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太后论起来也是个传奇人物。
二月众秀女一同入了宫,两月之后四月廿七日便封贞嫔,同年五月诏晋贞贵妃,六月太上皇便着礼部拟封皇后,十月里行了册封大典,持金宝、金册正式册为皇后,彼时不过十五岁……
见这样传说中的人,即便黛玉一向平淡,此时也不免有些紧张。
好在前来接引的女官正是前两日去到荣府教授礼仪的两人,黛玉眼前一亮,微微吐了口气,暗自庆幸有熟悉的人陪着,感觉好些。
但她也有些疑惑,自己的运气似乎好的有点过了头?不仅女官教礼仪时客气有礼,路上来接的内侍们言笑有加,就连适才赵鳞,太后宫中的副统领,也是和蔼可亲的,全无半点刁难。
“姑娘,到了。”女官低声提醒。
黛玉忙敛了心思,低着头在女官的引导下恭恭敬敬行了六肃三跪三拜的大礼,口称,“臣姑苏林氏之女见过皇太后,愿娘娘璇阁长春,百龄眉寿。”
“好、好……”太后是在侧殿见的黛玉,此时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道了几句好,便招手温声道,“好孩子,过来我细瞧瞧。”
黛玉忙上前几步,仍是恭谨垂头。
太后执着黛玉的手摩挲了一阵,又叫人拿玳瑁镜,仔细端详,方满意点头,“模样儿好,人也机灵,跟你祖母有几分相似。”
“赐座。”太后侧头吩咐了一声,忙有宫女疾步端了个海棠攒枝的杌子来放在黛玉身后。
太后和颜悦色的,拉着黛玉问些乳名儿是什么,年纪多大了,从南边儿来了可还习惯等话,又慨叹,“我自打十五岁上进了宫,便再也未曾回过苏州了。早年太上皇南巡,也是我留在宫内照看。”
黛玉被太后的和善感染,也渐渐放松下来,这时才敢微微抬起了头,回道:“娘娘颖悟绝伦,福慧双修,若不是您在宫内坐镇,太上皇断不能这样放心。”
太后乐得笑眯了眼,连连夸道:“好一张灵巧的嘴儿!我就爱你这样的孩子。”
黛玉松了口气,此时方敢悄悄打量眼前。
太后年近六十,瞧之却不过四十许人,弯眉杏眼,鼻子略圆,唇珠饱满,稍有些厚。许是年纪大了,福寿双全,便富态些,此时微微笑起来,便十分和善。
乌黑光亮的头发高高地绾成牡丹髻的样式,金环束着的“花苞”左右各四,上头插的正是佛教八宝的小簪子,并不张扬。唯有正中的“大花苞”上,端端正正带了一支九尾衔珠金凤,隐隐彰显了眼前人尊贵的身份。
许是并不是正式召见,太后也松快,此时微微歪在大迎枕上,露出背后的靠背来,乃是赭黄缎地满绣海屋添筹的图样。
黛玉心里了然地点了点头,适才进内,见椅子上的椅披也是正红的海屋添筹纹,并不张扬华丽。慢慢便对太后的脾性有了些猜测,应当是温和的老人家。
“我这里也有一个小姑娘的。是皇帝的第七女,自小儿没了母亲,养在我这里。今年十四岁,与你一般大,小名儿叫韵绫。”
太后笑眯眯的,“不过这时候上学去了,过后皇后奉旨给她们姊妹还有几个亲王郡王家的女儿挑伴读,下回你来了,我叫你们见一见。都是好孩子,必定合得来的。”
黛玉忙致谢。
太后瞧着她,便想起当年那个一样精灵机巧的女孩儿来,“同你祖母是一样一样的……我们自十五岁一别,只在她嫁了人随夫上京时见过一回,便再也没见了。她比我运气好,一辈子都是家乡。”
“我离家四十几年了,有时想起苏杭景象,梦里都落下泪来。”太后出神地望着桌上的瓶插,像是在对黛玉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只怕有福气能回家瞧一眼,我也认不出如今的姑苏了。”
黛玉并未出声打扰,太后这话正触着她的心事。当初完成主线任务一的时候,系统告知原本世界走向,分明说的是“孤女林黛玉”,若是没有系统,按着自己原本父母双亡的命,只怕也如太后,只能梦里见一见家乡了罢?
她心里一阵阵的酸涩,却忽然听见耳边一男子之声干咳了,吓得一抖,赶忙在心内问,“系统?”
“是我。”系统静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适才惹恼了你,还未道歉。”
黛玉脸上一红,嘀咕道:“你忒莽撞,好不好提起叫我去男人的寝宫,难道还怨我气你!”
“不怨,自然不怨。”钟泽元赶紧追了一句,他当时也不知怎的,似是鬼迷了心窍,忽然就这么说了,却忘了黛玉根本不知自己是谁,这样平白一句,是有些冒犯了。
黛玉也并未真的放在心上,很快就噘了噘嘴,“饶你这一回罢。”
钟泽元低低笑了两声,“那,我多谢你。”
黛玉就觉得耳边痒得很,似是有极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可惜钟泽元现在看不见黛玉的脸,不然他定能发现,小姑娘的耳垂已经悄悄地红透了。
“你这时候怎么出来了?”趁着太后还在出神,黛玉忙追问了一句。
“我是来提醒你——”钟泽元一顿,很快冷笑了起来,“主线任务的目标,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间珠帘儿响动,一个宫女垂头进内禀道:“娘娘,甄太妃给您请安来了。”
太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不早不晚的,也不是不知道她今日召见林氏女,甄氏怎么挑这个时候过来了?
但人已到了,没有赶出去的理儿,太后淡淡点头,“叫她进来罢。”
说完,她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向黛玉笑道:“这位你应当也知道的?甄家同你外祖家交情极好。当年还在南边儿金陵,两家就来往甚好。”
黛玉一愣,老实摇头,“臣不曾听过。”
或许是错觉,黛玉总觉得她说完这话之后,太后的笑容加深了不少。
“太妃,娘娘在偏殿见人。”外头宫女声音传来,紧跟着便是一声通报,“太妃到。”
黛玉起身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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