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晏文头一次看到这般模样的陆离, 撕心裂肺,痛彻心扉,那不是平日里同自己打闹的陆离。
平日里的陆离, 是会嬉笑打骂,还会勾起晏文内心深处,强烈欲望,将晏文从情|欲的深海里拉出, 又攀爬至情潮的浪尖,她像是初升的日头,有着刺眼的光, 却又温和地将人笼罩于其中。
陆离是个极聪明的女人, 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欲|望, 想要晏文,想要疼爱, 就会用些无伤风雅的小手段。她是个知情知趣的小女人,也是个撒娇卖萌的小女孩,多面玲珑, 却又不疯魔没脑子。
较起真来, 又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陆离对于拍戏, 是真的较真,可晏文仔细观察过了, 她的较真,是想要将戏拍好,将自己带入戏角, 出戏虽难,但每一次都会慢慢地调节自己的情绪,直到长久的沉默之后,便还是那上蹦下跳的小姑娘。
不像现在。
晏文已经区分不出,谁是陆离,谁才是阮柠了。
她怔愣地站在陆离的面前,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那个将自己蜷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喉间发出嘶鸣的。
是谁?
谁是陆离,谁又是阮柠?
晏文也是在突然之间就发现了,自己的手脚冰冷,她不明白,到底是她们入戏了,还是本来她们就身处戏中。
突然之间,晏文一把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她觉得房间里憋闷,仿佛已经抽干了空气,她无法呼吸,憋得眼泪簌簌就落。
晏文很少哭,平素里在家,没人敢让这祖宗委屈,加上晏文原本就难共情,二十几岁的人了,还真没真真实实地哭过,头一次,胸口酸胀、疼痛。
乍然之间就步入进了陆离的范围圈,被陆离的情绪包裹其中,压根受不住。
晏文猛地地冲上前去,将窗户都推开,冷风尽数吹了进来,晏文打了个寒战。
等到她回过头时,陆离抬起巴掌大的脸来,眼神空洞,无神地看着晏文,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冷然。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晏文被剖成了好几半,一半告诉她,她是拉着阮柠从深渊泥泞当中走出来的冷然,一半告诉她,她就是晏文,应该上前去,拉住陆离。
可能如何呢,不管是冷然也好,还是晏文也好,她都不能。
晏文回看着陆离,与陆离木然无神的目光撞在一起,心同着陆离一起,在稀稀拉拉地碎成了玻璃渣,却也只能站在原处,掉着眼泪,半低着头,俯视着阮柠。
“你只是缺身份而已,你没有身份吗?”
炸雷惊响,大雨骤然而至,刚推开的窗户被瓢泼大雨浇了个透,像是惊涛,顿时从冷然的身后侵袭而来,从后背开始,凉意攀爬而上,激得冷然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
阮柠好似也在这一声惊雷之中听明白了冷然话里的意思。
她只是活着,缺了一张身份的证明而已,人这一生,由着那张证明活着,还是在活着证明自己活着。
突然之间就看不真切了。
冷然站在惊雷炸响的地方,站在闪电亮起的光芒之下,倔强地挺直着后背,下巴紧绷,捏出一个线条紧张的弧度,后槽牙微微咬紧,紧张,又害怕。
阮柠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她紧紧地盯着冷然,直到将冷然素白的小脸看到真切,才抿着嘴,收起了刚刚的号啕,反而克制压抑地哭了起来。
冷然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地靠近阮柠,披了件小薄毯在阮柠的肩头。
直到阮柠不哭了,两人各自回到房间里休息了。
冷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阮柠哭闹的场景,说撕心裂肺都不为过,然而帮不了,替不得。
她翻身坐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冷然迅速侧头,将目光投向拉开的缝隙外的阮柠。
阮柠抱着自己的小毯子,只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眼里还蓄着泪,水灵灵的,却又怯弱害怕地看着冷然。
她也不吱声,只与看向自己的冷然沉默相对。
冷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房间里来。
阮柠将房门大拉开,而后走至了冷然的床边。冷然坐起身,都替她挪了一半的位置出来,可阮柠却没往冷然的床上瞧,反倒只是将小毯子搁在地板上,侧身一躺,躺在了冷然的床沿边的地板上。
