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南息便回了私塾,今早发生的那事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今天上午是另一位夫子教的课,不过其余人并没有心思听课,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筑球”“下午”“比赛”等字眼。
私塾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班,南息所在的是最普通的黄班,她所在的班没有什么朋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到了中午,南息到私塾的饭舍吃午饭,里边只有粥是免费的,南息照例先盛一碗粥,再去打一个肉菜和一个素菜。
打菜的大叔对她倒是印象挺好,分量都比寻常多一点,南息感激地对他笑笑。
拿完菜后,南息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吃饭。
私塾里的学子们一般都在食舍里吃饭,那种有钱富裕的除外。
刘秀英进来后巡视了一遍食舍,果然在角落里看见南息,打完菜后立马就过过去,“南汐啊,在角落里吃饭呢?我瞅瞅,你这吃得是啥呀?我从来没这么吃过。”
刘秀英嫌弃地啧啧嘴。
南息碗里一个肉片炒白菜,一个素炒油菜花,而刘秀英打的是三菜一汤,里面还有猪蹄和鸡蛋。
刘秀英在南息旁边坐下,南息不应话她也自顾自地讲,在她印象里,这个捡来的丫头一直沉闷寡言,会答话那才怪了。
“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照顾你,很久没尝过猪蹄味了吧?给你尝下味。”说着,从碗里夹了个猪蹄尖就要往南息碗里放,南息皱了皱眉,端起碗往旁边移,猪蹄一下子掉在桌上。
刘秀英一下子发大火,扬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心给你肉你不吃是吧?”
周围人一下子被吸引住,集中注意力关注这边,读书人要面子,难得可以看好戏。
刘秀英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她出丑,变得自卑沉默而已。原身确实如她所愿,可南息早已看透了她的把戏。
呵,戏真多。
南息不欲同她计较,吃完饭就打算走人。
过来找南息的柳渭雨却突然开口嘲笑道,“不会吧,就这么丁点肉,你还好意思让别人尝?别人还未必看得上呢。”
柳渭雨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真是丑人多作怪。”
周围人哄堂大笑。
刘秀英要面子,此刻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什么刻薄话来,但凡在这里读书的人,都知道柳渭雨什么身份,不敢得罪她,只得落荒而逃。
周围人不敢看柳大小姐的热闹,都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
只剩她们两人,柳渭雨在南息旁边看着她碗里素淡的菜色,也嫌弃地撇撇嘴,但态度诚恳,一片赤诚,“你就吃这个啊,走啊,跟我一起吃去。”
柳渭雨自是不在食舍里吃,庄子上的人会单独给他们开小灶,吃的要比这边好的多。
“不用,找我什么事?”
“呵,瞧你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
南息吃完,放下筷子,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若不是有事找我,怎敢劳动你柳大小姐的大驾。”
“行行行,别寒碜我了,我直说就是,今天下午有一场筑球比赛,玩吗?”
柳渭雨说起筑球来神采飞扬。
筑球是比较盛行的一种娱乐活动,南息穿书的这个时代果真毫无逻辑可言,南息也无力吐槽,反正一切都是为女猪脚服务就对了。
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时下的筑球就是宋朝用球门的蹴鞠活动,从军中之戏演变而来。在专门的竞赛场地——鞠城,中间树立三丈高竹竿,上有“风流眼”,双方队员隔竿站立,以破过门多者为胜。
蹴鞠也就相当于现代的足球。
书中的背景是一个全民皆兵的时代,人人尚武,反倒显得不值一提。原文女主是个读书人,人家的娱乐方式是琴棋书画,这样子的比赛也就从没出现过。
当代人的世界观是,会踢球不算厉害,会读书才是真牛逼。
南息不置可否,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摇摇头,“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记得去啊。”柳渭雨满不在乎地应道,说着挥挥手先走了,“我还没吃饭呢,先走了啊。”
然而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道,“下午记得去啊!”
