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1)

    街道上的叫卖声有些吵, 萧重带着裴宜笑就寻了条僻静的路回家。

    两个人同乘一匹马,萧重只好将裴宜笑揽在怀中,那温香软玉, 让他不禁心神晃荡。

    马蹄声咔嗒咔嗒在巷中响着, 萧重没说话, 裴宜笑也紧张兮兮地拉着马缰绳。

    许久, 有几个孩童自身边玩闹而过,尖叫的声音唤回了萧重来。

    他一垂眸, 便能看到裴宜笑雪白的后脖颈,通透漂亮如同白玉一样。他喉结动了下,沉沉出声:“裴小姐, 我有一事不明了。”

    裴宜笑侧过半边头来,微微笑着:“将军且问。”

    咔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咔——嗒——

    马蹄渐慢,萧重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家的变故……是否与裴小姐有关?”

    那些看起来似乎都与裴宜笑毫无关系, 她在其中, 不过是充当着受害者的角色,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萧重到底不是个傻的,沙场多年, 些许伎俩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裴宜笑心里慌了一瞬, 脸上有些烫人。不是害羞, 而是害怕。

    若是萧重知道了……会如何看待她?会觉得她是一个心里深沉、睚眦必报的女子, 会觉得她恶毒不近人情, 抑或是想了些别的东西。

    耳边的马蹄声更慢了,萧重的呼吸依旧是平平淡淡, 裴宜笑抓着马缰绳的力气, 不禁大了一些。

    许久,巷子外泄进天光, 她微垂眼眸,收敛了笑意,淡淡说道:“我不愿瞒着你,这些事,确与我有关。”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竟然有些发紧。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萧重就此嫌弃她了,两个人大可一拍两散,可一想到此处,裴宜笑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眼底下的难受一览无余。

    身后的萧重虚虚揽着她,并未用力,仿佛过了很久,马忽然停了下来。

    裴宜笑疑惑回过头去,清澈如泉的眼眸之中倒映着萧重严肃的一张脸,刚毅硬朗,剑眉星目,俊郎极了。

    裴宜笑颤着声疑惑唤了他一声:“将军?”

    这一声,仿佛是将萧重唤醒,他猛的弯了弯腰,使劲将裴宜笑揉在怀中,真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身上的气息与她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此时的萧重,好像是丢掉了过去的稳重与礼法,只想疯狂将她占为己有。

    裴宜笑声音更软了,像是水花一样,在他的胸膛里低声说:“将…将军,疼。”

    萧重一僵,慢慢松开了她,咬了咬牙,才拉着她细嫩的小手说:“之前在温家受苦了。”他深深呼吸了下,呼吸也重了一下,“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早点娶你……就好了。”

    裴宜笑愣了下神。

    她原想的是,萧重怕是会觉得她不好,却没想到,萧重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她又不信他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中愧疚,她手指头在萧重的手心里抠了下,力气很小,就像是小猫舔着手心一般,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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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宜笑低声说:“若是早早遇到了,我怕不会喜欢将军的,应当会如同原珍珍她们一般,吓得要命。”

    萧重蹙眉,“笑笑,别怕我。”

    裴宜笑心中剧烈一跳,“笑笑”两个字,重重砸在了心口上,顿时掀起了千层浪来。她余光往身后一看,萧重竟然红了脖子,直到耳尖,可以想象,他叫出“笑笑”两个字,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一时没说话,萧重急了,“你若是不喜欢,我日后便不这样叫你了。”

    天气渐热起来,街里坊间本就人少,这样的近道小巷里,更是无人,偶尔几声喧嚣,都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萧重的气息裹挟着她,让她面红耳赤,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她瘪瘪嘴,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将军这样叫我,我是喜欢的。”

    萧重黑眸一沉,渐渐染上笑意。

    他又叫了一声:“笑笑。”

    裴宜笑:“嗯。”

    萧重想要再将她揽入怀中,可冷静过来,又觉得于礼不合,对裴宜笑不好,只好克制着自己,驾马送她回家。

    夕阳西下,春意最后的挣扎下,初夏的风已经很是闷热。天际亮着一线光,不甘皇城就这样被黑暗统治。

    裴家的灯笼上的早,天色还亮着时,门房就已经将灯火点亮。

    萧重失望地看了眼裴家大门,不着痕迹叹了口气,从马上下来,他仰头伸出手道:“我扶着你下来。”

    裴宜笑没骑过两次马,可有萧重在,她不怕。他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光是与你站在一起,都能让人无比安心。

    裴宜笑伸出手,搭在萧重的手上。

    说是扶,其实是萧重抱着裴宜笑下来的,那纤细的腰肢不足一握,手放在上面,萧重自然而然又想偏了。

    裴宜笑整顿衣裙,微微抿唇笑着,“将军力气好大。”

    萧重想的更歪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思,实在是太亵渎裴宜笑了,忙别开头,有些心虚。

