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跪坐着没动,她看不清姬慎景与庆王是如何交手的,只能听见两人飞快打斗的声响,还有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强劲的风。
她对姬慎景没甚好感。
但现在她当然是盼着姬慎景能赢。不然,她今晚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她听闻过有关庆王的传言,这人不亚于是地狱罗刹,阴晴不定,做事全凭喜好。皇后一族能稳固至今,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庆王。
传言,庆王曾经夺.人.妻,还逼死了对方,而可怜的女子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是宋家嫡次女。
又传言,庆王心有愧疚,为了已亡的心上人,这才守着皇后一族十多年。
不过,这也仅仅是传言,真相究竟是何,倪裳并不知晓。
庆王庄墨韩突然吃了一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抬手随意拭去唇角的血渍,竟是笑了,“你体内蛊毒果然好了?怎么解的?就连你母亲当初也无济于事的毒,你究竟是找到了什么高人?”
姬慎景立在那里,衣袍纹丝未乱,还是那个如清风朗月般卓尔不群的禁欲.圣.僧。
他没去看倪裳,但眼角的余光在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瞥到了倪裳身上,少女一袭碧色衣裙,腰间系了鹅黄色丝绦,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宛若初夏婷婷袅袅的荷花,只一眼,圣僧识海的那朵优昙花随即迎着风荡漾了起来。
姬慎景大惊。
立刻又收回视线,刻意不去关注那抹碧色身影。
他惯是少言寡语,不搭理人是常态。
庄墨韩方才却是察觉到了姬慎景那顷刻间的变化,男人朗声一笑,“哈哈哈,无.欲,你当真无.欲么?”
姬慎景赢了庄墨韩,而且赢的毫无悬念。
庄墨韩虽然狂妄,但并没有轻举妄动,最起码在他看来,姬慎景的蛊毒“已解”,那就自然不可小觑了。
姬慎景侧过脸,目光不知撇在了那里,对那抹碧绿身影无温的道了句,“过来。”
倪裳猜测,事情大约结束了,高手之人间的对峙,果然是触目惊心,但又不动声色。
她不敢拖延,准备起身走向姬慎景,谁知人刚站起,就一阵腿软,再一次跌倒了下去。
这一瞬间,姬慎景猛然之间握紧了拳头,但他没有动作,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
倪裳再一次站起,一路踩着小莲步,很快走到姬慎景身侧。
“走。”
姬慎景只说了一个字,转身离开。
倪裳紧随其后。
她目不斜视,更是不敢多看庆王一眼,她不明白世上怎会有那么可怖的人,与庆王相比,她突然觉得姬慎景眉清目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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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极致的安静。
安静到了倪裳不敢用力呼吸,直至下了马车,倪裳做好了被他抱着翻墙而入的准备时,却发现姬慎景在迟疑,“大殿下?”
她有些担心,今晚她知道了太多,会不会被灭口,然而,她还没搞清姬慎景今晚带她出去的目的,总该不会只是见证姬慎景与庆王打了一架。
倪裳的手在发抖,她还不想死,更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顺手揪住了姬慎景的广袖,“大殿下,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姬慎景不答话,像是灵魂出了窍,倪裳的手更抖了。
这是灭口的前兆吗?
夜风微凉,卷着不知名的花香荡了过来,在倪裳没有看清的地方,姬慎景高挺的鼻梁溢出薄汗。
忍着烦躁,姬慎景未置一言,单臂扣住了倪裳的腰肢,这一次,倪裳感觉到对方的力道更重,她吃痛,本能的“嗯-”了一声。
她的嗓音本就好听,明明只是一声很寻常的轻哼,却在夜色下染上了容易让人迷失心智的旖旎。
倪裳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对圣僧而言,已是罪大恶极的靡靡之音。
双足落地,倪裳很想知道姬慎景到底有没有打算放过自己,可圣僧立刻就转过身去,很嫌弃似的,一眼都不想多看她。
“姑娘,从今往后,你我就当从不相识。”
他只丢下这一句,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苍茫中。
倪裳愣在原地,腰肢还残存着他造成的痛,此刻,她独自吹着夜风,有种被人遗弃的错觉,而姬慎景就是那个遗弃她的薄情寡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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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并未离开茶楼,手下过来禀报时,他依着茜窗,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男人的眉目萧索,说不出的落寞。
“王爷,属下一路跟踪大殿下,但……跟丢了,未发现大殿下将那女子送去了何处。”
男子战战兢兢,显然十分惧怕庆王。
然而,今晚的庆王与寻常时候不太一样,他不知看向了哪里,竟是看入了神。
无人知晓,庆王此刻眼中浮现出了当年的半城烟火,他探头望去,就见那姑娘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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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康嬷嬷和蔷薇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衾。
倪裳已经起榻洗漱,除却有些憔悴之外,看不出端倪。
蔷薇心大,只是揉着后脑勺,纳闷道:“昨个儿,我与嬷嬷怎的睡地上了?”
康嬷嬷拧眉,待蔷薇出去打水,她走到倪裳跟前,“姑娘,昨夜……”
倪裳笑了笑,不想吓坏了康嬷嬷。
再者,姬慎景已经承诺不会再来找她,她犯不着把这件事闹大,何况……昨夜着实危险,她半点不想与朝中权贵扯上任何关系。
“嬷嬷,你与蔷薇昨夜说睡就睡了,我也纳闷呢。对了,今晨早膳是什么?我有些饿了。”不知为何,得了姬慎景的承诺,倪裳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了起来,她终于和姬慎景划清干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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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
仲春的日头甚烈,辰时过后,姬慎景从小佛堂出来,刚刚结束打坐礼佛的圣僧看上去并未有多静心,他步履带着一阵风,从廊下大步走来。
“嗡嗡嗡……”
数丈开外的花圃处,勤劳的小蜜蜂正奋力劳作。姬慎景耳力过人,他甚至能听出有几只蜜蜂闯入了他的府邸,刚迈出几步,他骤然止了步子,“来人!”
语气暴戾。
左龙、右虎迅速靠近,但不敢看主子一眼,主子昨夜归来之后,整个人都仿佛陇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戾气。
“都给我移走!”他交代了一句,继续大步往前走。
左龙和右虎迟钝了几个呼吸,才意识到主子指的是不远处的花圃。硕大的都督府无一个女子,难道就连花儿都不能留下么?主子出家了,可是他们还没看破红尘啊。
未及晌午,整个都督府的花花草草都拔了个精光。
小和尚看着满园狼藉,手置于胸前,“罪过啊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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