南息无奈地摆手应是。
……
下午的课是柳夫子的,她一进来出了道题目说写完策论就可以下学,题目是孔夫子的“用舍行藏”。
南息记得很清楚,这句话出自《论语·第七章·述而》,孔子对颜渊说,“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吾与而有是夫。”
用来形容一个人的处世态度,当为世所用时,则积极努力地去做;当不被世俗所认可时,则退而隐居起来。
这类命题是最传统类型的命题,给一个立意,按照一般形式写一篇文章。南息在现代的时候听到类似这种立意的题目不知凡几,很快,洋洋洒洒地就写完了一篇。
南息所在的黄班,虽这些人天资一般,但大部分人求学若渴,认真写文章。然而当他们还在努力背诵四书五经的时候,南息已经记下的七七八八。
南息写完了就看其他书籍,等到有人陆续交卷,她才起身放上去。
南息对自己的文章很了解。她能记住华词丽句并化为己用,写出一篇文采藻饰的锦绣文章,但多看几次,就会发现在针砭时弊,文章新意上有所欠缺。
柳夫子拿到她的文章时,眼前一亮。首先是南息的字,她的字虽是楷体,但粗细得当,连笔之处飘逸轻灵,让人觉得灵性十足。其次她的文章内容丰富,引用许多名师大家的话,虽言语之间有些拗口,但流畅至极,让人觉得文采非凡。
这个班里多半人写得是狗屁不通、生拉硬拽的遣词造句,难得出现个可造之材,柳意心里满意,但嘴上严苛道,“华而不实,徒有其表。”
南息挑了一下眉,心里暗道老狐狸,面上却一本正经地拱手道,“多谢夫子教诲。”
学堂出来后,南息走到庄子边上的一大块空地上,此刻聚集了不少人。这些女子都穿着浅色长衫,梳着时下流行的女子发髻,兴致勃勃地讨论分组、比赛……以及男子。
这样的比赛不仅女子热衷,就连男子都会特地跑到庄子上一览风采。
庄子上没有明令禁止男子不可以过来,何况柳家公子柳邑尘是这边的常客,这样的比赛,他自是会带着一群好兄弟过来。有着这样一群看客,女子们的比赛更加积极。
南息来得倒是挺早,柳渭雨还没过来,一些下学早的女子兴奋地搬桌椅、拿鞠球、布置场地、摆放计时器、记分牌,甚至还搬了一排凳子,准备给来看比赛的人座。
“柳公子还过来吗?”
“那还用说,肯定的。”
“诶,你说上次那个穿青衣服的好看吧?他是谁啊?”
“哈哈哈,喜欢不会自己问,说不定这次也过来了呢,好好表现……”
“嘘,别说话,人来了!”
围着的人一哄而散,有些认识的女子上前接待这些男子。
“柳公子,这么早?”
柳渭雨一身墨绿色竖领绣青竹锦衫,头上半挽发髻,只簪着一支碧玉簪子,简单大方又高雅,眉目淡雅,温柔娴静,此刻提着一壶子的绿豆汤,还是冰镇过的。
身边也没跟着一两个侍从,他虽出身书香世家,但平易近人,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在私塾里相当于男神的存在,学子们多多少少对他都抱有好感。
他身边跟着好些个年轻男子,看衣着装扮,都是些富贵公子。
柳邑尘把绿豆汤放在桌子上,随意坐下,跟着他的那群公子也呼啦啦坐成一团。
对着招呼他的几个女子微微一笑,道,“过来的早了,不用管我们,你们忙去吧。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还有一些男子到来,看装束,只是一般人家,周小齐也赫然在里面。像他们这一群人,倒没什么人招呼,自个找个地方看比赛就是。
南息正在阴凉的角落里闭目回想今天所看的书籍,她靠在榕树边上,此刻四点多的太阳还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光影交织变换,照在她白如玉的脸上,眉目如画,神秘莫测的不像是真人。
频频有人把眼光投向那个角落,周小齐一眼就认出了自家表妹,率先跑过去,他的手帕交们自然也注意到他跑去的方向,几个农家男子带着隐秘的窃喜跟了上去。
周小齐微微激动喊了一声,“南息表妹。”
南息睁开眼,就看到几个男子距离她几米远,周小齐在最前面。
南息颔首问道,“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表妹你看见王书美了吗?她在哪里。”周小齐脸上微微郝涩,有些难为情。
南息正打算摇头,眼光一转,看到正向这边走过来的三个女子,改口道,“喏,那边。”
走来的三个人正是柳渭雨、王书美和贺钰。
这三人同个寝舍,关系不一般,也是同届学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真有点像一个追星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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