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起时, 堂兄就要出殡,裴宜笑并不想耽搁这个行程,所以也并未通知裴府上下。
她打算等到堂兄下葬后, 再与裴伦说这件事情。
好在灵堂离院子远, 没有人听到声音。只有远远的, 大门口的黑狗发出叫声, 不过很快就呜咽一声,不敢说话。
裴宜笑似有感应, 扭头往外看去。
层层暮色与灯火之下,一袭高大身影乘风而来,他步履极快, 腰背宽厚,走来时,整个人都散发着冷峻与凌厉。
萧重走了进来, 阿三拱手:“将军。”
“嗯。”萧重应了一声, 目光落在裴宜笑清瘦的身形上, 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正要说话,却见裴宜笑紧咬着下唇, 眼眶微微红了。
一瞬间的事情, 她眼尾的泪珠就已经掉了出来, 她一边擦着, 一边走到萧重面前, 垂着头,眼泪滴落到地上, 晕染出水渍。
她哭着唤了一声:“将军。”
眼珠不停砸在地上, 可是萧重却觉得,那好像是砸在自己的心尖上一样, 就算是在战场上的致命伤,都没有这么疼。
这么瘦这么小的裴小姐,他只想拥入怀中,告诉她,没事没事,他在。
萧重冷厉的目光看向阿三,阿三顿时吓了跳,也明白过来,飞快逃离现场。阿三走了之后,现场也就只剩下他与裴宜笑,还有一个孙彦。
但是在萧重眼里,孙彦已经是一个死人,不值一提。
他终于是没有忍住,一把将裴宜笑揽入怀中,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他微微低头,下巴抵在裴宜笑的头顶上,喉结滑动,说道:“没事了,我在。”
怀中的人儿哭得微微抖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怜气息,萧重一身钢铁骨骼,都被裴宜笑哭得软了。
裴宜笑被他揽在怀中,连他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两个人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一边哭着,脸还一边红了。
须臾,裴宜笑终于止住了哭声,她雪白的手指指着在一边半死不活的孙彦,眸色冷下:“将军,他欺负我。”
萧重声音也冷下来,沉沉应声:“我知道。”
裴宜笑推了把萧重,萧重明白意思,恋恋不舍放开了她。心里猛然空了下,萧重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还好,这是他未来的夫人。
萧重冷凝的目光看向半死不活的孙彦,目光像是一把实质的刀剑一般,都快要把孙彦捅成筛子了。
孙彦抖着身体,丝毫没有之前儒雅俊朗的样子,狼狈得像是一条死狗。
萧重朝着他走过去,孙彦抖得更加厉害了,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起来:“杀、杀人犯法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萧重蹙眉,气势凌厉,立马就把孙彦吓得说不出话来。
裴宜笑身上有萧重送的匕首,这种情况下不用,那还什么时候用?她卖力地拿出匕首递上:“现在知道王法了?你欺负我时,怎么不曾想到过王法?”
她哼了一声:“还想我收了你,想得倒美。”
萧重一怔,咬紧了牙。
还有男宠这回事呢。
他眯了眯眼,说:“马上天亮了,你先将人交给我,你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
裴宜笑点头:“将军说的是。这人就先交给你,等到堂兄出殡后,再解决他。”
萧重“嗯”了一声,一只手就把孙彦提了起来,孙彦还不老实,萧重拧紧眉头,没忍住,一拳头打在孙彦身上,一下就没了声儿。
裴宜笑眨了眨眼睛:“死了?”
萧重说:“没有,有点吵,晕了。”
“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裴家之中早起的丫鬟已经有了声响,萧重抿了抿唇,说:“裴小姐,那我先走了。”
裴宜笑垂眸,轻轻点头:“将军,回去歇息一会儿,等到裴家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便来找你。”
萧重的心脏有力跳动着,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与眼眶,心里柔和一片,他道:“好,听你的。”
·
金柳局势安定,裴家出殡,不少人又上赶着巴结过来,裴伦一一回绝。
整个裴家,素缟一片,看起来苍凉至极。裴宜笑红着眼眶,抹着眼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伦看了眼人群,没见到孙彦,便问裴宜笑:“可看到孙彦了?他平日里应当守在灵堂的。”
裴宜笑温顺说:“等到堂兄下葬之后,我再与二叔说孙彦的事情。”
裴伦正色,知道其间定然是发生了些事情,他点点头,走在棺材的最前面。
下葬的事情很顺利,很快就处理完了,裴伦好像一夜之间又苍老了不少,裴宜笑抿了抿唇,扶住了他。
回到裴家,裴宜笑才将孙彦昨晚做的事情都告知了裴伦。裴伦愠怒,让人一定要抓住孙彦,打死送官!
裴宜笑神色淡淡说:“不必如此麻烦了,昨夜萧将军来过,已经将人带走了。”
裴伦一怔:“萧重萧将军?”
“是。”
裴伦沉默半晌,才施施然说道:“之前萧将军忙于剿匪一事,我不便尽地主之谊,现在事情已了,他又与你有些关系,便请他到家中吃个便饭,宜笑觉得如何?”
