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药店

    整条走廊的房门都是紧闭的,两端暗得望不到尽头。

    却怎么都让人背后发凉。

    林若没管自己刚刚那句话有没有把边上的人吓到,一只手指勾着包,安安静静站在门口打量了片刻。

    他们宿舍走廊实在是太长了,根本看不见黑暗中有没有蛰伏着什么。

    “有什么有点重量的东西吗?”她想了想,回头压着嗓子问。

    温从瑶惨白着一张脸,扭头看了眼洗手台,也不敢出声,手语示意上面有两个杯子。

    林若分辨了好久才看明白她想说什么,点头又问:“分得清出校门的路吗?”

    她没有温从瑶那么多顾虑,担心发出声音会把走廊上的家伙引过来。那家伙如果确认了他们在房间里,一定不会趁现在出来,而是会等到她们出去了再搞一个出其不意。

    温从瑶还没缓过来,听到这话倒是狂点了点头。

    林若稍稍松了一口气,接过杯子:“那我们去学校对面那条商店街。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正对面就有个药店。”

    她们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如果店铺还完好的话,可以暂时躲一阵子。也可以静下来商讨下一步怎么走。

    黑暗中的走廊寂静无声,空空荡荡的。在门边待久了,总会产生一种危险已过的假象。

    林若拎着杯子,却是没有犹豫,反手就往楼梯口的另一边砸了过去。

    杯子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清脆地摔落地上。

    “……你这是在引它出来?”温从瑶抓紧了门框。

    “赌一把。”林若掂着剩下那个杯子,笑起来,“它不出来,我们怎么出去?”

    她说着看了眼依旧没有动静的走廊。接着停下动作,用了更大的力道,把剩下那只杯子一并甩进黑暗。

    一下没动静,那就两下。

    “砰——”

    两个杯子摔在一起。

    同一时间,蹲守在角落的家伙终于按耐不住。巨大的影子从楼梯口的阴影处闪电一般冲出,对着杯子的落地位置直扑过去。

    它从林若身前一闪而过,带起的风把人掀得后退几步。

    杯子落地的位置,重物砸地的声音瞬间混成一片,乱得能把整面墙都拆了。

    “走!”

    林若卡着时间,把温从瑶一并拽了出去。

    两个人出门就跑,往跟动静相反的方向冲下楼梯。

    .

    寝室楼底下的玻璃门是刚刚被暴力撞开的。

    尖锐的玻璃碎片散了满地,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

    可能是因为紧张过度,温从瑶下完楼梯腿都有点软,好几步险些摔了。

    林若倒没那么急,蹲下来挑挑拣拣,选了块相对最锋利的玻璃抓在手里,在门口停下来。

    出去了就回不了头。

    外面的情况好不到哪去。大雾中视野有限,难保会不会遇上什么。

    可是如果留在宿舍,一直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我们现在就走?”温从瑶学着她也挑了一块。

    林若扶上门把手,闻言干笑了一声:“留在这里被当成猎物围起来,或者出去被当成猎物追。横竖都是死,选一个?”

    “……”温从瑶默默斟酌了一下,“那还是第二个吧,起码还能跑一跑。”

    大雾隔绝声音,校园里寂静无声。

    路灯的光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作用。两人一路贴着墙,走得磕磕绊绊的,好几次还险些撞到杆子。

    但可能因为是沿着角落走,又把声音放得很轻。歪歪扭扭绕大圈花了近半个小时,居然一路平安地找到了出口。

    然而大学的外面跟校内几乎没差。

    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白茫茫,仿佛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被融为了一体。

    现在还没到凌晨,平常这个点路上还有不少行人。但是今天什么都没了,安静得像是在荒郊野岭。

    柏油路很硬,走在上面却一点都不踏实。

    昔日的车道和红绿灯全没了影子,只有无尽浓稠窒息的雾。

    什么都看不到。

    这种时候,人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异常敏感。一瞬会觉得被四周不少东西盯着,一瞬又会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

    然而经历了刚刚那么多,谁都不相信现在的情况是后者。

    林若跟着温从瑶慢慢走。

    她路感不好,属于走直线都能歪的。幸好在宿舍遇到人,不然要她自己穿过去,方向指不定要偏到什么地方去。

    前面的温从瑶记得路线,林若跟在后面速度不减,把大部分注意力落在沿途的四周。

    左侧响起的风吹草动在隔绝声音的大雾中很不明显。

    林若倏地抽回神,极快伸手拎过温从瑶的衣领,把人给拽了回来。

    下一刻。

    一辆车擦过两人衣角飞速飙过。

    温从瑶没站稳摔倒在地,懵着脑子脱口而出:“什么玩意,这种天气开车不要命了?”

    那辆车简直是在漂移。

    方向盘乱打,一条笔直的路被开成了S型,车灯沿着雾打出一个圈。

    见人都不停,开得毫无章法,像是在仓皇逃窜。

    等等......

    逃窜?

    林若短暂愣了一瞬,察觉到了不对劲。

    “跑!”

    同一时间,劲风从两人身侧骤然掠过。

    不知道什么东西从空中跃了上前,和刚刚那辆车剧烈地撞在一起。

    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这辆轿车甚至来不及转弯逃开,就像纸片一样被打飞到了一边的杆子上。

    杆子连腰折断,轿车直接爆炸。

    夹杂着热浪的气流一下子席卷了整条路。

    刺眼的火光破开迷雾,直窜上了天,一下子把半边校门点亮。

    而焰光的边上,刚刚蹿上去的变异动物听到动静抬起头。

    借着这片光,林若也第一次看见大雾里动物的模样。

    跟以往见过的所有都不一样。

    它比轿车还要大上几倍,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变了样,早已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火光在它身后消散熄灭,它没再多看已经撞毁的猎物一眼,缓缓转回来。

    眼睛幽幽的光透过火焰泛出来,性命受到威胁的恐惧感在一瞬间笼罩下来。

    温从瑶声音有点抖:“它看到我们了!”

