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清远远看到打斗中爆发的剧烈灵气, 迅速拽着林琪换了方向, 向东绕了一个大圈,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摸到了结界的边上。
此时西方只有隐约透出的些许光亮, 剧烈的爆裂声也只剩下的沉闷的余韵, 林子清按着林琪伏在地上,顺着草丛偷偷摸到结界边上,眨眼间就放倒了巡逻士兵。
林子清从怀中取出玉瓶, 递到林琪面前, “师兄,给你。”
林琪伸出手来, 举在半空, 动作却缓了下来——妖族不能随便喝其他种族的血液, 尤其是他还处在幼崽期,灵气稍有混乱就会有现出妖相的风险,更何况灵气充沛的血液。
“师兄,别客气嘛, ”林子清直接把玉瓶塞到林子清的手里,“喝,喝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师弟,你受了伤, 这妖血我不能随便喝掉,还是留给你才好。我只需要一点妖血,骗过结界就行。”
这妖血他不喝不行, 否则他是怎么骗过结界解释不清,只得少喝一点,尽可能降低影响。
说罢,林琪在瓶口小心地抿了一口,笑着递了回去。
林子清忍不住盯着林琪嘴角沾上的殷红血迹,随即林琪探出了鲜红的舌尖,飞快舔了下嘴角,将血珠卷进嘴里。
抬头发现林子清正盯着自己,林琪近乎于羞涩地笑了笑。
林子清捏着玉瓶不动,耳尖忽然有点发红。随即,他慌乱地挪开视线,却又不小心瞟到了林琪微微散开的领口,冷白的皮肤上斑驳红痕非常明显,颜色如同花瓣般娇艳。
他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脸上明明白白地写出了落荒而逃的念头。
少年心思喷涌而出,往日从未肖想过的师兄,忽然间在心中被拉下神坛。
他的师兄,除了高踞云端外,还能在十丈软红里,被人一亲芳泽。
心里忽然升起一点隐秘的嫉妒,究竟是谁捷足先登?是龙堙吗?离谛又和师兄是什么关系?
“快喝吧。”林琪见林子清莫名其妙地愣住不动,忍不住催了催,“万一待会有人追来了怎么办?”
林子清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无意识地在林琪抿过的地方喝了一口,然后将剩下部分重新收回怀里,率先一步踏进结界里,确保安全无事后才回身拉过林琪的手。
“师兄,我们走!”
出了结界,便立即有宗门弟子在外接应,顾不上叙旧,林琪同林子清服下补药后就连夜赶路,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客栈。
*****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龙堙正同离谛正打得不可开交。
他身后拱卫着上千金甲卫,精纯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聚一处,修补着龟裂的痕迹。
灵气渐枯,他却忽然有些释然——
幸好他留了道旨意,纵使又要陷入无尽的昏睡中了,林琪也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出征前,那股即将失去珍视之人的悲凉萦绕心头,总让龙堙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特地带上了王宫管事——鸾鸟。他要给林琪留一道旨意。
“如果我败了……让林琪好好活下去,整个王宫都是他的,想去哪,都依着他的性子。若是要离开妖界……也让他走吧。”
“他还小,天地如此之大,玩够了,想回来了,再回来;若是不想回来,那就罢了……”
龙堙叹了口气,他们才相识不足月余,林琪才刚刚接受他,这妖界,这天下,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同林琪一同走过,他真的不甘心。
*****
龙堙同离谛都折损大半,累得气喘吁吁,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争夺的对象早已逃之夭夭。
而此时,林琪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客栈的床榻上,伸了个懒腰,满足地长叹了口气。
还是软塌适合他啊,龙堙的大床华贵归华贵,就是太硌了。
这一路奔逃,真是累得要命,林琪到了客栈就倒了下去,直接被弟子扛到二楼,睡了一觉才勉强缓过神来。
“来个人啊,有吃的吗?”林琪唤了一声,门外应声进来个清秀弟子,身着月白长袍系湖蓝腰带,正是天玄宗外门弟子的装束,还是个剑修。
“大师兄,有何吩咐?”弟子躬身行礼,极其恭敬地问道。
“这客栈有什么吃的……算了,就送点拿手菜上来吧,要快。”
弟子正准备恭恭敬敬地退出去,林琪忽然想起什么,又连忙叫到:“先等等。”
“师兄?”年轻弟子回过身,疑惑出声。
“唔……”林琪却忽然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你叫什么?”
“弟子名叫宋弘跃,今年十五,是外门剑修弟子,祖籍……”
“好了,好了,”林琪哭笑不得,他只是一时尴尬,顺口随便问问,没想到这小弟子还挺实诚,“咳……那个,林子清怎么样了?”
“师兄……子清师兄现在在隔壁静养,还没醒过来。”年轻弟子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
宋宏跃十岁拜入宗门,这还是第一次跟着师兄下山。林子清在他心目中,就如同神一般威严不可侵犯。
当他看到林子清一到客栈就晃了晃身子,倒了下去,脸色苍白如纸时,实在是被吓得手足无措。
如今这客栈里,位分最高的是林琪,修为最高的,则是林子清了。两个主心骨都倒了下去,手下一群外门弟子,全都团团围在屋外,没了主意。
林琪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吃饭了,随手一撩,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猛地坐起来,“他现在怎么样了?”
