一个人选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一个无人敢娶,一个无人敢嫁,两个人凑一对儿正合适!
再说了,庆安侯府若是攀上萧重,可是高嫁了,应当不会不愿意。只要与萧家那边谈妥了说不定就能成。
原夫人暗喜,若是这桩婚事能成,可算是拉上了庆安侯府和将军府的人情,别提多赚了。
刚回到家的原夫人没一点停歇,又赶着回西山的萧家别院找萧老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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