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有全亮,祝父祝母就已经醒来了。
这段时间天气越发地冷了,祝父的老寒腿也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他们这些人,能有口饭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奢求能治病啊。
只是这段时间,老祝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而且,这段时间他也越来越沉默了,沉默得让她恐惧。
她没有办法,只能在他身边陪着他,盼望着好日子能到来,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祝安!有你的包裹。”
“这么多年了,还有人给我寄包裹?”祝父对着祝母疑惑问道。
“是不是送错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刘啊,是我的包裹吗?会不会是送错了啊。”
“呐!南省XXX改造厂,祝安收。是你的。”
“这寄的是啥啊?”
“有点粉末,有点药膏,还有点吃的。主要是有两条棉裤。看起来像是你家人寄来的。”
前头说了,现在正好是特殊时期,尤其是祝安他们这些人,更是需要严查。
祝余也是知道会有这种情况,虽然想给父母寄点吃的,但是也不知道父母那边是什么情况?管理人员怎么样。怕因为这个连累了他们,就只是磨了点常用的药,配制了一点治腿疼的药膏。
祝余此时的目的也只是确定一下祝父祝母的情况,让他们知道还有自己一直惦记着他们,让他们能有个盼头。
也多亏了这看守的老刘是个实在人,他家祖上八代都是贫民。曾经在抗战时期受过一个先生的一饭之恩,所以对知识分子都很尊敬。
也是因此,祝安他们一群人在这里生活了八年,虽然日子苦了些,但是也没有被迫害得太厉害。
老刘也知道祝安的老寒腿的毛病。检查了包裹没有问题就让他把东西都拿走了。
其他和祝安一起下放的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收到包裹,也是十分好奇,都聚在那个茅草屋附近。
祝安先将东西收到一边,打开了那封信。
“见信如晤,爸爸妈妈你们好吗?”
刚看到第一句,祝安就忍不住泪流满面。旁边的祝母看了,急忙拿过信来,见是八年没见过面的儿子寄过来的信,心中的激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也跟着捂住脸哭了起来。
“老祝,这是咋了?出啥事儿了?”
众人看见他们这副情形,以为是啥坏消息。
问话也问得战战兢兢。
“有啥事说出来,大伙儿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对呀对呀。”
“多谢各位了,只是这是我儿子寄过来的信,太出乎意料,我们太过激动了。”
“这是好事儿啊!”
“听说你们已经有小十年没见了吧?快看看你儿子写了啥。”
“对呀对呀!快别哭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哎~哎~”
祝父抹了眼泪,又将信拿起来读了。
“这八年来,我一直在想念你们……不知您二老身体可还健康......”
……
“......大伯一直不肯告诉我你们的去向......我多方打听才得知你们所在的地方......之前也寄过不同的地址,不知这次会不会有好运气.....”
......
“我一直怀念我小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现在,你们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模糊不清了......”
.....
“大伯一直也没有亏待我,知道您给了我吩咐,让我一直读到了高中......”
......
“但是两年前,大伯让我代替堂哥插队到了北方,是一个叫做长庆村的地方.....”
......
“.....这么多年的劳动经历,磨炼了我的内心。我现在每天需要干很多活......”
“每当我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我都在想,你们会不会做着更重的活?每每想到如此,我内心就十分不是滋味。”
......
“因为这两年,大伯会给我寄来堂哥不要的衣服,所以,我的布票也还算充足。给你们二老做了两条棉裤。”
......
“都是用药熏过了的,希望能对您的老寒腿有所帮助。”
......
“我一直记挂着您和母亲,听说南方的天气阴暗潮湿,担心您的身子。”
......
“希望我这一次是足够幸运的,随信寄给您的包裹里有一些治疗感冒发烧等的药粉,还有药膏是祛湿拔寒的,希望您能度过一个舒服一点的冬天。”
“我插队的这个小村子里也十分贫穷,只能给您寄一些当地的干果,希望您和我母亲都能康健。”
......
“我觉得我们再次相见的日子不远了,请您们原谅不孝儿这么多年不能侍奉膝下。”
“不孝儿祝余敬上。”
祝安和祝母看着这信,心里像是打翻了几缸醋一样,酸得不得了。
他们一直知道自己的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他们当初将他托付给大哥的时候,也是怕孩子跟着他们吃苦。
没想到,哪怕是骨肉至亲,也是靠不住啊。
“这些年,真是苦了我儿了啊。”祝母在一边泣不成声。
祝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重地叹气。
他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对他大哥的怨怼,他给自家孩子留了那么多财产,足够让他们一辈子过得衣食无忧了,结果自己的孩子过得这么磕磕绊绊的,还替了侄子下乡。
祝安一直是个清冷温润的男人,此时,他也不由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去找自己的大哥理论,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慢待自己的孩子。
但是,祝安心里也是十分欣慰和开心的。
他在这里已经八年了。八年,足够让一个人的脊梁变得佝偻。他一直觉得自己此生无望了。
只能天天穿着洗不出来的衣服,看着破旧的屋子,闻着周围牛粪的味道一直到他死。
他知道为什么妻子会一直跟着他,但是,这段时间,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
儿子的来信给了他温暖,让他知道,还有一个人,在远方一直等着他。
他摸了摸泪,挂着泪痕摸着儿子寄给他的棉裤。
摸着带着药香,平坦光滑的裤子,他的心也被慢慢抚平了。
“老祝啊,你也别难过了。”
“是啊是啊。”
“你看你儿子多关心你,从信上不难看出来,你儿子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如今也是老天保佑了啊。”
“是啊是啊,你看,这棉裤正好需要,这药粉什么的也是用了心的。”
“你儿子离开你的时候才十岁吧,那么小的人,这么多年还记得你有老寒腿,可见是个孝顺的。”
“是啊是啊,你儿子如今才十八啊,你可得振作起来,你还得帮他带孩子呢!”
“我听说了,江省有不少老同志都平反了,上边已经意识到问题了,没准儿啊,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回去了。”
“真的?你说真的?”
“别嚷嚷,快了快了。”
听着周围同志们安慰自己的话,祝安被打动了,他觉得自己要振作起来。
他摸了摸那些东西,转头看着破涕为笑的祝母,拉住她的手,对她说:“你放心。”
祝母高兴地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攥着祝父的手。
祝母提醒他:“你快去找老刘借点纸笔,给儿子回信,让他放心。”
“唉~”
“我这就去。”
这一边,祝余不知道他的信带给父母怎么样的震动,他当时也只能瞎猫碰,希望能幸运地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在知青点度过了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年头。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也知道了这个长庆村的现状——穷。是真的穷。
他受恩于这里的乡亲们,只想着能尽自己的能力,帮帮这些人。
想了许久,他将主意打到了后山。
“什么?你想去后山种药材?”
孙志国听了祝余的话,惊讶地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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