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了?
丁妍从他手里接过竹风铃, 发现上面残存着一些黯淡的血迹, 呈现分散的状态,明显被摩挲擦拭过,但却没能擦拭干净。
是他练剑受伤后拿出过竹风铃, 所以才会沾到血么?
丁妍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但她没有多想,只是将它放在彩布上, 拂过腕间的储物镯,拿出了一串崭新的竹风铃。
是上次在寂土山顶做的那些,离开的时候都被她收了回来。
她提着竹风铃的上端, 对着青年晃了晃, 嘴角扬起明媚的笑容,“新的。”
神剑使颤了颤睫羽,目光似乎亮了一分,但他没有回应,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丁妍以为他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便又从储物镯里拿了好几串出来,提在手里对他摇晃, 让竹管碰撞出脆响。
“有很多。”
没想到神剑使却垂下了脑袋, 只盯着搁在彩布上的竹风铃, 片刻后说:“这个。”
“……”丁妍以为自己听错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问了一遍:“什么?”
神剑使伸出手,抓起了沾着血的竹风铃, 再次托到丁妍的面前,微微凝着眸光,说道:“要,这个。”
丁妍感受到他强烈笃定的情绪,一时间有些惘然。
不是嫌脏吗,不要新的?
两人对视许久,神剑使托着那串竹风铃纹丝不动,被他那澄澈干净的目光注视着,丁妍只得无奈地败下阵来,收了其他的竹风铃,重新接过了他手里染血的那串。
踟蹰片刻之后,她取出了贝壳水镜,用一条软布沾了清水,轮流拿起穿着丝线的竹管,温柔细致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神剑使动了动,曲起一膝,将手臂搁在上面,稍稍探过身体,凑到了丁妍的面前,专注地观察她手上的动作。
鼻尖又沾上了清凉的薄荷味道,有风吹来,将神剑使的鬓发吹到了丁妍的脸上,像是细羽在轻轻扫拭。
她觉得发痒,便稍稍后仰,抬眼瞥到那张俊美妖冶的面庞,就在距离自己额头不到三寸的地方,登时呼吸都跟着凝滞了。
好在有龟息术法,趁着脸色涨红之前,她连忙对自己使了出来,又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手里的竹风铃上。
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完完全全擦拭了三遍之后,丁妍才用灵力将上面的水渍烘干。又认真检查了一圈,发现有根竹管还是沁着几丝模糊的血迹,实在是擦拭不去了。
不过并不明显,很难发现,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特别的美?
丁妍轻轻呼出一口气,递回了神剑使手中,道:“好了。”
青年放松身体,靠在了后面的枯树树干上,提着竹风铃放在膝盖处晃了晃,倾听它的脆响,情不自禁地入了神。
在他安静无声的时候,丁妍又抬眼观察四周,发现远处的六角石塔敞着大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
万一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坐在这里……
丁妍心口砰砰直跳,连忙攥住了身边的幻羽千霓剑,另一只手指向远处的石塔,对着神剑使问道:“那里,有人?”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原来他正望着天空愣神,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神剑使……”丁妍用手指轻戳他的手臂以示提醒,然而力道似乎轻了些,除了指尖传来坚硬的肌肉触感,并没有吸引住他的心神。
丁妍以为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坐在原地没有打扰,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始终没有动静,等到丁妍抬眼望去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他左手搁在身侧,按住了彩布上的摧天,右手放在腹部,紧紧地攥住竹风铃的竹管,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剑眉稍稍拧起,透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烦闷。
流云拂过截天崖的边缘,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几声喑哑的鸟鸣,久久回荡。
天光静静地照射下来,垂荡在青年肩侧的长发被风吹起了几丝,拂过他安静浅眠的脸庞。
在这一刻,丁妍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她抱住自己的双腿,将下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无声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
神剑使并没有睡太久,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空空荡荡,丁妍已经不在了。
他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
然而很快,他察觉到了她的气息,还在,不过在远一些的地方。
他循着方向转头望去,发现丁妍正站在远处石塔的门外,倾着身体往里面探看。
嘴唇动了动,他想要呼喊她的名字,可还是跟前几天那样,怎么都喊不出来。
他收起怀里的竹风铃,提剑起身,向她奔了过去。
丁妍感受到了身后靠近的神剑气息,转过身的时候,正看到他在向自己奔来。
“醒了?”
神剑使站在她的面前,身体紧绷,定定地盯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她那样,仔细地打量了好久。
丁妍红了脸,打岔道:“这里,是什么?”
神剑使这才移开目光,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石塔,嘴唇轻动,像是有些不情愿地回答:“……家。”
家?丁妍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便试探着问:“我可以,进去吗?”
