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红得可以滴血，几乎有半个窗框那么大。
它像是正处在暴怒的边缘，稍稍一点火就能激怒。
“轰——”
图书馆半边楼顷刻塌陷。
幕布窗帘砸落下来，窗户连框带墙被撞碎一地，混杂着瓦片重重砸落到一楼。
短短几秒，自习室半边墙全全碎裂。
一切发生的突然，所有东西纷纷下掉，连个能稳住平衡的地方都没有。
林若只来得及捞过落下来的窗帘草草打了个结，就被甩出了窗户。
窗帘的长度刚好够落在离地面还剩一米的空中，她干脆顺势松了手，滚入底下的灌木丛。
同一时刻，身后的图书馆应声而塌，彻彻底底化成一片废墟。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外面浓厚的雾顷刻间蔓进来，视野被悉数遮挡。
林若顶着满脑袋叶子抬起头的时候，面部表情终于一寸一寸，裂了个彻底。
她把头顶的叶子扫开，心里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面前这一切比梦境还要不真实。
诺大的图书馆一眨眼就没了。要是再慢一步，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
照常理说，他们学校不在郊区，附近生活的动物也都是些性格温顺的家养宠物。
就算变异了，刚刚扔雨伞那么一下，也足以把它们都吓跑。
而大雾里的这个家伙似乎格外暴躁。
非但没跑，还被惹怒了。
林若有些头疼，半天也编不出一个对眼下情况的合理解释。
但是再待下去绝对要出事情。
她从茫然中抽回神，甩着手臂站起来。刚刚翻窗落地的那下撞得太狠，浑身上下散架了一般痛。
满片废墟中钢筋混凝土塌陷的声响，隔着浓雾接连不断地传出来。雾里那家伙闹出来的动静响如雷动，把耳膜震得生疼，到现在都没消停。
直到凭着记忆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角落，林若这才轻靠在墙上，呼出一口气。
她摩挲着已经感觉不到温度的指尖，回头望了一眼。
没了遮挡的图书馆，那家伙的轮廓终于清楚了些。
茫茫白雾中，隐隐能看到一对又长又高的耳朵。
.
图书馆去校门的路像是迷宫，要绕一大圈。
反而是宿舍相对更近一些。
可能是因为刚刚神经绷得太紧，等一路凭记忆冲回宿舍，林若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些冷。
直到在宿舍楼下撞见人，她才渐渐缓下来，从脑海里揪了个名字出来。
“……温从瑶？”
宿舍门口站着个短发妹子，长得干干净净的。
大概是被吓了一跳，她声音里全是诧异：“林若？你还没回去？”
“你要出去？”林若答非所问。
温从瑶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你刚回来不知道，宿舍楼停电了。我找了半天没找到电闸，刚好保安在外面，就下来问问。”
可能是因为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离奇，温从瑶今天话也有点多。
但是活人的声音在这个夜晚称得上难能可贵。
宿舍门是结实的玻璃，说话声在楼梯间回荡。
林若垂下眼睫。
停电？
保安在外面？
她扭头望向外面那片大雾。
刚刚一路回来的太急，都没有注意到——图书馆闹出的声响不知何时竟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宿舍门外茫茫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
林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图书馆刚刚的动静，没有传过来吗？”
“动静？没有，超级安静。”温从瑶不明所以，“倒是那个保安，举了个喇叭扯着嗓子在楼底下喊话，我还没听清他在说什……”
她倏然安静下来，自己先察觉到了不对。
楼底下这么点距离，还有喇叭，怎么可能听不清保安的内容？
“难不成这片雾有问题……图书馆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若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却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说起来可能有点荒谬——”
她面无表情地从窗外收回目光，转向还在一旁好奇的温从瑶，“图书馆塌了。”
温从瑶：“？”
塌了？
这是什么新型玩笑吗？
.
