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安定, 八卦闲言碎语就传得极快,刚入春的时候,温故知得罪了人, 在无人的巷子里, 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的消息, 传遍整个皇城。
大家第一个猜测的就是裴宜笑, 可裴宜笑一个弱女子,哪儿来那么大的能耐。到后面, 众说纷纭,倒是猜不出是谁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宫里传出来一个消息来, 说是裴宜笑与萧重有些纠缠,大家便猜测这事儿是不是萧重干的。
甚至还有人编排出了裴宜笑与温故知、萧重二人的爱恨纠葛,缠绵悱恻, 让人动容。不过大家就只是当戏听听就罢了, 毕竟萧重是什么人, 那是大贞的战神,青面獠牙活阎王, 得胜归来那一日, 摆着一张冷脸, 便吓哭了不少小孩儿, 吓人的很!
再看那裴家小姐, 生得柔弱可人,跟朵娇花似的, 哪能和萧将军配得上?
渐渐的, 谣言也就散去了。
温故知被人黑打一顿后,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便恨得牙痒痒。
别以为套了麻袋,他就不知道是谁了!
整个皇城,除了裴家,他还能得罪谁!裴宜笑决计不会找人来黑打他一顿的,那就只有萧重了,萧重此人,自小就不在皇城,这种流氓的做法,也只有从夷地回来的那几个莽夫做得出来!
只可惜温故知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告状,只能受了气往肚子里憋。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皇城一场倒春寒凛冽而来,冷得让人不能出门,直打哆嗦。繁星端了碗人参炖鸡肉汤过来,喝过之后,暖和了不少。
裴宜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繁星面前转了一圈,眨着杏眼问:“我有没有胖一点?”
繁星收拾着碗筷,笑了一声:“哪儿能不胖一点啊,宫宴回来后,一直补着身体,我瞧着小姐确实是圆润了点。”想了想,繁星又补了一句:“小姐比以前胖点好看。”
裴宜笑抿唇笑笑,又听繁星说刚刚压云来过,听说是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萧家的人,托她带了信进来。
裴宜笑一听,嗔怪繁星:“怎么不早说?也好让压云姐进来坐坐,外面那么冷。”
繁星吐了吐舌头:“压云姐姐说不打扰你喝汤,就把信给了我,让我转交。”
说着,繁星将信纸拿了出来。裴宜笑笑着接了过来,信封中的信不厚,也不知道萧重要与她说些什么。
她正要拆开,繁星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裴宜笑脸皮子薄,哪里肯让繁星看着,她赶紧把繁星给赶了出去,才自个儿坐在房间里拆开信。
白纸黑字,她句句看了下去,字并不多,也很潦草,可看得出,萧重花了心思慢慢写的。
寥寥几句,裴宜笑从中看出了萧重想见她的急迫之情。从上次宫宴之后,她的确就没再与萧重见过,有也是几张信纸罢了。
所以萧重才会约她出去春游。
皇城东郊的仙女湖畔,花枝展开,过两天暖和起来,正是春游放风筝的好时候,所以萧重才特地来约了裴宜笑。
她抿唇笑着,提笔给萧重回了信,自然应允。
她将此事告知了侯夫人后,又得了些零用钱,喜滋滋回房看那日穿什么衣裳,又让繁星出去买了些干果蜜饯,留着那日春游吃。
约好那天,天气放晴,春风和煦,已经比前些天暖和多了,太阳暖洋洋照下来,浑身都舒服。
侯夫人不放心裴宜笑,就将压云也给了她,让她带着一同去春游。有了个知心大姐姐的陪伴,繁星一路上也不寂寞了。
萧重在城门楼等她,依旧是一身玄衣,骑着高头大马,威严得不行,见到庆安侯府的马车过来,他才下了马,站在马车外面唤了一声:“裴小姐。”
沉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又有些期许,就像他在信中写过的一样,很想见她。
她敛眸轻笑,撩开车帘,迎上萧重的脸,温柔笑了下,娇滴滴也叫了他一声:“将军。”她另一只手扒在窗棂上,“等急了吧?”
“不急。”萧重说,“东郊那边有萧家的别院,去仙女湖春游过后,可到别院用饭,我都已经安排妥当。”
“全听将军安排。”
萧重还要说点什么,却听繁星不掩饰笑了两声,暧昧一笑:“萧将军,路上多的是时间说话呢,咱们能启程了吗?”
