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还没完全吼出来,就又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声音覆盖住颐渊的话。
“尔等……”
“……为何屡教不改!”
随之而来就是一阵狂风,凡是被刮过的地方,立马就凝结一层薄冰,这冰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侃侃躲过活人去侵蚀掉一切旁物,被冻裂碎掉的声音铺天盖地似的袭来。
这阵仗谁见过?
村民们立马乱成了一锅糊粥,叫的叫,逃的逃,哭的哭,既不能逃也不能哭的就趴在原地强行伪装活冰雕,试图通过装死撞晕糊弄过去。
再抬头,那怪人已经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该死!
不管了,先打了再说。
颐渊皱着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趁无人注意,他扯下衣服上的一颗暗扣夹在两指间,藏于背后成诀掷出,暗扣脱离手后,力道不仅没有散失,旋转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最后已经能达到摩擦出火星的程度,如流星一般砸向那人!
轰——!
这怪人估计是有点傻,居然老老实实的站着等挨砸,他所站的地方被毫不留情地砸出一个深坑,而暗扣并没有停止力道,继续往土里扑腾,让大地战战簌簌开始地颤抖。
冰层的蔓延算是暂时给止住了。
“别乱跑!”颐渊大气一沉,几乎是嘶哑着喉咙对村民们吼道,“这东西目前看上去不会杀人,但惹急了可就不一定了。”
话音刚落,全员又立马老老实实地僵在原处。
巨变来得太快了。
残人堆里出怪物,能赶上看母猪上树的奇观了吧?
村长的两条拐杖腿不经蹦,手忙脚乱地被挤了一通,现下只能被大\麻二麻搀扶着才得以站稳。他一手指着那个还在冒烟的坑,哆哆嗦嗦地问颐渊:“你你你你,你能放火?”
“不能。”颐渊脸不红心不跳,双手拍赶紧衣服上的灰尘,“他自己炸的。”
村长崩溃道:“可我看见是你扔了颗扣子出去!”
“这都能看见?”颐渊一挑眉,毫不忌讳,“好吧,那就是我炸的。”
这掩盖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稍微质问便彻底交了差,根本就是不放在心上。同时,颐渊见那边的火光有熄灭的趋势,嘴上“啧”了一声后,又扯下一颗暗扣,脱离的瞬间,暗扣上立马浮现起一阵红光,热量喷涌地飞蹿上天,仅仅眨眼功夫,周围的薄冰全化成了水。
颐渊侧头:“这种才算哦。”
村长听后眼皮一掀,很不争气地晕吓了过去。
周围的人完全看傻了眼,大\\麻二麻完全双腿打颤,肩膀上架着村长不敢扔,更不敢跑,求饶的话倒是说得格外整齐:“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
“杀你们要被扣俸禄,不划算。”颐渊弹弹身上的灰,很客气地笑了笑,又吓得众人一个寒颤,见玩笑开不能再开后,他才把脸冷了下来,“村长留下,剩下的,能动的把不能动的抗上,动作别太大,别挤,慢慢离开。老李,你帮我去叫老谭,就说别装死了,赶紧过来,他老丈人的祖坟炸了。”
“好,好好!”老李连连点头。
等所有人走干净后,颐渊抬了抬手,方才抛出去的两颗暗扣又规规矩矩地飞回他身边,像两只小屁孩围在他身边转悠,没靠太近,也没隔太远。
他这才略微放松下来,发现手心里已经被冷汗布满了。
今日突然而至的寒冷果然有由头而,自己的猜测也多半十有八九不会错。颐渊上一次被逼得浑身冒火的时候,是宫闱大乱,三万大军压进京城,有人要抢小皇帝的皇位。
难不成这个坑比三万大军还厉害?
浓烈的不安油然而生。
颐渊一挥手,让暗扣径直飞去先给自己探路,然后擦了擦冷汗:“你看够了就出来帮忙灭火。”
白貂皮笑肉不笑地从一旁的乱草堆里探出个脑袋:“谁炸的谁灭。”
“我只会点火。”颐渊回答得理直气壮,用脚尖把地上的村长翻了一面,“赶紧灭了,那个怪人没死,你把他叼上和我一起去看看情况。”
白貂:“你这么张扬地放火,不怕今后传出去,丢了小命?”
颐渊冷不丁地笑一声:“这阵仗,先能活着回去再说吧。”
“三块肉干就帮你办事。”
“成交。”
前方,他们口中的怪人好不容易支撑着破烂身子站了起来,又被突如其来的火球砸了个懵,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痛得碎掉,如今正半依半靠在碎石间,颇有些“不成体统”的仪态,看着围着自己转圈的“罪魁祸首”——两颗暗扣,懒得与其对峙,有些失望地闭了闭眼。
“行事太过鲁莽。”
“这叫先制人发。”颐渊已经站到跟前,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捡来一根木棍,握在手中后还能发出噼里啪啦地灼烧声,如同锤炼成了一把利剑,剑尖指向对方道,“难不成跟你一样,傻啦吧唧地杵在原地等着挨打?”
