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进荣府·第六啪

    那些往日旧事不提,单说如今,黛玉乘轿从渡口出来,换了马车,进城中便又换了轿子。好在秦理找的都知监内侍高喜他们四个身强体壮,虽平日不用,但惯常练家子,抬起轿、驾起车来,也是四平八稳。

    如此,纵是黛玉身子略弱,倒也不觉疲累。

    进了城中,系统已将黛玉原本进荣国府种种讲了一回,说到后头,小姑娘脸上已是忍不住的意兴阑珊,似是自语,又似是与系统道:“母亲说的兴头,我还当外祖母家是怎样的亲热和睦,却不想……”

    “外祖母便也罢了,听着总还是真心疼我。大舅母小家子出身,我也省得。只二舅母,絮絮叨叨,却是在防范谁呢!”

    黛玉又是恼怒,又是伤心,“惟愿是我小肚鸡肠,想得多了。”

    系统,不,是跟了黛玉两个多月,已经同她熟悉起来的钟泽元,却没说话——他只恨黛玉还想的少了。

    小姑娘自小娇养着长大,父母待之如珠如宝,仆妇看顾小心翼翼,纵使聪慧灵透,可心性尚幼稚天真,还怀着一颗善心,还不肯信人间险恶。

    这也是钟泽元最怕的一点,这两个多月他冷眼看时,就知道黛玉是嘴硬心软。这样性子在京城的勋贵世家里,最容易吃亏不过。

    有心要让黛玉吃一个亏,钟泽元却又心疼这个柔软的小姑娘,半晌叹了口气,罢了,终归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呢。

    他摆出“系统”的冷漠来,沉声提醒,“若是宿主并未多想,荣府的人真没有那般和善呢?”

    钟泽元还想着要是小姑娘心软了,自己好提醒她可还有打脸的主线任务要做,说甚么也要让她硬下心肠。

    不想黛玉沉默了一会儿,紧跟着便是眉头一扬,傲然回道:“我怕什么,那就打他们的脸!”

    钟泽元一愣,过后忍不住的低笑,更起了兴子逗弄黛玉,“宿主说的是——你父亲乃是探花及第,正四品的都转运使,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母亲是老国公的嫡小姐,要是有谁敢不给你面子,打他们的脸,叫他们知道知道我们宿主不是好惹的!”

    黛玉脸上一热,往后缩了缩,暗道怎么系统越来越有人味儿了,还会逗人了!她毕竟只是嘴硬,让钟泽元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还强撑着亮爪子呢,“本来便是如此嘛!”

    她就听见耳边系统笑得更开怀了,“的确如此,的确如此!”黛玉又气又脸红,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便负气不肯再理系统。

    钟泽元有心想要再逗逗她,又怕逗得狠了小姑娘生气,正琢磨着怎么说呢,忽听黛玉幽幽问了一句,“系统,你是怎么知道我父亲是探花的?我记得自己并没有提过这事儿。”

    钟泽元没想到黛玉如此敏锐,自己不过是一时嘴快,她就抓住了漏洞,赶紧敷衍道:“我是系统,神仙法宝自然能知万事。”

    “是这样吗……”黛玉软乎乎的小脸上满是狐疑,一壁乖巧点头,一壁自己心里小声嘀咕,“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呢……”

    钟泽元赶紧扯开话题,“宿主,进宁荣街了。”

    黛玉毕竟才十四岁,又是一直娇养着,尚有些孩子心性儿,闻言果然扭头悄悄往外看。

    轿子打东边儿来,已过了宁国府的大门,黛玉掀起帘子时,远远的正见街北两个大石狮子,三间的兽头大门,匾额上大书“敕造荣国府”五个金字。

    东西角门开着,有来往办事的人进进出出,正中大门却是紧闭,门前列坐着几个中年仆从,华冠丽服,挺胸叠肚,好不得意。

    黛玉暗暗点头,果然是公府气派,也合了系统所说情形,她正想着系统呢,便听耳边系统开口了,“主线任务二:下马威,让荣府众人不敢轻视宿主。”

    “宿主请注意,此次主线任务较大,含有多个支线任务,请宿主做好准备,按要求完成支线任务。”

    黛玉一惊,忙打起全副精神预备。

    “不必这样紧张,任务不难的。”黛玉正紧张兮兮的,就听系统柔声宽慰了一句,她也不敢松懈,只是点点头,才想说什么,系统就恢复了冷漠——支线任务来了。

    黛玉紧张地捏住了衣角。

    “滴——主线任务二之支线任务甲:让荣府人主动给宿主开正门,但宿主拒绝。”

    黛玉正想着要如何做呢,就听外头有人大喝,“哎,来人做什么的,速速停下——这国公府的正门也是你们这样硬闯的?”