萧重回神,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行人便启程前往仙女湖了。
春日郊游,不少夫妻小情人都会选择去仙女湖,赏花放风筝,都有趣的很。上辈子裴宜笑央求过温故知几次,他也没带她去,反而是与风娘去过好几次。
可这一次,裴宜笑却是与萧重一起去了,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春风和煦,太阳明晃晃落在头顶上,明亮炽烈,却不热。裴宜笑坐在马车里,反倒有些凉。
车轱辘在地上压出声音,不多时,她竟听到马蹄声回荡在自己身旁。心中一动,她撩开车帘,果然见到萧重策马行在自己身边,她一看过去,萧重便对着她抿唇笑了下。
裴宜笑偷偷瞄了眼坐在马车外的两个丫鬟,弯了弯眼眸,从车里的食盒里摸出一块蜜饯来,遥遥递给萧重,压低了声音说:“将军,很甜的。”
漂亮如同芙蓉花的少女,满面笑容,向他递过来一块蜜饯,萧重整颗心都软了,他伸手接过,放进嘴里,咬下去,甜得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裴宜笑也笑弯了眼眸,撑着下巴问萧重:“将军,近来我长胖了不少。”
萧重眼眸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认真点了点头:“是圆润了不少。”
裴宜笑愣了下,脸上都红了,也恼了自己,明知道萧重不会说话,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能指望他说些什么好话来?
裴宜笑鼓了鼓气,又不能说萧重说得不对。
还是萧重察觉到她嘴角的笑容淡了,心里一惊,赶紧重新整顿言语,说:“这般正好,从前太瘦了。”
瘦到,好像他一只手都不用力,就能把她折断。
裴宜笑终于又展了笑容,继续把盒子里的糕点,通过窗户给萧重递过去。只要她投喂的,萧重都是来者不拒。
一路过去,仙女湖畔已经不少人在放风筝,不少货郎小食摊盯上了这个时候的仙女湖,许多人摆着摊子在卖吃的,或者在卖茶吃。
繁星进来帮裴宜笑提食盒,手一掂,觉得轻了不少,疑惑问裴宜笑:“小姐,你最近有些贪吃啊,食盒怎么就轻了这么多?”
裴宜笑愣了愣,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萧重抿了抿唇,面无表情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对不起,是他让裴小姐背锅了。
压云走过来,敲了下繁星的脑袋:“主子想吃就吃了,就你话多。”
繁星吐了吐舌头,抱着食盒与压云去一边的凉亭收拾去了。
裴宜笑与萧重一同去湖边走了一圈,看到不少人成双成对,他们二人走在其中,模样好看,颇有些引人注目。
不少人认得萧重,便揣测身边的女子是裴宜笑,大家都在想,近来城中传言……是否是真的了。
风卷着湖水的清新味道而来,裴宜笑敛了敛耳畔的碎发,对萧重说:“将军,起风了。”
她仰起头,头顶上飞着的不少风筝,都飘了好高。
萧重“嗯”了一声。
裴宜笑说:“将军,我们也放风筝吧。”
萧重又“嗯”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来的路上有卖风筝的,我去买一只来,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
裴宜笑福了福身子:“麻烦将军了。”
“很快就回来。”萧重说着,回头就去骑马,要去买风筝。
裴宜笑怕萧重回来找不到她,就待在原地没动。荡漾的湖水在阳光下挥洒着波光,有些耀眼,她随意寻了个石墩子坐下,背后是一个有人的小亭子,还有女子在里面絮絮低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裴宜笑往萧重离开的方向张望,依稀还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抿唇笑了下。
“你这样约我出来春游,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我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裴宜笑后背一直,只因为这声音她真的是太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温暖的声音吗!
她小心翼翼回过头,看向亭子里,果然见到了温暖熟悉的背影,只是她面前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不曾听到温暖定亲的消息,上辈子温暖嫁的也不是这个男人,所以说,他俩现在算是在私通?
这时,那个男人伸手去抓住了温暖的小手,说:“我知道我知道阿暖,可我就是太想你了,自从上次碧游山之后,你就没再找过我,我真的好想你。”
说着,男人都快要抱上温暖了,温暖嫌弃的往旁边移了移,男人恍若未觉。
裴宜笑蹙了下眉头,碧游山……不就是上次她和温暖一同去的吗?