    时间紧迫,林若果断下了决定:“走,去对面。”

    看不清商店街的具体模样,两人只能凭记忆穿到路的那端,依靠直觉匆匆忙忙找店门。

    “药店、药店……这个就是药店!”

    林若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火光处那只动物上,见它从被压扁的车上下来,猫着身子匍匐靠近。

    她听到温从瑶的声音才扭过头,镇静问:“很好,门开着吗?”

    “……没有!锁上了!”

    身后是不断靠近的脚步,随着距离的缩短渐渐清晰,每一下都像是索命符。

    温从瑶急得差点拍门:“刚刚经过了辆自行车,我去搬过来,砸进去!”

    “不用。”林若突然说。

    她指尖顺着药店透明玻璃拂过去,停在窗户前:“这里被破坏过了。”

    窗户上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隐隐能看见里面浓沉的黑暗。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砸碎的。

    “??”温从瑶疯了,“这里面不会也有什么东西吧?”

    然而危险仅有咫尺之遥。后面的呼吸声仿佛就落在耳侧,温热的气息使人脊背发凉。她管不了那么多,下狠心一咬牙翻了进去。

    林若紧跟着跃上窗沿,却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来。

    她回头最后扫了一眼那只动物,手指抓紧了玻璃碎片,似是犹豫了一瞬。

    不过也只有短短一瞬。

    林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三两下翻进药店,贴到墙边掩住呼吸。

    气氛顷刻间沉寂下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家伙终于慢慢凑近靠拢,停在了药店破碎的窗口。

    幽黄色眼睛的视线像是可以穿透黑暗,沿着药店的展示柜挨个扫过去。

    粗重的呼吸声就落在两人边上。

    林若在角落里接着打量它。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眼睛的一小部分。

    瞳孔的边缘泛着隐隐的红色,跟之前图书馆遇到的那只情况一样,像是正处于暴戾的边缘。

    时间拖拽着步子一秒秒走过。

    那双眼睛不知道在外面停了多久,最终还是没有发现两人的位置。

    它最后不甘地往店里又扫了几眼,失望离去。

    一切重回寂静。

    温从瑶长舒一口气,瘫在地上。林若松开了抓着玻璃的指尖。

    确认了那家伙不会再突然反回,两人这才从角落里出来,把这家药店的一楼按顺序翻了个遍。

    这家药店很大,有两层楼高。

    一楼全是各种各样的药盒,整整齐齐按分类摆着。林若沿着边边角角扫了一圈,在楼梯面前停了下来。

    楼梯很高,通向上方二楼无底洞一般的黑暗。

    从底下望上去,有种莫名的不对劲感。

    温从瑶还在货架那头晃神。

    林若垂眸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开口叫她,兀自一人上了楼。

    .

    二楼比一楼还要安静。

    一层层台阶仿佛隔绝了声音,等到踏上二楼的地面,林若已经完全听不到楼下的动静了。

    这里算是药店的储备仓库,空气干燥沉闷,还落了些灰。

    货架上堆满了简易集装盒,还按照分类写了标签。

    林若顺着架子处处确认过去。

    这些货架比她人还高。

    上面的集装盒又大又沉,把视野完完全全遮挡,完全无法察觉后面有些什么。

    林若找了一半区域也没发现什么,逐渐慢下动作,沿着标签上的字挨个看过去。

    木板箱把整个二楼衬得极其压抑,像是许久没人来了,了无生气。

    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

    突然,货架的另一侧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

    林若抵着标签的指尖一顿,突然就想到了底下被砸碎的窗户。

    不会还真有什么吧?

    那下动静过后再没一点声音,一切重归寂静。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片刻,林若状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轻退后一步摒住呼吸。

    看不到另一边的具体情况,只能听声音来判断方向。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货架的旁侧,手中翻着玻璃碎片的动作却没停,把尖端朝外握紧。

    每一秒仿佛走得比一年还要漫长。

    声音再次响起的那一瞬间,林若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地砸了过去。

    玻璃像一道尖锐的刀,瞬间破开黑暗。

    侧身过去的那一瞬间,她偏头撞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人?

    林若呼吸一停。

    缓冲力太大,现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一秒,她只尽可能把碎片偏开了一个角度,重重撞上了旁边堆满集装盒的货架。

    货架直接被撞偏,摇摇晃晃好几下都没立稳。

    摆在最顶端的集装盒一下子到边缘,大半个都被甩到半空中。

    这些个箱子装满了药品,失了平衡,眼看着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恍然间,林若只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揽到了边上。

    落到一半的箱子在半空中被稳稳抵住。

    她抬起头,冷不丁跟刚刚那个人直直对上视线。

    明明是极沉的货架,面前的人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抵着架子的手指根根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黑色的风衣随着动作轻轻垂下来。

    他个子很高,瘦削的侧脸轮廓隐在阴影里,下颚的骨线干净绷直。

    碎片玻璃斜停在空中,映出他极淡的瞳色。

    那双眼睛带着轻微上挑的弧度,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还没完全散去。

    片刻后,这人不疾不徐地拂开玻璃的锋利边缘,低头笑了一下。

    “换作是我,刚刚就不收手。”他曲着手指把架子推回去,声音里的笑意未散,“伤人不伤己,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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