在场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裴宜笑与萧重的关系,此时都在胡乱猜测。
裴宜笑愣了下,不禁勾了下唇角,若是萧重来的话,这岂不是算见家长了吗?她低头,温驯回答:“二叔做主便是。”
裴伦立马派人去给萧重下请帖,笃定萧重肯定会来。
他让后厨早几日准备好菜肴,免得怠慢了萧重。
裴宜笑知道裴伦打的主意,一方面是为了见见裴宜笑未来的夫君;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萧重这一次金柳剿匪,颇受当地百姓爱戴,加之兵权在握,朝堂上几乎无人敢触他的霉头。要是萧重到裴家吃饭了,裴家在生意场上,只会更加顺畅。
家宴定在了三日后。
可裴宜笑没有等到三日后,第二日就去找了萧重。
萧重征用了平安客栈,偌大的客栈里只有萧重的下属,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皇城去。
大白天的,平安客栈也是大门紧闭。
裴宜笑带着帽帷,敲了两下门,客栈掌柜的打开门,上下打量一番,拂了拂手:“去去去,没听说吗,客栈不开门,去别家住去。”
裴宜笑亭亭而立,淡声说:“我来找萧将军。”
掌柜的胡须一敛,尖着声音:“将军是什么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想见将军的多了去,赶紧走,别逼我叫人啊!”
裴宜笑淡淡笑着:“那你叫吧。”
掌柜的眉头倒竖,他还真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小娘子!
“哎?嫂子?!”诧异的声音从客栈里传来,方必惊讶地看着门口的素衣女子,赶忙改口,规规矩矩唤了一声:“裴大小姐。”
方必迎过来,往裴宜笑身后看了眼,思琦并不在。
掌柜的愣住了,怎么的,这个小娘子还真的与萧重认识?顿时间,掌柜的冷汗直冒,用帕子擦了擦额角,让开位置:“得罪了得罪了。”
裴宜笑轻笑一声:“无妨。”她走向方必,说:“我来找将军。”
“小姐随我来。”方必在前面带路,不过带着她去的,却是后院。后院的柴房门口,守着两个人,两个人一看到裴宜笑,都露出暧昧的笑容来。
这就是他们的未来嫂子!
柴房的窗户破破烂烂,泛黄的窗户纸上,好像还黏着几滴鲜红的血液,有些刺眼。
方必敲了两下柴房大门后,说:“将军,裴小姐来找你了。”
屋里没什么动静,要不是方必确定萧重在里面,裴宜笑都会觉得,里面压根儿没人!
半晌,太阳暖融融照了进来,影子攀沿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春意已深,被这么晒着,还有些热。
这时,柴房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萧重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面色淡淡的,眉眼凌厉,眉飞入鬓,格外英挺。只是看着她走过来,裴宜笑心里面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可靠极了。
萧重与她隔了一段距离,方必给护卫使了个眼神,大家便都走了。
顺着青石板路往前走,越过柴房和后厨,就会有一处僻静的小庭院,小庭院里栽种着一棵长着青绿色叶子的大树,生机勃发,向着阳光而生长。
树下有石桌,萧重与裴宜笑一同坐下。
石桌上摆着煮茶的工具,萧重笨拙地操作着这些,他并不熟练,动作很是疏离。裴宜笑温柔笑了下,接过萧重手中的茶具,帮着煮茶。
裴宜笑一边煮茶,一边问萧重:“将军有话要与我说?”
和煦的微风带着暖意,也带着金柳独特的温柔气息,柔软得很,也怪不得那么多大官退隐之后,会选择到金柳来,果真是个极好的地方。
可萧重的心情就不像是那么恬静了。
萧重手握成拳,下了重大的勇气,才“嗯”了一声。
裴宜笑帮他舀了一碗茶,表情依旧很柔和。茶碗递到他面前,碗中的茶水泛着波澜。
裴宜笑:“将军说就是了,莫不是嫌我是外人?”
萧重惊得碗中的茶水撒了不少出来,滚烫的茶沾在手背上,他没烫到,反而是裴宜笑慌了一下,起身来掏出绢帕替他细细擦拭。
“还好放了一会儿,不是那么烫人。”裴宜笑说。
萧重后背僵直,鼻息之间是她身上清清淡淡很好闻的香味,这味道,将他身上的热血都勾了起来,难以遏制。
他重重咳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说:“确有一事要与你说。”
裴宜笑也将自己的帕子攥在手中,坐了下来,裙摆落在石椅底下,像是一簇含苞待放的兰花。
萧重掩唇咳嗽一声,耳尖一红,将头别向另外一边,心虚到不敢去看裴宜笑。
他说道:“我……不小心把孙彦给弄死了。”
他声音一低,更加心虚了:“我没忍住,就动了下手,可他太虚了,没受住。”
萧重心虚到大气不敢喘一个,严肃认错:“裴小姐,是我不对,我没有等到你来。”
他的确是气坏了,可那孙彦也忒虚了,一点点小罚都没忍得住,要知道,他动用的那些手段,在夷地的时候,不过是小儿科。
萧重握紧了拳头,可他就是怕裴宜笑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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