温暖柳眉倒竖,哼了一声,将男人推开:“苏玉成,你也好意思提起碧游山那件事……若不是你胆子大到摸到我房间里,怎么会被裴宜笑那贱人察觉?”
裴宜笑瞳孔骤然放大,她那时候傻乎乎的,并不知道温暖这些事情,此时一提起来,她才真的察觉到了一点端倪。
碧游山上,她去找温暖游山,却听到她房间之中有男人的声音,裴宜笑才问了一嘴,是真的没有多想啊。
可是温暖此时这般说起,莫不是她并不是意外坠崖的?
果不其然,那个被叫做苏玉成的男人道:“她也不是没知道什么吗,后来也被你推下山崖了。”
裴宜笑脸上的温柔之意已经不见,她冷冷地盯着温暖。她原以为温暖虽不喜欢她,可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来,却没想到,她从山崖跌落下去。竟然是温暖一手造成的?
亭中,温暖又说话了:“你就不能小声点么?被人听到怎么办?只可惜她没死成,醒过来还和我大哥和离了,不过也好,反正我哥现在也不需要她了。”
苏玉成点点头:“咱们不说扫兴的人了,阿暖,许久不见,让我好生瞧瞧你。”
后面便是苏玉成肉麻的情话,裴宜笑听了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赶紧揉揉耳朵,找了个听不到两个人说话的地方了。
她越想越怕,竟没想到温暖竟然歹毒至此,走远后,后背还一片冰凉。
又想起苏玉成那些恶心人的肉麻话,裴宜笑的后背更凉了,她忽然觉得,不善言辞的萧重,真的是天下第一好。
萧重回来时,裴宜笑正坐在不远处的湖边发呆,裙角沾了几根杂草。他手里持着一只燕子风筝,阔步而来,站在她身后,将暖融融的阳光都挡完了。
“裴小姐,我挑了一个,也不知好不好看,你若是不喜欢,我回去换。”
时下燕子风筝,正是大众所喜欢的,所以卖风筝的摊位上,大多都是这种风筝,想必萧重会买,也是老板推荐的。
裴宜笑接过风筝来,放在手里跃跃欲试,只是试了好几次,风筝都没有飞得起来。
萧重笑了笑,帮裴宜笑拉着线,借助着风力才飞上了天。裴宜笑扯着风筝线往后退,抬起头眯着眼睛看放飞的风筝,又高又远。
她一个没留神,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萧重的胸膛上。未免裴宜笑摔倒,萧重抱了下她,等她稳住身形,便放开了。
可身体刚刚互相传递来的温热与气息,还是让裴宜笑红了脸,她心不在焉搅弄着风筝线,低软说:“撞到将军了。”
萧重声音在头顶响起,沉沉的,也闷闷的:“小心些,别摔着了。”
“有将军在,怎么摔的着。”
两个人对视着,默默红了脸。风筝线在手心里滑过,飞的又高又远。
过了会儿,繁星和压云在亭子里摆满了干果糕点,就过来叫裴宜笑和萧重过去吃,但是萧重早就已经被裴宜笑给喂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只坐在一边,看着裴宜笑在吃红豆糕。
糕点屑粘在唇角,她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下,便将糕点屑卷入嘴中。
萧重呼吸沉重了些许,急忙移开眼,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看向天际的风筝。
今天的风真大。
风筝也飞的好高。
糕点尝着味道真好。
裴小姐也好漂亮。
裴小姐真漂亮。
萧重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疼痛传来,他才彻底回过神,可看向裴宜笑时,还是禁不住红了脸。
裴宜笑暂时不想在仙女湖这边遇到温暖,就和萧重一同去了萧家别院。萧家别院很大,前有花园后有山水,雅致宽敞。
用过午饭之后,裴宜笑就与萧重在花园里散步消食,两个人只说几句话,可并不会觉得尴尬,反而自在。
等到下午,天气阴了下来,裴宜笑就准备要回城中了,一行人又往回赶。
好在在关城门之前入了城中,萧重将裴宜笑送到了庆安侯府外面,繁星和压云侯在外面,等裴宜笑下车。
刚提起食盒,就听到外面萧重下了马,面色严肃对两个丫鬟说:“你们先进去,我与你家小姐有些话说。”
萧重一板着脸,还是挺吓人的,纵然繁星胆子大,也会想起战神萧重杀人无数,还会吃人这件事,不敢逗留,被压云拉着就进了侯府。
裴宜笑撩开车帘出来,漂亮的眉目露出些许嗔怪的神色,不禁笑:“你这样的话,繁星压云不知道私下里要说些什么话了。怕是会多想。”
萧重很轻皱了下眉头。
此时暮色已至,半明半暗,侯府后面的灯笼还没有点上,四周看起来雾蒙蒙也暗淡的。
可是在萧重眼中,唯有裴宜笑是那么明亮。
“将军?”见他发神,裴宜笑不禁叫了他一声。
萧重回过神,手垂在两侧成拳,浓浓的暮色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凝眸看她时,更是显得剑眉星目,英挺非常。