    跟轿的婆子赶紧上前,“这是咱们姑太太家小姐,接老太太信,来探视外祖母的。”

    “那也不成。”门子眼珠儿骨碌碌一转,见唯有一顶轿子,后头跟着两个面生的婆子,一个丫头,心内便有了计较,“没听见里头主子传话要开正门的,这大门也不是我们说开就开。”

    这些“门官儿”要油水惯了,若真是来拜会的职位低的访客,那拜礼不给门上另备一份一样的,且进不去里头——不然有道是阎王易见,小鬼儿难缠呢。

    可这回,他可是打错了主意。

    都知监的内侍岂是好惹的?更何况这些还都是有品有级的少监,不是那苦巴巴的小黄门!

    高喜正是才换了下来在旁等着的,闻言登时恼了,跨步上前劈头一个大耳刮子上去,“混账!咱家京里去的人家儿多了,头一回见着敢叫走侧门的!”

    那门子不妨,叫高喜一耳光打了个磨旋儿,他也顾不上疼了,吓得掉头就趴倒在地,“原是宫里的老爷,这、这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开正门,赶紧的开正门!”门子忙着朝后叫喊。

    高喜嗤笑一声,“这时候又不要你主子传话了?”

    那门子正瑟瑟发抖,就听荣府三间正门嘎吱吱一阵巨响,里头拎着袍摆匆匆小跑着出来一群人,为首的跑得气喘吁吁,见着高喜忙摆手招呼,“内相,高内相,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却是贾赦贾政两人带着贾琏和小厮仆从跑了出来。

    原来渡口上那小子却是个愣的,得了周瑞家的嘱咐回来报信,不先告诉门子预备着,也不赶着告诉外头贾政,一心的就要告诉王夫人,说话也不清不楚,只说得有内侍来了。

    把个王夫人唬了一跳,忙又遣人告诉贾母、贾政,这一来二往的,可不就耽误了么?

    那门子见状也醒过神儿来了,偷偷抬头看着四周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的,气得他趴在地上心里直道晦气,可不是白挨一嘴巴!

    那贾赦贾政还不知就里呢,忙着问高喜等人为何而来,面上俱是忐忑。家里跟都知监并无往来啊,怎么今日都知监一位少监却上门来了?这是还没看见四位少监齐聚门口呢,若是发觉了,只怕要吓得冒汗。

    高喜呵呵笑了一声,“我道是哪里的规矩这样大,却是连门也不叫人进,原来是两位。”

    贾赦情知贾政不擅跟人打交道,忙上赶着笑道:“让进,哪来的不让进?这是不知内相们大驾,若是早知道了,我等必早早出来恭候——内相快请。”

    高喜倨傲地昂着下巴,摆手道:“免了!咱家带着差事来的,可不敢误了主子的吩咐。你等让路,好叫轿子进去。”

    贾赦尚不知黛玉来了,好生奇怪,忙问道:“敢问内相,却是谁的轿子?”

    不等高喜回话,那边轿子已是往下一压,两个丫头扶着黛玉缓缓下来,轻施一礼,“二位想必便是大舅舅、二舅舅了。”

    贾赦等人这才看见后头轿子,他还不知信儿呢,倒是贾政从王夫人那里知道了些,迟疑着问道:“可是林家外甥女儿?”

    黛玉颔首,才想着自己戴了幂篱,便出声回道:“正是。”

    贾赦贾政更傻眼了,怎么外甥女让宫里内相们送来的?他们犹自满头雾水,还是贾琏机灵,看出内侍们隐隐以黛玉为尊,一面儿就悄悄的叫人进去跟老太太回话,一面打圆场笑道:“原来是姑母家的妹子,老太太可盼来了。快请进去——快把正门打开。”

    黛玉一笑,阻止道:“这是表兄?还请不必。”

    贾赦也缓过来了,庆幸内侍不是故意来寻晦气的,忙拈须笑道:“无事,无事。”

    黛玉摇了摇头,又是一福身,“我虽为闺阁弱质,但也懂得道理。外祖家乃是世袭的国公,正门轻易不能开得。更何况诸位长辈在内,我为后生小辈,又岂能如此不知礼?断不敢如此。”

    周围人们都是一阵交口称赞,都道林家懂得道理,那林大人必定也是个好官儿。

    黛玉隐隐听见,霎时明白了支线任务的原因,既闹开了让荣府下人不敢小觑,又给父亲在外头挣了名声!

    “宿主聪明——恭喜宿主,支线任务甲完成!”系统适时在她耳边出声。

    “外甥女礼仪周备。”荣府里别人还不如何,贾政先满是赞赏,连连称赞黛玉懂礼谦和,“可见家风宽厚。”

    黛玉一笑,谦称不敢。

    高喜这才点了头,便请黛玉上去,“姑娘请上轿,咱们送您进了府才是。”

    说着,不容黛玉推辞,招手叫过婆子来便扶着黛玉上了轿子。

    高喜一声喊,“起轿!”轿子边上等着的内侍齐齐低喝一声,轻巧地把轿杆抬上了肩,放着大开的正门不管,径自进了角门,又进二门——左右他们是内侍,并不需避讳。

    贾赦贾政这才看清,原来抬轿子的竟也是都知监少监,两人一个激灵,对视一眼,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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