这话落下，宿舍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门外的路上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喇叭声，温从瑶才回过神，在原地茫然喃喃：“保安来了，我、我出去问问……”
“建议不要，小心回不来了。”林若低着头整理袖口，淡淡开口。
这话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温从瑶还是一瞬间感觉发冷。她或多或少也猜到了部分情况：“外面不安全是吗？那我要不，把保安叫进来？”
多个人多份力，何况是保安这种高武力值的人。
林若半靠在墙上理完袖口，闻言偏头看向门外，放轻声音：“他听不到的。”
她们不像保安那样有能扩音的喇叭。
外面喊话逐渐清楚，保安扯着粗糙的嗓子播通知。
“还留在学校的同学们，学校停电了正在抢修——”
“外面起雾了，请同学们留在宿舍里不要出来——”
听上去还算安全，温从瑶正要松一口气。
不料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保安喊话的声音突然就变了调。
“……什么东西？”
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有哪个同学出来了吗？赶紧回到宿舍去！”
隔着大雾，保安的语气带着些许紧张。
他说完这句就没了声，像是在寻找动静的来源。
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
片刻，他所在的位置骤然爆发出一声惨叫。
温从瑶动作僵住，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没过几秒，惨叫声戛然而止。
黑夜再次回归寂静。
“关门。”林若把温从瑶喊回神。
温从瑶深呼吸几次按住发抖的手，把门无声合上。
“这……外面这是……”她嗓子哑了。
黑暗中，林若垂眸，指节被攥得有些白，语气却未变：“学校不能留了。我们上楼拿东西，出去。”
这大雾估计到了白天也不会散。不如趁现在还没乱，赶紧走。
她没开手电，凭着记忆找到楼梯。
温从瑶紧跟上去：“出去？我们能去哪？”
林若点头：“好问题。”
“……”温从瑶差点绊倒。
去哪里这种事情再说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离开学校。
两个人在漆黑的长廊中迅速找到各自的房间。
温从瑶的宿舍就在隔壁几间。林若勾了自己的包找过去，靠在门框上：“东西多吗？”
“就一个袋子，本来打算明早坐大巴出城的。”温从瑶说。
“明早？”说到这个，林若终于从记忆中扒拉出来了自己原本的行程安排，“那还挺巧，我本来也是。”
可惜现在，不要说大巴站了，出不出得去学校都是个问题。
宿舍楼里只剩她们两个。
整条走廊望过去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却没有一个人。
温从瑶手忙脚乱地把袋子收拾好：“我们走……”
还没等她说完，一声巨响突然从楼梯传来。
危险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宿舍门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开，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温从瑶后半句话就这样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有东西进来了？”她抱紧袋子，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闯进来的家伙拖着步子在一楼晃悠了半天，到最后竟是迈着步子来到了楼梯口。
“它要上来了！”温从瑶压着发抖的声音。
林若直起身，扫了眼走廊。
撞门进来，还能上楼梯，看来跟图书馆那家伙不是同一个。还有刚刚袭击保安的……
学校到底来了多少变异动物？
她蹙着眉关上了门，贴在墙边听外面的动静。
那家伙眨眼间就上了二楼。
一路上的房间安安静静的，它好像还不急，走一步停一步，比逛街还要慢悠悠。
像是在闻气味。
想明白这一点，林若松开扶着门把手的指节，小幅度扯了下嘴角。
如果这家伙能闻到人的气味。
那说明，找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回身拍了下正在抱头焦急想办法的温从瑶的肩，扬眉示意了一下她之前那个袋子，冷不丁发问：“冒昧问一句，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吗？”
温从瑶有点懵：“没什么能防身的，就一些电子产品和化妆品。”
她拉开拉链给林若看。
林若打着手电光，从里面捞出一个玻璃瓶：“这个是香水？”
温从瑶慢半拍点头：“对，新买的。”
“借我浪费一下。”林若礼貌征求了一句。
礼貌是象征意义上的。
时间紧急，她问完都没等回答，揪过温从瑶的外套就是一阵乱喷。
香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有点呛人。
温从瑶差点咳嗽出声，懵了好久恍然大悟：“对……动物闻不得香水味，只要能拿香水味盖住就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她比林若还要不心疼，跟在边上絮叨。
“快快快！不用省，多用点！”
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若也没打算省，把门的角角落落都喷了一遍，还没忘赶在危险前给房门上了锁。
与此同时，那家伙来到了门口。
房门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撞开。
粗重的鼻息喷洒在门上，像是在嗅门的味道。
房间里的两人不自觉停止了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什么都没发生。
可能是因为香水的味道实在太刺激性，它这次停留的时间竟还格外短，离开时还带着些仓皇逃窜的意味。
居然还真有用。
等到脚步散去，林若曲着已经有些僵的手指，把香水递回去。
她面上看着冷静得出奇，连刚刚喷香水的动作都称得上是不急不慢，完全看不出来是在跟时间比命。
温从瑶接香水的动作都是虚的，趴在桌上捂着胸口大喘气，半响才缓过来。
“……林若，你不怕吗？”
林若琢磨道：“说实话，我现在也有点搞不懂状况。”
但可能因为刚刚图书馆折腾了一遭，已经见怪不怪了。
“完全看不出来。”温从瑶低低说，“要是我一个人，现在可能已经考虑怎么从窗户跳下去了。”
他们的宿舍才二楼。排除掉大雾中的危险，确实可以试试赌一把。
林若回忆了一下，懒洋洋拖着调子：“经历过一次，体感不是很美好。”
伞没了，图书馆没了，祝依依要的东西估计跟废墟化为了一体。
“图书馆也有外面这种怪物？”
“也不算怪物。”林若顿了顿。
那双红色的眼睛，还有雾里隐约看到的长耳朵。
再联想到祝依依之前给她发的新闻，说有人悄悄养的兔子撑开笼子消失了。
“不会就是传言中消失的那个吧？”
林若静默片刻，歪着脑袋自顾自轻声说：“麻烦了。”
这三个字被她说得毫无急迫感，但温从瑶还是条件反射吓了一跳：“什么？”
林若走到门边：“你觉得闯进宿舍这家伙是什么？”
“猜不出来。”温从瑶蹙眉思索，“不过又会上楼梯又会闻气味，应该挺聪明的吧。”
是啊，挺聪明的。
林若扶上门把手，声音在黑夜中毫无温度，却还有心情笑了一下：“可惜你没看图书馆现在这样子。”
如果图书馆能被一只兔子毁成那样——
以宿舍里这家伙的脑子，会这么轻易被香水气味骗到吗？
她拧开了门。
面前走廊黑漆漆一片，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仿佛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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