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小修)

    “容小姐,您可算来了,小卓等您好久了。”

    中年女人从楼梯口下来,碰见容枝,满脸是笑。

    这是个很朴实的中年妇女,也是卓迟的护工,容枝走到她面前,“成嫂,这阵子麻烦你了。”

    容枝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没有敷衍的意味,成嫂每次和她说话,都有被尊重的感觉,此时,直接就忘了要忙的事情,跟容枝念叨,“哪里麻烦啊,一点都不麻烦的。容小姐开的工资高,小卓又是个不需要人费多少心的孩子,我这工作,不晓得多少人羡慕呢。”

    容枝轻笑着,“小卓最近怎么样?”

    成嫂哦了声,连忙说起来,“小卓啊,最近和以前一样,医生说他的腿,最近是恢复的越来越好,说不定过几年就可以走路了。他自己也懂事,什么都听医嘱,就是不爱说话,还有就是太犟了,前阵子,大晚上,估计得十二点了呐,我还见他在做康复运动……”

    她停了一下,看向容枝,听容枝轻嗯一声里,才接着说,“另外,医生说,他心脏那个手术,可能今年年底就可以排号了……”

    具体什么手术,成苗不太了解,可只要是手术,那就肯定要钱的。她能看出来,虽然他们在康复医院,但这位容小姐并不算富有。

    至于家人,她就从没见其他人来看望过。姐弟俩相依为命,也挺可怜的。

    容枝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头,“我知道了。”

    这些事情成苗也没什么办法,她自己本身不富有,“那容小姐先上去,我去拿个包裹,等会儿就来。”

    容枝说好,独自往楼上去。

    康复医院是她刚来北市,找了很久选择的医院,后来,她忙于应付沈时,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不过还是能记清楚,卓迟在哪间病房。

    她推开门,房里的人听见动静,也看过来。

    卓迟是个很白净的少年,除了天生皮肤白,再加上身体不好,常年不出门,整个人白得都有些病态。

    此时阳光落下来,打在他空澈的眉眼里。

    肤白通透,黑眸纯粹。

    黑与白细密交织,有些惊心动魄的脆弱。

    他原本很沉静,看见容枝的一刹那春暖花开。

    “姐!”

    容枝也跟着笑,“在看什么呢?”

    卓迟推着轮椅划过来,“没什么,晒太阳。”

    容枝点头,将他整个人看了一遍,“瘦了。”

    卓迟:“不对,成姐都说我最近长胖了,你是很久没来看我了,心思都放别人身上了。”

    容枝抿嘴笑了下,“放谁身上?”

    卓迟支吾:“说不定是沈先生。”

    卓迟见过沈时,仅仅是刚入院的时候,见过一面,但他一直记得。

    空气一下安静。

    容枝没有说话。

    可沉默好像才是最生疏、冷淡的否定。

    卓迟垂眸,向着容枝滑轮椅的速度又快了一些,他一边说,“我乱讲的,我知道姐是最关心我的。”

    容枝不置是否。

    卓迟稳稳到她面前,又往后看了两眼,才问:“沈先生没有来吗?”

    容枝摇头,声音平静,“分了。”

    在他面前,容枝一直说与沈时在谈恋爱,好在沈时也愿意保护她这一点点自尊,从没有拆穿过。

    “分了?”卓迟下意识反问。

    容枝没说话。

    他目光不动声色,去看容枝神情,接着紧握轮椅手的手,缓缓松开,仍旧笑得像个温柔大男孩,“分了那就分了,我姐这么好看,还怕找不到男朋友吗。”

    容枝提眉,看着他愉悦的模样,“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卓迟解释说,“关心姐姐的终生大事,不是弟弟该做的吗?”

    他躬腰,从小柜子里拿出一个浅粉的杯子,放入一片干柠檬,又加了一勺蜂蜜,倒三分之二温热的水,捧着试了试温度,递到容枝的面前,一边温声问,“当初,你忽然为了沈先生来北市,现在分手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南城了。”

    容枝接过水,喝了一口,“回去干什么?这医院不好吗?”

