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被楚嬷嬷连懵带骗的哄走。
舒殿合借着顶头的灯笼再细看楚嬷嬷, 脸上哪里还有不久前流过眼泪的痕迹, 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吃了一顿鸿门宴。
楚嬷嬷送走宣城之后,转身撞上舒殿合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 朝舒殿合福了福身, 意味尽在不言中。
舒殿合默叹一声,迈开脚步,迟疑的走向后院。
宣城沐浴回来之后, 舒殿合正在执书坐在书案前览阅。听到门扇响动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书卷,抬眸正要看过去时,宣城像阵风一样径直跑到床边, 被子一掀, 整个人便缩了进去。
她的速度太快, 以至于舒殿合连她的人影都没有看清,只留下飘散在空气中沐浴后好闻的香味,床铺前被蹬下来的绣鞋, 还有那高隆起来不能忽视的被团。
就差点在被子上贴上“不要靠近我”五个大字帖。
舒殿合哭笑不得,不知道此时自己在公主心目中扮演的是豺狼, 还是虎豹。
棉儿识趣的没有跟进来, 替公主和驸马关好了门。
“公主。”舒殿合轻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她笑着摇摇头,目光移回书页上,兀自道:“头发倘若是湿的,要擦干了再睡, 否则容易害了病。”
屋内只有舞动的烛火,在回应舒殿合的话。不久后,连那烛火也被吹熄了。
夜尽天明,屋内的黑暗渐渐褪去颜色,太阳还未升起来,公主府上下仍然沉浸在睡梦中。
床上的人率先一步睁开眼睛,那眸子清亮透彻,竟无半分初醒的混沌。
怎么回事?连眸子的主人自己都震惊了,她从来未曾这么早起来过,闭上眼皮,打算再次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上似挂念着什么事。
侧脸望了一眼撑头睡在书案上的人,固然昨天已明了了,乍然看到房中多了一个人,宣城还是被吓了一跳。
少顷,她动作轻缓的从床上坐起来,穿上绣鞋,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舒殿合身边。
躬身,手指隔空一点一点描着舒殿合的五官,眉毛,鼻子,嘴巴。
忍不住腹诽,这个人真是的,为什么连睡着了也能够这么好看?
自己睡着的时候,大概是眼歪鼻斜,头发凌乱,甚至于嘴角还有口涎,断不会可能这么端正。
美好的东西,看久了就莫名升起想去破坏一下的念头,她的余光瞥见墨池和笔洗里的清水,玩心大起。
……
完成自己的大作之后,她噌噌蹦回床上,又在被子里掩藏自己的身子,只露出两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出来。
要是想保证他顶着自己的大作去翰林院出糗,还得要他不能早起洗脸,宣城脑子里迅速滚动着各种诡计,伺机而动。
卯时过半,睡梦中的舒殿合突然被一阵天摇地动晃醒,甫一睁开眼,就看到宣城焦急的脸。
“姓舒的!快点起来,要迟到了!”
尚不清醒的舒殿合,没有想通为什么公主会出现在驸马邸,光是一听见迟到两个字,心脏猛一收缩,唰一下站起来,慌张地问:“什么时辰了?”
宣城哎呀一声,猝不及防被她撞到额角,不受力倒退两步。
“公主!”舒殿合伸手来扶。
“不用。”宣城用手止住她的好意,一手按揉着自己的额角,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成果,怕自己会忍不住大笑出来,漏了馅。
她表面上保持着镇定,催促道:“你快去翰林院吧,不然就来不及了,现在已经辰时了。”心里狂笑不止。
同样是撞了额角的人,晃然无觉自己也受了伤,连声应好,急急忙忙出门。
也正是因为夏天,太阳出现的早,否则舒殿合一看见日头,立马就能反应过来宣城在耍她。
门口照例是棉儿在侍候,见驸马大清早的出现,还顶着一脸墨水,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
宣城随着舒殿合出来,怕棉儿提醒他,一清喉,字正腔圆道:“棉儿赶紧为驸马备好官袍,去唤轿夫,驸马上翰林院要来不及了。”暗地里冲棉儿眨眨眼睛,棉儿立马意会,约好似的点点头。
棉儿应声而去。
舒殿合见有空隙的时间,想去洗把脸,却被宣城拉了回来:“你还要去那?不要耽误时间,回头去翰林院再洗濯吧。”
舒殿合觉得今天的公主有点怪怪的,特别殷勤?但心里焦急,没来得及细想。
宣城不待她分辨,就急不可耐地将她和公主府里备用的官袍,连人带衣服的塞进轿子里。轿夫们刚从被窝里被棉儿扒拉出来,睡眼惺忪,没有注意到驸马今日有什么不同。
他们遵照着公主的叮嘱,以为驸马早起有什么急事,人一坐稳,就抬起轿来,向翰林院脚步匆匆而去。
在轿子里,舒殿合换上官袍,腰带垂下牙牌和香囊,将乌纱帽端端正正戴到头上。幸好昨晚是手肘撑着头睡的,头发不曾凌乱过。
绢子昨天已经弄脏了,也不好用来擦脸,只能用衣袖简单清洁一下,大体强忍着,等到了翰林院再说。
待她在翰林院下轿之后,脑子里还是嗡嗡的,想不清情况,整理好仪容,不敢耽搁,迈步径往日常办公的处去。
这个时辰说晚绝不可能晚,说早也不会早,翰林院里已经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她的同僚也在陆陆续续赶来的路上。
舒殿合一路上都没有遇上什么人,心里不免起了嘀咕,再到她迈入殿中时,已到场的官员们听到动静,都瞧了过来。
殿中晨光敞亮,众人看清楚舒殿合的脸之后,表情各异,有的惊讶,有的憋着笑。事关驸马的颜面,没人敢直白的大笑出来,否则此时翰林院的屋顶都会被笑声震塌。
舒殿合警铃大作,问:“诸位为何要用这般眼神看着慎?”
