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一座六方形的透明屏障出现在了尸体上空,随后就有咒文从身后飘来,颐渊眼角一撇就知道是那群术士来了,灭了火,猫腰两步上前拽住谭泽雯的后领,拧老猫似的,脚底发力往后撤离。
颐渊扭头叫道:“将军!”
“不用管我。”柳续拢手收回藤芽,面上从容不迫,“你看好阿雯就行。”
“压!”
一声令下,那屏障就这么直愣愣地落了下来,刚好盖住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发胀的肚皮就撑到了极限,内部有什么东西依旧不放弃往外发蹿,两相强力下,竟导致尸体的脊椎拱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
“别盖住。”柳续沉声道,“让他们炸。”
“什么!?”而后赶来的谢锦城听得冷汗都下来了,手里还捏着剩下没用的咒文,转头哆哆嗦嗦地问颐渊,“真真真,真炸啊?那会不会晚上做噩梦……”
不远处,颐渊见柳续心中有数后,便双手揣兜,笑嘻嘻地回答:“别问我,我听将军的。”
谢锦城:“……”
他刚刚不是很有主见吗?
透明屏障向下压的力道缓缓松开,既而转变成无数片菱形的碎片漂浮在空中,再相互拼接组合,虚虚地笼罩在死者周围。
下一刻,立马就有黑漆漆的东西在里面炸开,满满当当地粘了屏障满脸,刹那间,血沫肉渣碎骨横飞。
空气中的铁锈味格外浓厚。
等障内的动静消停后,谢锦城才撤掉了咒文,他看见那些发黑的血液跟着流淌出来,立马转身撑在身后人的肩上,“太恶心了,让我缓缓,接下来的三天不吃饭了……呕……”
其余术士紧跟而上,围着那摊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开始研究起来。
直到这时,谭泽雯才缓过神来,他躲在颐渊身后咂舌道:“小子,你快放把火给我烤烤,我总觉得周围阴嗖嗖的。”
颐渊:“好啊,一两银子起步。”
周围当然会阴嗖嗖的——术士们检查出来的第一个结果就是这些黑沙既不是使死者死亡的凶手,也不是在他们死后被别人强行灌入体内。
“这些沙子是由他们的内脏沙化而成!”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脊椎自下而上地泛起鸡皮疙瘩,只有站在一侧的柳续依旧保持着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无所动容。
从见到死者开始,柳续就在猜测两者之间的联系,过于迥异的死状,多半和那墙外的黑沙脱不了干系,既然牵扯上了那些东西,想来再怎么出乎意料的原因也不足为奇。
大将军接纳能力惊人,也很会形不于表,不像这群后辈,碰上个屁大点事就要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他只在低下头来看见那只被烧伤的手的时候皱了皱眉头——难耐的灼烧感从掌心蔓延出来,像是有团火在中间翻滚着,如果不是及时松开,估计现在已经废了。
这手正是方才去握住颐渊本命火的那只,按理来讲,所有带热的物体在碰上他属寒的体质时,都会被同化到相同的程度,百余年来,不曾有过例外。
对了,早在鸡宝村的第一次碰面之前,颐渊就用一团火球将他砸趴下过。
柳续定了定神,想不出来该如何解释这个现象,七零八碎的记忆虽然杂乱,可他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都找不到和这只小妖有关的东西,若排除掉从前有过瓜葛的情况,一时间,还真的没法得出原因了。
柳续眯起狭长的眼睛,忍着痛收了收手指,嫩芽在他的衣袖底下悄悄覆盖上来,等再退去的时候,掌心只剩下一些浅色的小口了。
“这小火妖有点意思。”
另一边,一行人终于从震惊中走出来,颐渊伸出脖子去看了看那堆肉渣,朝一旁的术士问道:“大哥,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颐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日益见长,有事要问还能说奉承话。
那术士连道“不敢当”,然后指着这些的东西说:“殿下请看,我们并没有在残骸中发现肝肺一类的内脏,且根据裂痕推测,炸开之前尸体上没有出现被利器切开的刀口,多出来的东西仅仅只有这些沙子。”
谢锦城突然回过头叫道:“对对对!我在殿下你冲出去之后就开始着手写咒文,我还发现我们四周有漏进来的黑沙,平时看不见,但在咒文的照射下特别明显,密密麻麻的,一抓一大把!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东西吃太多把黑沙也吃了?!”
众人:“……”
这家伙莫不是个傻子。
“谢兄啊……还记我放的那把火变成沙了吗?这结果从那时就众所周知了,怪我,我以为你的脑袋瓜应该会懂。”颐渊恨铁不成钢,撑手扶了扶脑袋,“来,现在我代表大家给你个机会,不要客气,还有没有别的要说?”
“啊……那个,这个……”
“死者生前没有过特殊接触,那就说明他们不是例外。”总是站在谢锦城身后的那位黑衣人突然出声,他嫌弃地刮了前者一眼后,表情又恢复冷冷的状态,“殿下,整个鸡宝村的村民都接触过黑沙。”
听到这里后,站在一旁的柳续才在心里叹了口气:“总算说到重点了。”
意外横生,若死者不曾有过任何特殊经历造成暴毙,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暴毙”的原因并不特殊,而是普遍!