萧重说:“裴小姐,我……”
裴宜笑眨了眨杏眼,“将军但说无妨。”
萧重表情更加凝重了很多,若不是近来夷地并未犯我疆土,裴宜笑都会觉得萧重要与她商讨什么重大军情了。
等了半天,萧重的脸色从凝重到泛红,最后郑重的目光变得心虚起来,眼神不稳,沉声说:“裴小姐,我……我……我们何时才能定亲成亲?”
“嗯?”裴宜笑也愣了愣,被萧重的直白闹了个红脸,两个人红脸对着红脸,她捻着指尖,心里跳动的厉害。
萧重:“我想与裴小姐成亲,尽快尽快。”
“嗯……我知道了。”裴宜笑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垂下头,不敢再去看萧重的脸,低下头间,只能瞥见他玄色的衣摆。
萧重咬咬牙:“不知裴小姐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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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宜笑脸上烫人,嗔怪看了眼萧重,鼓了鼓腮,转身跑进了侯府里。
萧重站在暮色之中,怔愣许久,挺拔的身形未折半分,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叹了口气。看来,裴小姐还是不愿这么快嫁给他。
想到此处,萧重转身牵着一匹马,缓步离开,身影落寞,与这无边暮色一样,沉重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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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宜笑近来也有些许苦恼,上次萧重问她是否愿意尽早定亲成亲时,她羞于言语,便用眼神告诉了他,可一晃半个多月躲过去,萧家却始终没有动静。
裴宜笑都怀疑萧重是不是没有理解过来。
这时候,碧游山办了一场诗会,热闹得很,裴宜笑就让繁星去山上打听她坠崖一事。
平日里碧游山人少,若是繁星贸然前去,势必会引起温暖的注意,到时候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此时热闹,繁星偷偷摸进去,倒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裴宜笑将繁星指去碧游山后,没想到金柳老家竟然出了大事。金柳太守无用,导致匪盗横行,盗贼凶猛,竟直接霸占了府衙,掠夺金柳各家各户。
老家那边的当家与裴侯爷是堂兄弟,名唤裴伦,因裴侯爷继承了家里的爵位,年轻时候又与天子一同打过仗,做了大官,裴伦才在家中经商,给裴家提供资金来源,稳固裴侯爷在皇城中的地位与周转。
而裴侯爷也行权利,帮裴伦在商场上行了许多便利,所以裴伦一家几乎是金柳最富裕的人家。
这样一来,盗匪立马就惦记上了裴家,第一个抢的,就是裴家。可裴伦的儿子裴洛是个倔强性子,见到盗匪前来,非得要去拼上一拼,结果白白丢了性命。
这个消息传回皇城,裴宜笑微微一惊,随即有些难受,她去安慰了父母后,侯夫人才让裴宜笑带着思琦一起去金柳老家奔丧。
近来朝堂中的局势瞬息万变,裴侯爷和侯夫人也得要留在城中,可金柳那边不能不去,思来想去,也只有让裴宜笑去一趟了。可是裴宜笑一个人,夫妻俩又不放心,就让思琦同去,还指派了侯府中最为稳重的大丫鬟压云随行,足可见对老家的重视。
金柳颇远,要坐船过去,裴宜笑第一次去金柳,据说要坐三天三夜的船,想想都有些头晕。
回金柳这一事来得匆忙,去的也很是匆忙,裴宜笑怕萧重不知道,就让府中的丫鬟去送信,没想到,丫鬟在半路上碰到了萧家的仆人,两人将信一换,节约了不少时间。
裴宜笑理开信一看,原来萧重也临时接了皇命,要出一趟远门,因为匆忙,才急着让仆人送信过来。
裴宜笑看完后,将信放进了妆匣之中,领着思琦和压云一起去码头坐船。可没想到,今日码头边的船只都不见了,唯有一辆大大的私船靠在一旁。
裴宜笑微微蹙了蹙眉头:“哪家高门,竟然如此气派。”
就算是庆安侯府,也不敢这么嚣张将整个码头给包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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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琦也好奇往大船上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回头精神头十足,指着大船说:“还能是谁家的,你家的啊!”