与她交好的编撰,走上前来,拐弯抹角的问:“舒公,早起可有过揽镜自照?”
舒殿合:“…”
此后,中官向听闻风声的吕蒙回报这件事,描述说:“诸翰林皆笑于舒驸马。”
“成何体统!”吕蒙拍着龙头把手,又气又觉得好笑,唇上胡须一抖一抖。
能有胆子在夫婿脸上画老虎,故意让他出糗的人,除了他的宝贝女儿,这天下不会有第二个女子。
“后来驸马有说什么吗?”
中官如实禀报:“驸马向众翰林解释了一番,说怕不是家中娇妻作的怪,诓他迟行了,以至于他匆忙出门,未能打理好自己,大清早因此乱了翰林院的秩序,深感惶恐不安。”
“然后呢?”
中官细思道:“然后就没有了。”
“没有难堪气愤,拂袖而去,引而责怪于公主吗?”
中官摇了摇头道:“驸马脾气甚好,说话的时候,依然言笑晏晏,神色如常,未有愤怒之意,全然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甚至…”
“嗯?”
中官不敢卖关子,继续说:“甚至于,至今没有擦去脸上所画的花纹,安然端坐翰林院中办公。”
“为何?”
“驸马说,公主所赐,弗敢轻易擦去。”
普天之下,哪一个男子不是自有傲骨。就算脾气再好,被妻子这样戏弄也会跳脚难堪。
所以舒慎的反应有些违反常理,吕蒙屏气深思,摸不清舒慎这是软弱,还是刻意而为做给宣城看的。
他撇下那些说宣城公主与驸马关系不好的谣言于脑后,挥袖想传令让舒慎擦去脸上的涂画,为他保留一份颜面。话到嘴边,临时又变了主意,还是留给宣城自己去处理。
宣城能遇上这样包容她的夫婿,是她的幸事。
舒殿合在翰林院待了一早上,吸足了好奇的目光,每个人见她的脸都要笑一回。她熟视无睹,不以为然,只是觉得额角有点疼,正好是早上与宣城相撞的地方。
散职之后,她仍顶着那画的像花猫的脸回去,轿夫看见了,忍俊不敢笑,憋了四张通红的脸。
再回到公主府,第一个看到驸马这张脸的人,就是楚嬷嬷。她脸色一白,比当事人还要难堪。
宣城当时坐在堂上翘脚喝茶,看到舒殿合打外头进来,想起早上的事,不吝啬的打算给舒殿合一个笑脸相待。
始料未及看到舒殿合那张脸,噗了一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擦掉它?”惊讶与好笑交叠在一起,让她不知道摆出怎么样的表情才算正常。
楚嬷嬷随后进来,眼神里的嗔怪,被宣城无视而过。
舒殿合已到她面前,道:“公主所赐,不得公主同意,臣不敢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宣城匪夷所思,朝棉儿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替驸马擦脸。
“如果这样能让公主开心……就算天天顶着这样的面容去翰林院,臣也没有怨言。”舒殿合踟蹰道,一面任由棉儿摆弄。
昨夜被楚嬷嬷的那一顿质问,她心中负上了愧疚,寻思偿还。
今天正巧遇到这事,想通只用了电光火石。
公主爱玩,她就陪她玩,处处让着她,让公主多快乐一点。
以后要是身不由己惹哭了公主,但愿今天她的行为,能赎轻自己的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为什么之前睡觉都警惕的驸马没有醒过来,问就答是她的戒心早就被狗吃了。
如果大家觉得一天一章不够看的话,臣妾但求皇上雨露均沾,多宠爱宠爱旁的妹妹,臣妾十分大度,表示不会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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