白貂:“殿下,是先发制人。”
怪人听到声音后转头过来,漆黑的瞳孔猛地皱缩,说话却很慢,字字清明:“殿下?你是大宸的皇族?”
颐渊在近距离看清他面孔的时候同样也是猛吃了一惊,内心咯噔:“是你?!”
居然能和他梦中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那人没理会这句话,颐渊也重新镇定下来,有些阴阳古怪地问道:“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说,你身上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是什么?还有什么屡教不改?”
“失态,那只是下意识的言语。”他答道,“我只记得睡了很久,冷醒后想四处看看,疏忽,结果被埋在了这里。”
这人的说话没有过多的语气和表情,连起伏都很难捕捉,跟没有脾气似的,弄不明白是温和还是薄情,声音却灌得颐渊全身一阵酥麻,他甚至有些拿不稳木棍,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的难受情绪。
颐渊早就听说此地有一座将军像,和他梦中的模样甚为相似,所以才生出前来看看的想法,如今又碰上这样一号怪人,说是巧合都不敢相信!
周围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浓郁甜腻味道就彰显出存在,有些刺鼻,应该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四目隔空相对,各自都有些惊愕,颐渊看了他多久,他也就看了颐渊多久。
“你不是皇族,也不是人族,他们是学不会这些东西的。”片刻后,怪人又继续道,“别怕,我不告诉别人,过来让我看看吧。”
他招招手,示意来自己身边,举止赏心悦目,颇为有些宠溺意味。
“谁稀罕你告状?”颐渊心里这样寻思,但身体上的动作居然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来行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已经面对这个怪人盘腿坐下,太没面子了!不过转念一想,左右他被自己的两颗暗扣压制着,不用警惕,便询问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小殿下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两句话同时出口,颐渊脸色立马变得不太好看,此人却对着他笑了笑。
颐渊:“有什么好笑的?”
“得罪,原来不是小殿下叫的我。”
颐渊捕捉到了关键,追问:“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是被人叫醒的?”
他这次没回答了,只笑眯眯地看着颐渊。
“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算了,这件事就暂时这样过吧,你知道你是谁吗?父母是谁?家在何处?”
他又摇摇头。
“这也不知道?骗人的吧。”颐渊试着套近乎,“那你记得柳续这个名字吗?是这里将军像本人的名字,你和他,呃,容貌颇为相似。”
“若是喜欢,可以用这个名字叫我。”
颐渊:“……”
这家伙也太随意了吧!
一番谈论下来,重点没有挖出多少,颐渊反而发现自己原先炸开的脾气竟然渐渐地被他抚顺。每每想起两方该是对立关系,要重新提刀威胁的时候,一对上他有点弧度的笑眼,怒气就跟淋了盆冷水似的,灭得一干二净,仿佛天生对他带着好感。
这就纳闷了,可能是成天面对老头大叔久了,有点寂寞了?
虽然确实模样不错……
不行不行,别被外表迷惑了,谁说坏人不能好看的?
况且,披散着头发,满背的刺青,这么奇怪的腔调……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肯定是这样!
柳续见他出神许久,终于出声提醒道:“打扰,这位是?”
他指的是地上躺着的村长。
“事发突然,我觉得这老家伙背后动了不少手脚,丢在身边换个心里舒坦。”颐渊这才想起村长的存在,随意解释了两句后,复而抬头,变脸如翻书,有些犹豫道,“你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那,既然你什么也不知道的话,我也不是那种蛮横打打杀杀之人,这样吧,只要你保证不干坏事,并随我一起回去,我就帮你收拾这些残局,可好?”
话说完,四周就安静下来。
颐渊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也快,竟然无故紧张起来。
柳续挑起眼尾,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慢慢地支起上半身,凑脸靠近:“但这由不得我啊。”
颐渊立马反驳:“为什么由不得,只要你点个头,其他都别想……”
就在这时,柳续突然欺身上前,伸手按在他的唇上,触感冰冰凉凉的,不让颐渊继续把话说完,同时,只听“嗞啦”一声,围绕着旋转的两颗暗扣猛地沉下去,寒气又重新肆意撺掇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句话:“小殿下,有两件事你可能没弄明白。”
他先指了指天上:“第一,我之所以想冻住东西,是因为你们头顶这面城墙马上就要坍塌了。”
然后指了指地上:“第二,殿下天赋异禀,但打架靠的不仅仅是蛮力,你身边这位老先生,可是一直清醒着的。”
颐渊双目睁大:“什么?!”
谭泽雯也恰时赶了过来,一看情况,立马大叫:“颐渊,你又在干嘛!”
柳续闻声回头,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次却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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