裴宜笑怔住:“?”
思琦笑得开心,毫不掩饰,手拍着马车说:“上头,船上头是萧将军啊!”
裴宜笑心里重重跳了下。
她不觉得思琦在骗她,萧重刚刚来信说临时得了皇命,应该很急,现在在码头见到,应当不是骗人的话。
她从马车里出来,抬头遥遥看了眼大船上头,萧重负手敛眸,面色严肃地指挥着下头的将士。
站在上头的萧重一低头,就看到了裴宜笑,背脊都挺了不少,愣了半天,才对身后的人说了两句话,匆匆从船上下来。
萧重阔步而来,裴宜笑也往她走了两步。
萧重拧着眉说:“你怎么来这儿了?”
裴宜笑温顺一笑,与萧重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说:“你应当是看到我的信了吧?本是要来乘船,可现在就剩下这一艘了。”
她瘪瘪嘴,指着萧重身后的大船。
萧重恍然大悟,他刚刚竟然不要脸,以为裴宜笑是特地来送他的。心里也难免失落,觉得自己太过自作多情了。
虽然低落,可萧重不曾表现出来,说道:“小姐要去哪儿?”
裴宜笑:“金柳。家中堂兄不幸离世,我与妹妹回去奔丧。”
原本这是家里私事,与旁人不便说,可裴宜笑觉得,萧重应当也不算是外人。
听裴宜笑说完,萧重眉头拧得更紧了,凝眸像是在沉思什么事情一样。半天,待她唤一声“将军”后,萧重才回过神,沉声道:“可能够不去?”
“金柳老家与我家息息相关,自然要去的。”裴宜笑认真回答。
萧重:“我此次受皇命去金柳剿匪,那儿的匪盗猖獗,很难应付,若是你去,我怕你出事。”
裴宜笑愣了愣,没想到萧重去的地方,竟然与她一致,她心中欢喜,不禁唇角勾起,纤长的睫毛垂下颤了颤,低软声音说:“有将军在,我不怕的。”
裴宜笑与萧重所去的地方一样,正好同行,萧重听裴宜笑那么说,也没拒绝。
她与思琦戴上帽帷,跟在萧重身后上了船。
船上不少萧重身边的亲信,全是男子,一见到姑娘家,便起了哄打笑,惹得裴宜笑满脸通红,催着萧重赶紧带她去船上的房间里。
等到姑娘不见了,身后还有男子在议论,“那些小姑娘可真是水灵灵的,就看个背影都觉得好看!”
“哈哈哈,要是能娶回去做婆娘就好了!”
方必一听,摇了摇头,用刀柄敲着将士的脑袋说:“瞎说些什么话,那是你们能肖想的吗?那是咱们将军的未来夫人,不要命了啊你们?”
众人一听,噤若寒蝉。
将军的夫人……他们怎么可能敢。
转念一想,又道:“那将军总不能娶两个吧?嫂子身边还有一个姑娘呢!这个总行了吧?”
方必听了,脸色变了变,刀柄依旧敲在将士的脑袋上,力道更重了点,疼得将士龇牙咧嘴。
方必道:“那个也休想。”
将士们摸不着头脑,怎么那个也不行啊?!
