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说完话弯腰展臂,傅原从他身后款款而来,停在容枝面前,
“漂亮的容小姐,又见面了。这次是不是方便坐下来谈谈?”
容枝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他,但大庭广众的,也没阻拦,笑笑说:“请便。”
咖啡厅一个桌子两排沙发,容枝和娇尹坐在同一侧,另一侧正好空着。
傅原在那一侧坐下,笑容阳光和煦,向容枝解释这颗宝石,“昨天路上看见这颗红宝石,就觉得做成项链,带在容小姐的脖子上一定很好看。正在想怎么送给你,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真是缘分。”
什么缘分,都是千方百计而已。
容枝支着脑袋,这颗价值近百万、从他口里说出来跟几块钱一样的红钻。她抬眼时,傅原正好在笑,少年人明朗的笑容,但眼底是势在必得的从容。
大概这就是上流贵公子的同款自信,来源于金钱权利,盲目而又高高在上的自信。
容枝轻哂,平静开口,直接就问:“傅先生知道红钻的寓意吗?”
傅原愣了下摇头,他没想到容枝会说这个。
他以为自己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再何况,他也真的就是路过看见这钻石漂亮,然后买了,哪里知道什么寓意。
容枝缓缓说下去,像念课本上的词句,没什么感情,“寓意浪漫与热烈,不加掩饰、从一而终的爱情。”
她停了停,转动银质小勺的手也停下来,语气稍显凝重,“傅先生能给我红钻,能给我红钻所代表的的一切?自然不能。那么正如你所说,我刚出笼,也没有再进笼的想法。”
她嗓音很冷淡,拒绝也很生硬直接。
傅原感觉有些被下面子,下意识就想说,“但是,你……”
他想说,你做过别人的情人,怎么可能得到那些……
可是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她动人眉眼上,折射到她琥珀的眼眸,像星光映在湖面。
那是一种特别的、生动的清澈美丽。
她温柔却不失傲骨,优雅得不像是谁的情人,即便做过情人,似乎也是谁也无法拥有的人。
傅原最爱这样的眼睛。
他原本想说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总觉得,说出口似乎就是自己冒犯了。
-
“我靠!我靠!”跟着容枝一块离开咖啡厅,到了酒店楼下,娇尹还在惊呼,“我的枝枝啊,亏我还想给你找下一任!傅原都直接送上门啊,你竟然,竟然不要?!”
娇尹满心震惊,然后还有那么点儿恨铁不成钢。
北市无人不知的傅家啊,就算傅柏给过容枝名片,可这回,傅原是找上门来啊,是送钻石,是请求啊!她们圈子里,无论哪个小姐妹碰到这件事,不得跑到北冰洋才能找到静静!
而容枝!她,居然,拒绝了?!
娇尹咬牙切齿:“这大好的机会,我的天啊……”
容枝在和前台说更新房/卡的问题,说完了才看向她,“他钱多有什么用,又不能继承财产。”
娇尹:“但是他刚刚送你的那颗钻石就近百万了。”
容枝:“他能天天送钻石?”
娇尹:“……送包也可以。”
容枝笑了笑,是那种完全没当一回事的笑。娇尹这会儿被空调冷风一吹,也渐渐冷静下来。毕竟被送东西的不是她,为姐妹乐呵一会儿也够了。
但她有些不解,容枝这种满不在乎的模样,怎么都不像圈内行为,娇尹想了一下问:“你拒绝傅原,有更好的人选?”
容枝:“没有。”
也对,其实好像她和容枝认识这么久,也没见她在意过这些东西,钱啊钻石啊包包啊,她都不在意,甚至有时候,喊她出来聚会,她直接穿双二十块钱假冒拖鞋出门。
于是,娇尹又问出之前还没得到答复的问题,“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答应傅原,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求钱财,那就求名?娇尹顿了下,不由想起容枝刚才说的话,“你刚才跟傅原说的是真话。”
“什么话?”容枝低头整理包,一边问。
娇尹:“就是,说红钻寓意那些的。”
“红钻不就那个寓意?”容枝说。
娇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顿了顿,到底是好朋友,斟酌着开口,“虽然说,圈里也不是没有上位成功的,何况你又这么漂亮,嫁个小豪门也挺简单。可是,咱们,咱们这种身份,毕竟是那什么,就算嫁过去,也不见得多好……”
“我知道,刚才是不想跟他纠缠。”容枝一言挑破她的隐晦,解释说,“交易而已,货/到/付/款,钱货两清。”
容枝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纯粹的交易,谈什么感情,人不能做虚无缥缈的梦。而且她上一笔不得不背负的交易才结束,谁会那么急着奔赴另一个战场。
她接过房卡,想了想回答娇尹之前的问题:“之后,应该就是过普通人的日子吧。”
没有过多的负担,不用不得不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日子。
娇尹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吓人!”