反正死一个人是死,死一百个人还是死,“大魔头”才不会因为数量太多而收手。
颐渊沉思片刻:“以你的意思,这二位暴毙案只是个开始吗?”
“极有可能。”
“这都是什么狗玩意儿……”得知真相后的颐渊啧了一声,“行吧,都来听安排,谭老头帮地上躺的二位收一下尸,麻烦各位术士大哥立刻去把鸡宝村的难民全部隔离出来,盯紧一点,若有人开始出现沙化的情况立刻采取措施,这事儿就交给……谢锦城你给我边儿去,这位仁兄叫什么来着?抱歉我忘了。”
“许衡。”
“好,事不宜迟行动起来!”
刚迈开脚步地谭泽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随后跑回来指着颐渊大叫:“喂!死小子你给我站住!你让我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收尸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舅舅这混账欺负我!”
并肩站立颐渊和柳续同时抬头,看着已经气红的谭泽雯,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柳续心道:“我真的有个侄儿吗?待会儿在好好想想吧,要是认错了人就不好了。”
“你这就是针对,你就是看不惯我!我既不会放火又不会画咒文,你们这些搞特殊的了不起啊,而且你把鸡宝村的人隔离起来不就是变相地告诉他们出大事了吗,你这样会造成恐慌的你知不知……”
“是啊老头。”颐渊语重心长地说,“你有什么问题吗?咱俩本来就看不惯彼此啊。”
谭泽雯:“我呸!”
“我这样和你说吧。”颐渊顿了顿,“我那个皇帝弟弟的逆鳞就是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我,他同父异母的哥,不是人,至少不算是正儿八经的纯种人族,以防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合同我一起来给他添堵,他要我帮当做他的武器去打天下,可现在呢,鸡宝村的每一个人都亲眼见过我放火的。”
“你少和我扯,陛下不是已经说放过他们吗?!”
“真的是放过吗?你认为颐朔是那种会心慈手软的人?谭老头,你和这些皇族相处的时间长,他们是哪一类人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颐渊说,“好了别吼了,留点力气干活吧,你这种老妈子活该瞎操心,我不让你跟着谢锦城他们去也是因为你这暴脾气,实话实说吧,颐朔把这些人留在边界,还放一堆术士在这边,我总觉得他是知道了某些后果后故意这样做的。”
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淋下,把谭泽雯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以上都是我猜的,总而言之,隔离出来比较好,不要来不来就瞒着,我就不懂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大家敞开了肚皮一起想问题不行吗?至于那些什么怕啊恐慌啊,朋友,大宸不和平了,还要因为怪物腿软的人你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自己掂量掂量吧,我去找你舅舅了,拜拜。”
夜去昼来,一睁眼,安静日子就没了,有一副巨大的透明屏障笼罩在头顶,整个镇子再次进入人心惶惶的状态。
鸡宝村的村民一位不落地被送进一座院子里——因为人有点多,院子不够大,使得整体格外拥挤——二麻看着围在他们面前的一群陌生人,找了个面善的问道:“这,这位大人,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呀?”
谢锦城:“啊?你说啥?”
“就是,那个,我想问问是不是和昨天晚上死人了有关呀,我听说死的是我们村的。”
谢锦城老老实实地一点头:“是啊,不然呢?”
半柱香后,谢锦城这张关不上的嘴被套出了大半内情,大部分村民被吓得在瘫坐在原地。许衡给其他术士们分配好任务后,过来就看到了这幅场景,直接气得一拳头砸在了他脑门上。
“我嘞个擦,阿衡,你打我干嘛!”谢锦城捂着头顶上的包,泪眼汪汪,十分委屈。
“打你还要找理由吗?”许衡看着这个不争气的朋友,实在是气不打一出,暗自决定事\\后一定要找机会打一架。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咒文:“这时传音符,我已经提前帮你画好了,引燃此符能千里传音,我和小王爷都有,你这边若是有什么异样,用这个告诉我们。”
与此同时,颐渊和柳续已经来到了最后这一层的城墙上,城内人忌惮黑沙犹如修罗炼狱,方圆三里更不见一位活物,耳边只有凌冽的风声,枯木树枝交叉着彼此胡乱生,荒凉的环境,残破的墙壁,表面有许多坑坑洼洼的“伤痕”,一呼一吸间都彰显着压抑。
原先的鸡宝村已经看不见了,下方是黑压压的一片,里面暗潮涌动,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怪异。
柳续还在回味谭泽雯这位老侄子气鼓鼓的样子,己作为长辈,是不是刚刚该帮他说两句话,不过老侄子一根筋是真的,小火妖的话也无不道理。
“……”
思来想去,他叹了口气,发现和人相处还是太难了,却没注意到一只燃烧着的手掌,正悄悄地向他的后颈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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