船上很大,顺着楼梯下去,就有几个狭小的屋子,设有床铺,在这里待上三天不成问题。
思琦自个儿一个人去参观大船去了,压云见萧重似乎有话要对裴宜笑说,也识相地退了出去。
萧重环顾四周的环境,说:“没想过你会同去,所以船上的用度都很简单。你若是不喜,也可等到明日租私船……”默了默,萧重终究是不放心,“不行,你只能同我一起去,我去差人把这里的被子摆饰都换过。”
说完,萧重就要叫人去买些金贵点的物件儿摆放着,裴宜笑上前劝住,微微笑了笑:“将军不用这么费心,若是再耽搁下去,行程怕要晚一些了。”
萧重皱眉,看着榻上并不柔软的被子。
裴宜笑挥了挥手:“将军能带着我一起去,已然很是欢喜。况且我也不挑,就不要麻烦了。”
裴宜笑已经这样说了,萧重便没有执意要去换上一套崭新的东西。
萧重还有事情要忙,就先上了甲板,裴宜笑让压云帮忙,把所以船舱里的屋子都收拾干净,白蹭了别人家的大船,总得出点力才过得去。
从别的地方再回到自己房间时,屋里多了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萧重竟然在。她怔了下,笑起:“将军怎么在。”
萧重侧身,才能看到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竹编花篮与一篮子的鲜花。花朵很是新鲜,像是今晨刚采摘过来的一样,上面还沾着露珠。
漂亮斑斓的花朵,让整个屋子都好像明艳起来了一样。
萧重:“刚刚看到码头上有个卖花的小姑娘,索性就都买了下来,放在这儿,正好。”
裴宜笑:“将军有心了。”
她弯腰,低头细嗅花香,清淡的香味并不刺鼻,萧重神色淡淡站在她身边,目光恳切。裴宜笑不禁笑了笑,她刚刚回来的路上遇到方必了,知道萧重特地骑着马去给她买的花,哪里是什么码头上买的。
她手指拨动着花瓣,心想,许是上辈子过得太苦太伤,所以这辈子上天才给她指示,给了萧重这么一个好男人给她。
去金柳需要三日时间,萧重能与裴宜笑一同生活三日,着实欢喜坏了,只是到了金柳,又要担忧裴宜笑的安全问题。
三日时间,转瞬而过。
大船到达码头时,立马就遇上了盗匪,迫使船只靠岸。穷凶极恶的盗匪挥着大刀,站在船底下大声吼着:“船上的人都下来!赶紧都下来!”
鼻子上有颗大痣的盗匪嘲笑说:“嘿,真没想到,咱们闹得这么凶,没想到还有大肥羊赶着往上送啊!看这船,老值钱了!”
裴宜笑从船上往下看,心里一慌,幸亏是与萧重一同来的,若是她们自己过来,岂不是入了虎口吗?
底下的斗鸡眼盗匪看到了裴宜笑,坏笑两声:“三哥!上面还有个漂亮的小娘子呢,抢回去乐呵乐呵肯定是滋味无边啊!”
裴宜笑脸色一白,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正撞在萧重身上,萧重将她护在身后,脸色冷淡。
思琦是个泼辣性子,听到这些盗匪如此猖狂,坐不住了,叉着腰就开始骂:“好些个不要脸的盗贼,杀人劫掠,无恶不作,竟然欺负到你姑奶□□上,今天非得把你大卸八块才能解恨!”
说着,思琦回头就抽出护卫身上的刀,要下去和盗匪拼命。
下面的盗匪笑:“这姑娘性子辣,我倒是喜欢的很,三哥,这丫头让给我怎么样?”
“让给你?就怕你吃不消,不如我们兄弟二人一起?”
污言秽语让思琦脸色通红,就差一点就要跳下船与盗匪拼个你死我活,若不是方必从后面拦住思琦,怕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方必安抚了思琦好一会儿,才让她冷静下来。
裴宜笑哆嗦着唇瓣,看向萧重宽厚的后背,莫名又松了口气。
没事的,萧重在。
萧重向方必使了个眼色,方必了然,叫人上来列阵,弓箭架于阵前。
盗匪一见,立马白了脸色,“三哥!不好!是官兵!”
这个时候,刀剑好弄,可是弓箭□□,却是只有官兵才能有的东西,现在整艘船上弓箭都对着他们呢,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官兵?
那个叫三哥的,应该是这一群人的头目,龇牙咧嘴,踹了斗鸡眼一脚:“慌个屁!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还官兵呢,呸!给老子上!”