神剑使沉默了。
见他情绪低落,丁妍连忙摆手,安慰道:“没事,不去了。”
石塔可能是一剑仙宗的某处重地,塔身上镌刻有无比复杂的剑纹,堆建的材料也蕴藏着极为馥郁的灵气,堪比正潇真人铺设成地板的涉江云石,想来价值十分贵重。
她只是好奇神剑使的生活环境,并不是真的想要打探一剑仙宗的隐秘。
但没想到的是,青年忽地对她点了点头,宛如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主动走在前面为她引路了。
丁妍见他走进敞开的大门,停下脚步等待没有动身的自己,便不再犹豫,快步追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神剑使在的缘故,所以周围并没有什么禁制或者是结界。踏入塔门的刹那间,丁妍只觉得眼前一黯,有股森森冷气萦绕周身,下一刻,她就置身于一个昏暗的空间了。
在外面看来,石塔雄伟,应该有很多楼层,然而事实上,它的内部只有一层空间。
穹顶很高,虽然也悬挂着映月石,但距离有些远了,所以光线投射到地面上的时候,便不够充足。
借着朦胧的光芒,丁妍看到了镶嵌在塔壁上的东西。
——是一个个玉制的牌位。
牌位上有名字,不过被淡淡的光芒笼罩着,让人无法看清。
丁妍眼底漾开些微的诧色,想起先前神剑使说的,这里是他的家,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这里没有什么家具,北面简单地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放了些祭品,燃着一对淡金色的长烛,烛火幽幽,光芒黯淡,根本照不亮周围的区域。
而在地面中央,放置着一张铁石圆床,以床为中心的地砖上雕刻着特殊的法纹,辐射向八方,观其气息,应该有辅助修炼的作用。
而在南面靠墙的角落里,丁妍看到了一个半阖半掩的小木柜。
都不用打开,视线透过柜门的缝隙,就可以见到里面摆着寥寥几套衣衫鞋靴,旁的就是些细小的杂物,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在木柜的旁边的小案上,丁妍看到了几捆绷带,浸泡过特殊的药液,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有些已经被拆开来用了,正散乱地搁在上面。
“这里……”丁妍咬了咬唇,转过身的时候,却看到神剑使正站在供桌旁边,沉默地望着她。
“家?”
听到问话,他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丁妍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
可她终究是没有触碰,把手拢回了自己的袖子里。
气氛沉凝而又压抑,昏暗的空间中,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终究还是丁妍先打起了精神,她敛起眉眼中的酸涩,深呼吸一口气,对他笑道:“等我。”
说完,没等他回应,丁妍便奔出了石塔。
她走到那些嶙峋的黑石旁边,捡了一块大小适合的石头,用幻羽千霓剑削成了石碗的形状,又走到铺着彩布的枯树下,小心翼翼地挖出了那棵发黄的小草,移植在了石碗里面。
她取出清露,浇了些水,这才捧着石碗,向站在塔门处的神剑使走去。
而随着她的靠近,神剑使也终于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
好似天光乍破,他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竟然隐隐出现了几分可以称之为讶异的神色。
丁妍端着石碗,走进了塔中,她帮忙把绷带放进小木柜里,把移植着小草的石碗搁在了木柜旁边的小案上,又从自己的储物镯里摸了一件东西出来。
是她先前在万蛛谷外的营地里,用奔雷兔兔毛制作的毛绒小兔,也摆在了石碗的旁边。
随后,她将一颗普通的灵光珠塞进络子里面,悬挂在了小木柜的侧面,也就是小案的上方。
让这一角,有了光。
她站起身,看向了默默跟在身后的青年。
“以后,给你,做东西。”
“很多,东西……”
*
天光渐渐暗淡下来,整个截天崖上,只剩下了苍茫的黑暗。
神剑使站在崖边,视线追随着掠下剑气阶梯的倩影,看着她走过剑台,走过石桥,走过了重重草木,直至消失,再也不见。
他拿出了竹风铃。
崖边的风很大,刮卷着悬系着丝线的竹管,把它们乱无章法的碰撞脆响也一同刮走。
但他觉得,好像还是听到了声音。
“神剑使。”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浑厚苍老的呼喊,身穿紫袍的敕阳真人降落在了截天崖上。
“你不练剑,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质问,神剑使飞快地收起掌心的竹风铃,可黯淡的天光下,敕阳真人还是看清了他的动作。
锐利老目中闪过一丝疑虑,敕阳真人缓步上前,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向前伸出了手。
“什么东西,拿来。”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外面修路,机器咣咣咣很吵,午休没睡好,精神很萎靡,抹了好几遍风油精都没用,我要睡会儿再起来写三更,不要等我,真的不要等,明天看吧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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