    卓迟:“我觉得没什么用,回家调养也一样。”

    容枝:“你身体还没好全,在医院总比在家好。”

    她停了停,再说,“而且我在北市找了份工作,暂时我们应该不会搬家。”

    卓迟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乖巧地点个头,只问,“什么工作啊。”

    容枝:“经纪人助理。”

    卓迟又点了个头,没有再说话,沉默得有些失落,容枝以为他是不想留在医院里,所以才闷闷不乐。

    她算了算时间,说,“过阵子你爸妈的祭日,我抽个空,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一趟。”

    这几年,许多原因,再加上沈时,她一直没有回过南城,连带着卓迟都没有回去过。现在终于摆脱了沈时,也是时候回去拜祭一趟。深埋地底的善良夫妻,这么多年没见到儿子,肯定也会担心。

    卓迟:“好,都听你的。”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等他吃完饭,快要午休的时候,容枝才说,“我还有事得先走,之后工作可能比较忙,不一定经常有时间过来,你有事微信和我说,没有钱也记得告诉我。”

    这个年纪的人,即便像卓迟这样,被困在医院里,那手里也得有些零花钱。打游戏、买东西,总会有娱乐项目,有娱乐项目的就要花钱。

    不过,容枝估计他就算需要也不会开口,还不如直接转给他。

    卓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没有反驳,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容枝的手,碰上门把手时,他才忽然开口,“吱吱姐……”

    容枝动作一顿,站在原地。

    这个称呼,还是很多年以前,大约是刚认识的时候,他喊的,后来,经历这么多事情,他们两个就和亲姐弟一样,卓迟一般省去那个吱吱,直接喊姐了。

    现在这么一喊,容枝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我也不该是你的责任。”

    卓迟缓缓地继续说,嗓音很轻,但十分凝重,跟刚才不一样的认真与诚恳。

    容枝在原地停了两三秒,垂眼又睁开,只是淡声说,“好好照顾你自己。”

    门开了又合,最终病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时间再度化作虚无。

    卓迟低头坐在原地,任凭日光携冷风扫过他耳尖,冷的热的,希冀着得到,又愧疚的心疼,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生长,如同藤蔓捆绑所有。

    过了很久。

    他再度滑动轮椅,拿起容枝刚才端过的杯子,紧握着,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头。

    -

    十点。

    酒店客房的灯已经熄灭。

    北市最著名的清吧LOE却刚开始营业。

    前面轻歌曼舞,卡座里,冯元宋听完好友的经历,笑得前仆后仰,“不是,我说傅二,你咋这瘟呢?这都能被拒绝?”

    真不怪他笑点低,堂堂傅家二少,花名在外却是个雏,这会儿第一次,找上门去包/养女人,还被人家给拒绝了,这也太能笑了。眼见傅原拿起空杯子,准备往他脑袋上砸的时候,冯元宋才停下来,收住笑,整了整衣服,“行了,行了,谁知道那女的是不是欲擒故纵?”

    傅原下意识摇头,“不是。”

    冯元宋:“你怎么就知道不是?”

    怎么就不是了。

    傅原一时间想起那双清涧冷寒的眼。

    他可以确定不是,却又没办法说出详细的原因。

    傅原拧了下眉,“你别问了,反正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她很漂亮,特别特别漂亮,最重要的是,她就给我一种,初恋的感觉,初恋你懂吧?她就应该是我初恋。”

    冯元宋怔了下,凑到傅原身边,也很凝重,“……你确定是女孩不是女人?”

    傅原这次一杯子砸了过去。

    冯元宋空手接住他砸来的杯子,“行了,傅二少爷,这不就是个外/围吗?你看上外/围我都嫌丢人,你这还对外/围有初恋的感觉?赶紧醒醒吧。”

    傅原:“不是外/围。”

    冯元宋懒得计较:“得,你说不是就不是,那反正人家都那么说了,你还能娶她怎么的?”