萧重冷笑一声,让人放箭。
他浑身上下肃然冷漠,仿佛有着万钧气势,与那个为她在房中插花的将军,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此刻,裴宜笑才真实感受到他的锋利,他的强大。他是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锋芒毕露,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箭矢嗖嗖嗖飞了出去,密密麻麻,随之而来的是惨叫声。
萧重忽的回过头,伸手捂住裴宜笑的眼睛,温热的手略有些粗糙,刮得她皮肤有些刺人。裴宜笑抬手拉住萧重的手腕,喊了一声:“将军?”
黑暗里,沉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别看,血腥。”
“唔。”裴宜笑应了一声,让压云陪着她躲一躲。思琦怎么着都不肯离去,站在船上嚣张极了,狐假虎威。
刚到金柳,萧重就赢了一局。生擒了盗匪之中的三当家,就地处决,刀起气没,没一点手抖,威慑了整个金柳,也是对这群盗匪下的战书。
萧重手持一把长刀,刀上血珠缓缓流淌而下,没有裴宜笑在,他浑身凛然,站在一片尸体与血液之中,活生生就是一尊杀神,吓人得很。
就连思琦这么个胆子大的人,也被吓得不行,差点就被吓哭了。
大将军真的是太可怕了!
此时思琦已经担心起裴宜笑来了,她都怕裴宜笑嫁过去后,会像萧重刀下这些人一样!
思琦瑟瑟发抖,恨不得立马回头就带着自己那个蠢姐姐跑路,结果一回头,撞上了笑眯眯的方必。
思琦瞪了方必一眼。
方必拉着她的手到了没人的地方,此时大家都忙着收拾残局与安营扎寨,倒没有注意到方必与思琦了。
思琦红着脸,叉着腰,一副娇蛮模样:“哼,你们将军果真像是传闻中一样可怕,估计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方必哭笑不得,好好一个高门大户的贵女,怎么说话比草莽还要粗鲁。
方必失笑:“别怕将军的样子吓到了,他其实很好。”
思琦:“我才不信,我现在就带着我姐离开,要是落入萧重的魔爪,那还得了?”
思琦急得不行,生怕裴宜笑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看着她这般焦急的模样,方必忍不住笑出声,将她挡在角落里,摇摇头:“小脑瓜子在想些什么,裴大小姐看的分明,知道将军是个极好的人,才同意这门亲事,你可别给搅黄了。”
方必在她头上敲了下,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凶狠着,直瞪方必。
方必不去纠结萧重的事情了,微微笑了下:“你的及笄宴在何时?”
思琦日日掰着手指头算,巴不得那天早点来,立马回答:“五月!我五月就能及笄了,你……你一定要来啊。”
方必答应,道了一声“一定”。
那边,萧重安顿好了周围见了血的百姓,又让下属收拾了尸体,冲刷了血迹,他心里挂念着裴宜笑,恨不得马上就去见她,只是他身上满是血腥味,怕吓到她,便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过去。
她正在房中摆弄鲜花,此时的鲜花已经不鲜了,蔫儿着头,花瓣也掉了不少。
萧重走进来。
裴宜笑抬头朝他笑笑:“将军处理完了?”
“嗯。”萧重看一眼花,说:“等下船了,我给你买新鲜的。”
裴宜笑目光愈加柔和,点点头:“好。”
裴宜笑:“将军有没有受伤?”
萧重摇头:“未曾。”
裴宜笑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她虽然知道萧重厉害,可面对杀害了自己堂兄的盗匪,她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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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听到他没事,心中的大石头慢慢放了下来。
裴宜笑要和思琦回裴家老家,接下来不能和萧重一起了,两个人在码头上,就各自道了别,不过萧重还派了人暗中护着裴宜笑,对此,裴宜笑也没有拒绝。
裴家派了人来接,坐在马车上,思琦气鼓鼓的一张脸,哼了一声说:“裴宜笑,你当真要嫁给萧重啊!我方才看到他杀人了,老可怕了!”
裴宜笑愣了愣,收敛起笑容来,“我答应嫁给将军了。”
思琦想到方必说的话,抿了抿唇,没了声响。
裴宜笑不禁摸了下自己的眼尾,仿佛现在还能记起萧重捂住她眼睛那一刻的感觉。一瞬间黑暗,却并不可怕,她知道他在。
一个能让她心安的男人,裴宜笑愿意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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