她又轻松地说起来,“不过说真的,你说,嫁入豪门当孙子干嘛呀!赚够了金盆洗手,包养小白脸不好吗?当然啦,要是有父母双亡、家产过亿的富二代跪着哭着求着要娶我,我也是愿意的……”
容枝:“……”
容枝摁了摁太阳穴,“你说的很对,有空一起去找鸭。”
说完,她指着地上的东西,“现在的话,你要不要帮我提上去。”
她本来的行李早就已经放到了酒店,但是今天和娇尹出去,娇尹听见搬家,硬是把她拉去商场,然后一口一个‘不买就没机会了’‘不买不是好姐妹!’成功将她原本的一个小包,变成无数盒子手提袋。
“我很想帮你,但我刚看见金主爸爸的未婚妻了,”娇尹笑得俏丽,说得诚恳,“明天我一定帮你,明天再见~”
容枝:“……别了,明天我得去趟医院。”
娇尹:“去看你弟弟?”
容枝点头。
娇尹皱起眉头。
她和容枝当了这么些年朋友,对于容枝,虽然不是完全了解,但也知道一些。比方说容枝有个弟弟,在京郊康复医院里,双腿残废,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娇尹一直觉得,容枝会干这一行,多半是为了她弟弟。
只是现在,康复医院是私人医院,收费高昂。容枝所说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普通人的工资,完全支付不起那些昂贵的账单。
也许,沈时这些年对她不薄,
又或许,她还有自己的存款。
娇尹有些担心,她想说什么,但看着容枝的脸,还是只讲,“行,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容枝应下。
最终一个人面对需要搬几次才能搬进电梯的东西。好在往来有几个男士,见到这场面,直接主动上来帮她。回到房间整理好所有东西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她吞了一粒药,给支付宝的一个账户打了最后一笔钱。
-
康复医院。
京郊高绿化区,环境对得起昂贵的价格,偏僻却安静的场所。
容枝早上七点出发,逆流而行,没遇上早高峰,但还是在九点多才到医院门口。
大门后面是修理整齐的草坪,几棵常年不黄的树,遮掩住盛夏的灼热,前面门诊部,后面住院区。
她径直朝后面去。
“容枝。”
字正腔圆。
又平又又稳的嗓音。
容枝回头望过去。
盛夏烈阳,高大树影,明明树就在后面,男人却站得笔挺。日光透过树叶,斑驳他深黑西装,遮掩他一身疏冷,明灭之间,容枝勉强能看清他的眼。
没有感情,仿佛礼貌。
但往深看,像雄鹰,又像是冰雪覆盖下的顽石。
危险不说,又冷又硬,也许有天还会很臭。
这样的人,容枝还有些印象。
关于他,记忆最后的画面,是从不相干的私人聚会出来后,天空在落雨,他递上伞,同时递出名片,明明是主动,明明嘴角带着笑,眼底却依旧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来自上流的矜贵与厌恶。
是一种,很让容枝讨厌的感觉。
“傅先生。”她声音冷淡。
傅柏走近两步,留下最佳谈话距离,不动声色打量容枝两眼,问:“一个人?”
“对。”容枝点头,日光打过耳尖,他听见门口传来哒哒的声音,她依稀听见弟弟护工的说话声,再加上本来她也不太想和这位傅先生多说,于是退了两步,“我还有些事情,下次有缘再见,傅先生。”
但缘分都在人为,她是不可能为的。
那么就不会有下回。
她说得礼貌又直接。
傅柏自然看出她的意思,薄唇几不可查地扬了下,却没有挽留,很礼貌的,“容小姐慢走。”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女人米白的长裙,淡化拥挤与喧闹,让世界重归于宁静。她动作很稳,但风却扰人,不知从哪个窗户闯进的热风,扬起她半点裙角,一小半截脚裸便展现在傅柏面前。
纤细脆弱、莹白而又迷人。
傅柏淡凉目光在那儿流连两三秒,等人消失在尽头,才对身边的助理说,“去查一下,她什么时候跟沈时分的,怎么分的。”
助理小吴是个事业精英,情感白痴,但跟了傅柏很多年,也不是什么都不敢问的人。
小吴:“您怎么知道她分了……”
傅柏淡声,“她一个人来的这里。”
小吴懵了一下,发挥他机灵的大脑,康复医院距市中心特别远,今天还是周末,容枝不可能放着沈时不管。所以能够现在来,多半是分了。而且,程阮回来了呀。
小吴恍然大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老板观察力敏锐,还是说他是变态中的战斗机了。
只不过小吴还是不懂,“那……那我们管什么时候分的干什么?”
有钱人找个情/人。
大老板找个女朋友。
管他什么时候分手的呢?分了不就行了?砸钱不就成了?
傅柏轻哂,深黑眼眸神情莫测,修长的手指在腕表上缓缓转了一圈,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他嗓音低沉,
“当然是得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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