“师兄一直昏迷着,这地方也没有医修,我们都守在外面,没有办法,就等着师兄拿主意。”
林琪迅速从床上下来,蹬上鞋就急匆匆地往外走,不留神踉跄了一下,年轻弟子连忙凑上前来扶着他。林琪一把推开,心急如焚地往外赶,一出门就看见走廊地或蹲或站的几个外门小弟子。
“都站在这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林琪厉声呵斥道,小弟子们迅速站得笔直,一个个乖巧得像个鹌鹑,耷拉着头不说话。
“大师兄,他们都是担心子清师兄的身体才……”跟在林琪身后的年轻弟子小声劝说。
“在这站着有用吗?”林琪随手点了几人,“你,去给师父传讯;你们两个,去寻大夫,这城里没有医修,难道就没有寻常大夫了吗?”
“还有你们几个,去外面警戒,这里是兰城,是人魔交界之处,不是宗门,不要掉以轻心!”
“剩下你,宋……小宋,”林琪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年轻弟子,“你跟我进来。”
才推门,血腥气就劈头盖脸地席卷而来,林琪却像是没闻到似的,脚步不停地往里走去。
床边还坐着另一个年轻弟子,同样的月白长袍系湖蓝腰封,红着眼眶,一脸哀色。
林琪心中一颤,脚步缓了下来,站在床边。
林子清在床上仰面躺着,原本略微有肉的脸颊迅速消瘦下去,稚气的轮廓竟已有了青年的样子,面如金纸,唇色苍白,露出的半个肩膀可见层层缠绕的绷带,洇出暗红血迹。
“大师兄,弟子们怕吵到子清师兄,这才只留一人照顾的……”
林琪摆了摆手,没回头,拨开站在床边的弟子,轻轻掀开盖在林子清身上的被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从肩膀到腹部,全都紧紧缠绕着绷带,看得出新旧交错的痕迹,裸露在外的皮肤惨白,毫无生气。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得出即便在睡梦中,依然过得很不安稳。
林琪有些心疼,思量片刻,转头问道:“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子清师兄原本就伤重未愈,这次一回来就昏了过去,身上快要长好的伤口又都撕裂了,还流了好多血。弟子们只懂得粗浅的包扎,丹药全都在师兄那,弟子们取不出来……已经睡了两天了……”他越说声音越低,脸色也低落得很。
“行了,没说要怪罪你。”林琪叹了口气,坐在床沿,看着昏迷不醒的林子清,顿觉这又是笔算不清的烂账。
若论离谛、龙堙二人,他自认从未亏欠过什么,也就没有罪恶感一说。只有这个师弟,不论是师命难违,还是手足之谊,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救他出来,他必要有所回报才是。
丹药……暂时找不到医修,先拿丹药来充充数也行。林琪思量着,目光落在林子清左手食指上套着的银色素圈,这应当就是他的灵戒了吧,只是这灵戒除了戒主,旁人根本打不开。
林琪眼神黯了黯,却还是不死心,万一就能打开呢?
他轻轻握住林子清的左手,手指冷白而修长,银圈挂在手上,甚至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林琪试探地将神识引到银圈上,不抱希望地往里探了探,却意外地打开了那扇门,钻进灵戒数方的空间当中。
林琪一惊,猛地去探林子清的呼吸。
若是主人死亡,又没有留下封印灵戒的遗命,灵戒就会变为无主状态,任何人都能开启。
“怎么了?”站在一旁的两个小弟子明显紧张起来,可怕的念头划过,颤抖着张口,“师兄是……”却怎么也不敢说去那个字来。
林琪呼吸几乎要暂停了,颤抖着探出手指,灵气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最原始的这种方法。
似乎是过了许久,他才感受到微弱而平稳的呼吸,高高悬起的心猛地落下,他长舒一口气,忽然意识过来,“这灵戒你们打不开吗?”
在场两个弟子面面相觑,“子清师兄的灵戒,我们怎么可能开得了呢?”
林琪似乎是不敢相信,强硬地扯过一人,拽出右手按在灵戒上,只冷着脸吐出个字:“试。”
年轻弟子摸不到头脑,战战兢兢地放出神识,还没碰到灵戒,就被附着在上面的神识逼退,猛地缩回手,哭丧着脸:“师兄,真的不行。”
林琪不死心,又拽过另一人,同样强硬地要求他来试。
不出意外,果然也不行。
林琪嘴唇有些颤抖,想将其他弟子全都叫过来,一个一个全都试一遍。
“师兄,我们真的开不了,这灵戒除了师兄,谁也打不开。”姓宋的年轻弟子抖着嗓子劝到。
林琪这才放弃这个念头,不敢置信地再一次探到灵戒上,还是毫无阻滞,轻而易举就探进了灵戒空间内。
留在灵戒上的神识甚至还有点欢欣雀跃的样子,乖巧地引着林琪向灵戒内滑去。
一直压在心底的念头猛然间贯穿脑海——
他的师弟,竟然把他最重要的灵戒,这种甚至连道侣都不会共享的东西,对自己完完全全开放了。
林琪张张嘴,嘶哑的声音挤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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