    两个人就此分别,走了两步,裴宜笑笑着回过头,萧重还牵着马站在原地目送她进去,她心里想到萧重方才说的,若是能早些遇到她该有多好的话。

    她鼻尖酸涩,上辈子到这一辈子,都未曾想过,会有人如此爱护她。

    她笑着朝萧重挥了挥手,温声说:“将军,我曾是个很窝囊很差劲的人,怨过上天不公。可现在,我感激它,感激它让我能遇到你。”

    她鼓了鼓腮帮子,眼神下斜,说这么露骨的话,她怎么可能不害羞。

    偷偷朝萧重看去,站在夕阳余晖之中的萧重,身姿挺拔如同青松,一人一马,仿佛揽尽了整个皇城的荣光。

    那是战神萧重。

    那是大贞的守护神。

    那是对裴宜笑万分珍视的萧重。

    萧重牵着马,见裴宜笑白嫩的脸蛋上盖着一层柔光,心中一片柔软,拉扯出一个笑容来:“日后所有人欺你了,无论是谁,我都替你出头。”

    他声音坚定有力:“有我萧重在一日,这世间,便无人能欺你分毫。”

    裴宜笑弯了弯眼眸,想要道一句“多谢将军”,可在此刻,却略显苍白,她福了福身子,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温暖蓄意杀害裴宜笑之事,整个朝廷都知道了,太子和太子妃那边派人来问候过了,还保证绝不会放过温家。

    裴侯爷知晓之后,也是盛怒,日日夜夜向上面递折子弹劾温故知。

    若不是温故知此时已经有了点权势人脉,身后还有二皇子保着,根本就经不住裴侯爷的这样折腾。

    作为二皇子谋士的温故知一不好过,二皇子的日子也显得艰难起来。因为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太子可谓是受尽了天子的恩宠,巴不得立马让位给太子了。

    二皇子气得牙痒痒,可东宫那边,守卫戒备都森严得很,别说在太子妃的肚子里动点手脚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若是再不作为,二皇子势必会失去上位的机会。

    天气本就热了,温故知更是焦头烂额,日日去大理寺看望温暖,回来之后,耳边全都是温暖的哭泣声。

    回家之后,刘氏还撒泼一样在祖宗祠堂里哭喊:“我的阿暖啊!这是遭了什么罪啊!竟然这么多灾多难!”

    “肯定是庆安侯府那个小贱人搞的鬼!列祖列宗在上,若是有灵,就帮帮阿暖吧,把裴宜笑那个小贱人给带走了!”

    “呜哇!我的女儿啊,受苦了啊!”

    哭声里夹杂着骂声,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都入了耳中,温故知走到院外,顿了顿脚步,一双眉头紧紧皱起,终究没有进去。

    反而让风娘去厨房里给刘氏端去鸡汤,免得刘氏伤心过度,落了病根儿。

    风娘抿了抿唇,刘氏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尖酸刻薄至极,她平日里都是绕道走。

    她撒娇哼哼了两声:“大人,奴家不想去嘛,你让金杏过去嘛。”

    温故知皱了下眉头,心里面一股无名火顿时升腾而起。他近来颇多不顺,处处受到排挤,如今回了家中,他不能对一直闹腾的老娘发脾气,依旧得忍着,可现在,区区一个妾室,竟然也敢和他叫板了?

    温故知一怒,起身来一巴掌甩在了风娘身上。

    那张白净的小脸上,顿时多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风娘愣了愣,眼泪珠子如同断线一般掉了出来,温故知烦闷的心情,似乎在刚刚那一巴掌上得到了缓解,继续下了手。

    风娘跌倒在地上,呜咽哭着,一边用手挡住温故知的拳头,风娘撕心裂肺哭着:“大人!我错了!我错了!”

    可是那些求饶,并没有让温故知停下手来。

    直到风娘意识有些混沌不清了,温故知才歇下来,看着浑身都是伤,血淋淋一片的风娘,才渐渐回神,抱起风娘来让人去请大夫。

    温故知将风娘打横抱起,丫鬟金杏候在外面,温故知冷冷斜了一眼,道:“姨娘不慎跌倒了,你立马去请个大夫。”

    金杏看了一眼,心中一寒,这哪里像是跌倒的。

    风娘躺了许多日,温故知同她说了好些好话,风娘才哭着假装原谅了他,可心底里却回荡着裴宜笑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早已经不信温故知了。

    还好裴大小姐是个好人,与她一起投了药田庄子的生意,她前段时间才去看过了,长势喜人,想必不到夏天,就能够卖钱了。

    那边,刘氏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一个妾室,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温暖的身上。

    刘氏见温故知一直周旋,也没能够把温暖救出来,虽然免了死罪,可在大牢里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呢!

    刘氏一时悲伤,立马让人准备了马车去了庆安侯府。

    现在唯一能救温暖的,只有裴宜笑了,要是裴宜笑肯松口,一切都好办了。

    按照裴宜笑那窝囊废的性子,只要稍微吓一吓,搬出温故知来说上一说,定能够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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