冷然的床原本就低矮,她稍微一侧个头,便能看到将自己蜷成一团的阮柠。
阮柠没再瞧她,将头埋在被子里,似是睡着了。
晏文长长地舒了口气,刚刚这个动作,是平日里陆离同自己闹着玩的时候,佯装着小生气时,将头埋进小被子里的模样。
是陆离。
大雨来临之时,一颗剧烈跳动的心,也跟着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这一夜,无论是晏文也好,还是冷然也好,都休息得比较好。
第二天周末,冷然没去上班,在阮柠极少的解释之下,才慢慢发现昨夜的阮柠是被吓着了。
如今的阮柠,是稍有风吹草动,便是惊弓之鸟,害怕是常态。
她是一个成年人,在她需要保护的时候,在她想要义无反顾地逃离阮浩南的时候,必然会有其他的方法,只是她在阮浩南的压迫之下,已经将阮浩南看得太强大,反而不相信自己是可以的。
冷然如今没有别的能力去帮阮柠,她只能先帮阮柠从阮浩南的桎梏之下逃离出来,然后拿到自己的身份,给她提供一些物质上的需求。
阮柠暂住在冷然家里,在冷然上下班回来之后,能做一顿热呼的饭菜。
偶尔也不是阮柠,是其他近卫军出来,会陪着冷然聊一聊,甚至于连最胆小的阮阮,也能再同冷然多说上两句。
阮柠在慢慢地好转。
如果没有阮浩南的话。
起初阮浩南哪里肯罢休,甚至于找上了冷然的家里,可恰巧这一天冷然休假在家,冷眼打量着这个找上门来的男人,她痞坏惯了,自小打架也不曾输过,就阮浩南这样的酒囊饭袋,她可以一次揍三个小眼神本就不怀好意,让找上门来的阮浩南居然有些不敢上前,骂骂咧咧要去局里告冷然。
冷然翻着白眼:“劝你把你女儿的身份证交出来,否则不是你告我,怕是你女儿告你!”
被吓得不敢吱声,不敢出门查看的阮柠一直躲在冷然的身后,直到看到冷然吊儿郎当地将门一关,大爷似地往沙发里一坐,阮柠才凑上去,来回打量着冷然。
“你好厉害。”
倒也真不是冷然厉害。
之后一段时间,冷然同钱老商量之后,倒是真替阮柠弄好了身份证,没有让刚刚从魔爪之下逃出来的阮柠再次回去面对恶魔。
然后冷然忙着去给阮柠挂了一个学籍,回来喜滋滋地同阮柠讲。
阮柠初初还有些吓着了,她没看过书,怎么去考,觉得自己实在不行。
冷然原本跑了一整天,累得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还听得阮柠在自己的耳边叨叨,她无奈地冲着阮柠笑了一笑。
“你不行,你还有好些人格,他们聪明着呢。”
被点到的其他小伙伴们,一一出来亮了个相,闹得阮柠自己傻眼了。
还有一年的时间,自此之后暂住在冷然家里的阮柠,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学习,她没有生活来源,原本想要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家看书的,但被冷然拒绝了。
冷然辞退了原本收拾家里的阿姨,打扫房间的事由阮柠住,不收阮柠的房租,但也不给阮柠报酬,阮柠需得在家给冷然住早晚两顿饭。
轻松活,基本算得上是在无条件帮着阮柠了。
阮柠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之后发现冷然在吃的上面是真的不好伺候之后,便也放下了心。
入冬后冷然也给阮柠买新衣服,拉着阮柠回自己家一起过年,一向胆小怕事的阮柠,一进冷然家的门,就被冷然的妈妈捏住了手。
她吓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冷方穹只笑着冲着阮柠点头,然后拉着冷然一起进厨房里去准备年夜饭了。
独留冷妈妈寒暄照顾着阮柠。
她受宠若惊,一顿年夜饭吃得十分不自在。
冷妈妈也没留她俩在家住,趁着天色不算太晚,撵着两个小姑娘回去了。
家里有冷方穹,怕小姑娘害怕。
冷然将阮柠带了回去,反复问阮柠是不是没吃好,要不要再跟自己吃一点儿。
家里没准备什么,零嘴倒是多,她提了一小篮子的零嘴,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阮柠。
与阮柠轻轻碰了一杯:“新年快乐。”
年欢晚会快走到了尾声,烟花的声音此起彼伏,阮柠捏着酒杯,与冷然轻轻碰了碰,见冷然仰头一饮而尽,她也准备喝掉时,又被冷然从手里抽出了酒杯,被冷然一口又喝了个见底。
冷然眯着眼:“新年快乐,阮阮,凌云,雪莉,明睿。”
还有她不认识的,每一个保护着阮柠的人。
阮柠低头,冲着空荡荡的酒杯,笑了起来。
新年依始,她不敢碰喝多了倒头就睡的冷然,只抱着书,背得小脑袋直点。
新年,她开启了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扶贫工作已让二呼死亡……太忙了之后只能日3000了
这周的车,在准备,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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