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露水刚收。
宣城睁开惺忪的睡眼,有点冷, 她搂紧盖在身上的被子。
脑袋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尔后关于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进来。
昨夜…
她清醒过来, 猛吸一口冷气, 床侧并没有多出一个人,掀开被子一看,身上的亵衣整整齐齐,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分明记得, 昨夜灯火迷离, 空气炙热,舒殿合蝶翼般的睫毛轻颤,亲口说出了她一直想听的表白,情浓至深,后面的事应该顺理成章的发生才对。
可任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记忆就像凭空截去了一段。
舒殿合听到床上的动静, 也悠悠转醒,轻咳了一声:“公主你醒了?”
声音来自于头顶,是舒殿合常呆的位置, 而不是身侧。
宣城身体一僵,少见的浮现出尴尬,揪紧被子,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那画面太过真实热烈, 她甚至至今能够感受到驸马如兰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肌肤上,无论怎么想都不像是在做梦。
舒殿合久等不见回应,又轻声唤道:“公主?”
“昨晚…有发生什么吗?”宣城卷缩在被窝里,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昨夜臣回来的时候公主已经睡着了,怎么了?”被窝外传来的声音,一如往常正经,不似有假。
“没…没事。”宣城语气躲躲闪闪:“本宫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什么?”
宣城哼哼唧唧地把自己往被窝里埋的更深,太过羞耻了,她才不要说出来。难道她已经渴望驸马,渴望到做春梦的地步了吗?
一句‘不告诉你’刚到嘴边,又被收了回来,突然想起舒殿合梦里与她说的话。
她擅自大胆修改了一番,言之凿凿道:“梦到你说你有了二心,不要本宫了。”
舒殿合哑然失笑,昨天还与暗慕她的梁正绪说过话的人,今天反而说自己有二心,公主这倒打一耙的功夫越舞越妙了。
她抄起书案上昨夜还未看完的书卷,信手翻开,若无其事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公主这是怕臣被人抢走吗?”
宣城眼珠子提溜一转,给舒殿合埋下圈套,道:“可不是,舒官人卓尔不群,连情窦初开的宝荣都为你着迷,真叫本宫害怕呀。”
她说的扑朔迷离,舒殿合一时分不清她的意味,顺着她的话,谦谦应道:“臣不甚荣幸。”
宣城猛掀开被子坐起来,怒目瞪着舒殿合道:“本宫只是随便说说,你还能敢肖想帝舜之福,共揽娥皇女英姐妹二人?”要是舒殿合此时坐在她的身边,定会被她腰上旋肉。
舒殿合抿着唇角,不敢笑,道:“臣怎么敢与人皇相比,公主这是折煞臣了。”公主果然经不起一点激将法。
她不知自己无意间的话,诱起宣城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安。
宣城见多了后宫狡诈,也明白男子多好色,连她太子老兄和太子嫂嫂关系那么好,东宫也有不少侍妾。她没有太子嫂嫂那样大度,绝对容不下自己和驸马之间存在第三个人。
她仓促起身,来到舒殿合的面前,一把按下舒殿合手里的书,目光凛凛,表情从未有过如此严肃的时刻,一字一顿道:“本宫不容许你纳妾,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舒殿合先是一皱眉,又是一松,视线落在宣城象牙般的赤足上,粲然一笑,站起挪开椅子,将宣城一把横抱起。
宣城眼睁睁看着她不回答自己,反而做出不合时宜的表情,正疑惑着,那曾想身子会突然腾空而起。
失重的不安全感,让她连忙环住舒殿合的脖子,险险惊呼出声。
待认清状况后,她一手捶在舒殿合的肩膀上,无半分女子的温婉道:“你谋害本宫?”莫不是忍不了自己不许他纳妾,要教训一下自己?
舒殿合故作迷惑道:“公主赤脚踩在地上,就不感觉凉吗?”说着,已然安妥的把宣城放在了床榻上。
宣城似小孩一般的晃动脚丫,并不觉得,见舒殿合要起身,揪住她衣襟道:“喂,本宫方才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还嫌不够,呲牙咧嘴地威吓道:“不许纳妾!”
舒殿合被她强迫的弯着腰,无奈叹道:“光一个公主下嫁,已然是臣祖坟冒青烟了。再来几个,臣的祖宗岂不是要再现人间?”