    他吊儿郎当的,傅原在旁边气不打一处来,“那我不就是来问你?”

    他身边狐朋狗友挺多,但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冯元宋这样,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能说两句,谁想到冯元宋这人这么狗?一开口就笑?!

    冯元宋没办法:“行行行,我给你想啊。那你又不能娶她,就砸钱。之前我公司那什么影后,不也高贵得很,后来强子砸了个一两百万,现在照样蜜里调油。哪个女人不喜欢钱,你肯定是砸的没到位。”

    冯元宋身在娱乐圈,这种事情见多了,觉得傅原现在这个问题,就完全不是事。

    “你妈的……唉,等会?!”傅原没觉得他计划可行,本来还皱着眉头,听完又想什么,像是恍然大悟。

    “怎么了?要去打钱了?”冯元宋喝了口酒。

    傅原没理他:“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人家是包/养,我可以娶她啊,这完全不一样啊。”

    冯元宋直接一口酒喷出来:“不是,这还被人包过?”

    傅原:“这不重要。”

    冯元宋翻了个冷笑,“你醒醒?傅伯伯和你妈能同意?”

    傅原:“没事,我偷偷领证,先瞒上一阵子,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孙女孙子的,不同意都不可能。”

    好友这鬼迷心窍的样子,冯元宋是直接笑不出声了,“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傅原没有看他,一心想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他是家里老二,容枝除了沈时也没别人,什么笼子不笼子,之前就是惯性思维惹的祸!为什么要包/养,直接正正经经谈对象、娶回家。

    一个普通证件,九块钱而已。

    至于容枝的意见,傅原没有想,想也不用想,肯定会同意啊。

    来个正儿八经、声势浩大的求婚,哪个女人不喜欢?

    他想得特别快乐,甚至都想好明天怎么去求婚了,正开口和冯元宋详谈这个问题,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却响起来。

    冯元宋也停下说话的想法,示意他接电话。

    三四句话,结束。

    “谁啊?”冯元宋看着傅原喜难自禁的表情,“你初恋?”

    傅原:“不是,吴培。”

    这笑容,搞得冯元宋心里发毛,“那你笑个屁,咋了,你对吴培也有初恋的感觉了?”

    吴培是傅原他哥的秘书。

    傅原呸了一声,“说你大爷呢。”

    对于傅柏有对象这件事,傅原也很震惊,但他为了显示兄弟亲密,勉强维持住,装作很正常的样子,就很轻描淡写地说,“滚犊子,就,赵培跟我说,我哥让他去送女人的礼物。他万年单身狗,知道个屁,就来咨询我了?”

    冯元宋:“你不也是?”

    傅原又呸了一声,“反正,我现在忙得很,我要去给我嫂子跟我初恋买礼物了。”

    冯元宋还是不太信。

    比起傅原这种,在圈里似乎有很多女朋友,实际上一个也没有的来说。傅柏是方圆十里没有女人,怎么看也不可能有对象的品种。

    就这,就这,送女人礼物,不可能。

    冯元宋:“估计是给哪个合作伙伴的。”

    傅原摇头,“没,吴培说了,送女朋友的礼物。”

    冯元宋:“我靠……搞什么,是谁啊,哪家的?”

    要知道,傅柏找不到对象不是自身条件,而是真他妈不近女色,放个女人到他床/上,他都能面无表情、整理衣服,起身离开,看也不带看一眼的那种。

    这样的人,现在竟然要送女朋友礼物?!

    傅原接着摇头,高深莫测的,“你猜?”

    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行了我走了,明天别找我,出趟国,当代购去了,回来就求婚。”

    冯元宋:……

    “你妈的,我硬要看看是哪个女的,迷成这样。”

    傅原:“不行,你要是见了也喜欢怎么办。跟兄弟抢老婆,不行。”

    冯元宋:“呸,就一外围,还老婆,拉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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