她往房顶上瞧去,要是每个都像宣城这样皮的,她甘愿往那顶上的横梁上一挂,让人生一了百了。
宣城忍俊不禁,得到满意的答复,轻轻松开舒殿合,瞧了一眼窗外逐渐高起的日头,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礼部了。”
舒殿合也刚好想说,顺势接洽过来:“那臣…”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握拳一咳。
宣城眉头一锁,立马把她拉了回来,关切又坚定地道:“你生病了。”
“可能是天气渐冷,不小心着了凉,不妨事…”舒殿合早起的时候,就感觉喉咙不舒服了,忍到此时才不小心暴露出来。
太莽撞了,都将近冬天了,她还用凉水淋身,生病也是意料中的事。
宣城听出她的声音带着嘶哑,埋冤自己的迟钝,责令道:“你今天就不用去礼部了,本宫一会儿让棉儿派个小厮替你去告假,你在府上好好休息一天。”扭头把舒殿合按坐在了床上,而自己起身去拿外衫。
“公主…”舒殿合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小题大做,她不过是咳了一声而已。
宣城一个不容拒绝的眼神扫过来,她立即识相的闭嘴。
仅因舒殿合早上的一声咳嗽,整个公主府都被宣城闹腾了起来。
她一面限制舒殿合下床,用被子把她整个人都裹住,一面脚步不停,忙前忙后。要不是舒殿合即使拦住,她还差点令人唤来御医。搞得驸马得了重病,即将不治而亡一样。
舒殿合不用御医的借口很充足,只是的确有些与自己作难。
她的借口是,因为自己就是大夫,哪里还需要多余的御医。在宣城将信将疑的目光中,她被逼着自己给自己开出驱寒的药方。
宣城甫一拿到药方,就兴冲冲出去令人抓药去。
舒殿合拥着被子,躺倒在床榻上,仰天长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任由宣城摆弄的玩偶。
她认命地合上眼皮,鼻尖充斥着宣城特有的馨香,猝然想起昨夜她们在这张床榻上发生了什么,顿感身下的床榻如同炙热的砧板,忙不迭地又端坐了起来,耳尖红透。
宣城端药回来的时候,舒殿合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卷看着。
她放好药碗,气腾腾地抢下舒殿合手里的书,道:“你现在是个病人,你该好好休息!”
舒殿合嘴角抽了抽,不让她下床,现在连书都不让她看了吗?
宣城端来药,递给舒殿合,学着体贴的模样,劝道:“来,喝了药,你会好一点。”
舒殿合接过,瓷白汤勺舀起一口药来,轻试一下温度。
宣城一看到那药就想退避三舍,舌尖代舒殿合尝到了苦味,后知后觉自己不该光看着她喝,道:“要不要,本宫喂你?”
话音未落,只见舒殿合将汤勺移到一边,碗边靠近嘴唇,一仰头直接那一碗药都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宣城嘴巴震惊的掉下来,仿佛能够吃下一个拳头。
“你…”
舒殿合淡淡道:“长痛不如短痛。”说罢把碗还给宣城。
宣城指尖猝不及防碰到碗沿,忍不住嘶声,强行握住了碗,才没有把碗掉下去。
“怎么回事?”舒殿合眼疾手快地握住她欲往回撤的手腕。
“没事…”宣城欲盖弥彰道。
否认时,舒殿合已经从她手上拿开了碗,掰正她的手掌,宣城原本无恙的五指指尖,各红了一块。
她皱着眉问:“烫到了?”
宣城没法狡辩,喏喏颌首。适才药刚倒好,她迫不及待地想给舒殿合端过来,没有想到碗边会那么烫。
但凡宣城出点事,舒殿合都不能不在意,更何况这是为自己受的伤。
宣城见她眉头越皱越紧,想开口解释自己没关系的。
冷不丁手指被细心的吹拂着,一会功夫,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颊上。
在被宣城身型挡住的门口,四只绣鞋不声不响且同步的从门槛上撤了出去。
棉儿和另一个侍女绢儿,遵着公主的命令,送来给驸马去苦味的甜品,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驸马在给公主吹手指。
幸好棉儿机灵,及时拉着绢儿退了出来,没有破坏公主和驸马的甜蜜气氛。
“驸马这不是没有事吗?”绢儿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疑惑问:“公主至于这么紧张吗?”
棉儿瞧着她,就仿佛看到以前懵懂的自己,敲打道:“你见过驸马脆弱的模样吗?”
绢儿摇摇头:“没有。”在她的印象中,驸马好像永远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
“所以呢…”棉儿意味深长地道:“驸马难得生病一次,公主这是终于找到了关怀驸马的机会,诚心要在驸马面前表现一番自己的体贴。”
绢儿似懂非懂的点头。
舒殿合书不能看,躺下睡觉又不安心,好不容易熬到了夜间,想说自己已经好了,可以把床还给宣城。
宣城却提出今晚要么她和舒殿合交换位置,她睡椅子,要么两人一起睡床,决计不让舒殿合一个病人再睡椅子。
作者有话要说:宣城:我怀疑你在骗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驸马:渐渐宣城化。
听说长评(重点)和深水可以激发作者加更,而评论越多,作者开车越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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