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掌柜的还是几步上前,“姑爷,老朽别的本事没有,您想问什么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在冉记这么多年,该知道的都知道,您只管吩咐。”
苏泽适似乎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个老匹夫,还没到最后时刻呢,这么想要将责任全部甩到别人身上,直接回家养老不是最为稳妥
深吸一口气,额角几跳才勉强压下升腾而起的怒火。
现在不是处置他的时候,染坊人心浮动,再把掌柜的赶走更加难办。只等他腾出手来,万万不会让这样的蛀虫留在这里。
“成掌柜说笑了,吩咐谈不上,还请相助我详细了解染坊的染料便好”,还能用得着他,嘴上吃些亏无畏轻重。
听他这样说,成掌柜难免自得,捋了一把胡子才道,“要说染料配方是该保密的,可既然姑爷开口了,老朽这就带你去看看。”
眼前的人太过年轻,不仅他不信,染坊里的师傅也不信,都预备着找下家了。
他此时看在冉家这么多年看中他的情面上将染坊的一切交给新姑爷,在他看来已经是很顾旧情了,要不然,将冉家的东西卖出去就是一大笔银子。
不是没感受到掌柜的轻视,苏泽适却不在意。这样的人,不值得他费尽心思拉拢,无论他是走是留,他都会让他变成走的,过程便不那么重要了。
跟着成掌柜将染坊里里外外逛了一遍,苏泽适弄清楚了染布的各个步骤的负责人,大致理清了思路。
一大早便来这里面对烂摊子,此时临近午时,苏泽适早就饿了。
不顾底下人的诧异或不以为然,苏泽适领着青竹晃晃悠悠地出了门,还去了柳城最大的酒楼。
没有要酒楼掌柜推荐的包厢,就在大堂里点了一大桌。
大堂靠里有一个台子,上面有人说书,打着拍子抑扬顿挫,给吃饭的人添了不少乐子,想必有不少人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心中暗暗点头,不愧是柳城最有名的酒楼,端看这份营销之策就是上上之选。
吃饭的地方,最易聚齐三教九流。有人听书,自然有人高谈阔论。
不远处就有人谈论到冉家事件,“你们是没看到啊,那冉记染坊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我表舅姨的哥哥家的大侄子是云门镖局的人,他可说了,人证物证俱齐,冉家这次是栽定了。”
有人不同意他的说法,“可我听说冉家那个主事的信誓旦旦地保证与他们无关,说是两日后见分晓啊。”
“嘿,你这人怎么那么实诚呢”,说话的是另一个挽着袖子的大汉,“现在棺材板儿都钉上了,多的两天无非就等他们尸体长蛆再埋罢了。”
这话端的恶毒,苏泽适牢牢记住此人的脸。他可从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一是一二是二,一句话不疼不痒,可只要让他有机会,让他跟着不疼不痒一番岂不美哉
拦下就要冲上去的青竹,苏泽适看向端上来的菜,两个人吃满满的一桌,不可谓不奢侈。
这边他正暗戳戳的记仇,那边又有人说了,“你们不知道吧,冉家那个什么主事的就是他们新进门的姑爷。派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穷酸秀才,冉家也是没什么指望咯。”
这句话一过,苏泽适不再关注那边的动静,转而专心致志地吃饭,五荤五素,搭配完美。
青竹过惯了苦日子,姑爷点了那么多菜,他差点撑破肚皮也没吃完。可怜兮兮地忘了一眼正在品茶的人,见他无动于衷,准备再灌一点。
冷不丁苏泽适出声,“饱了饱了就去找酒楼要两个破碗。”
在青竹一头雾水的注视下,苏泽适一派安然地往城门走。
中间七拐八绕,险些让自小在柳城长大的青竹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了才慢悠悠地转向了成衣一条街。
他活了那么多年,要是连几个小喽啰都奈何不了,早就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苏泽适敏锐地感受到了两道目光,如刀一样的让他起了警惕之心。
脚步顿了一瞬,循着方向找到了目光来源。
挑了挑眉,苏泽适往来的方向退后几步,蹲在了一个乞儿身前,“你为何乞讨”
青竹端着两碗饭菜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缩头缩脑的,只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眼见自家少爷还停下来了,差点来个少女跺脚。
不甘不愿地跟着蹲下,听到了乞儿给的回答,“原是年少,现在”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周围有几个更小的孩子,头发乱七八糟,衣服破破烂烂,端着破碗的手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就这些被人嫌弃的孩子,却都自以为没有被人发现的缓缓靠近,紧盯着蹲在少年面前不动的主仆二人,似乎一个不对就会扑上来咬人。
原本只是单纯好奇的苏泽适这下是真的有些感兴趣了,吹吹手上不存在的灰,依旧云淡风轻,“为了他们你长大了,去码头搬货存点钱娶个媳妇不是很好”
“你是要把饭菜给我们吗”少年答非所问,好似等不及一般就要上手抢青竹手上的破碗,“谢谢大爷。”
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倏地笑出声来,“给你个机会,帮我盯着李师爷府上,任何一个外出的人去了哪我都要知道。”
示意青竹放手,理理袖子站起来,面上毫不在意,语气却满是认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成了,我给你二十个名额,让他们有地方吃饭,至于以后,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说完便带着青竹走了,也不管人家的反应。
青竹依旧一头雾水,他家少爷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成掌柜都搞不定的事情,他怎么不慌啊。
挠了挠头,跟在少爷后面,“您这是做什么不是要找证据证明咱们家的区别吗”
苏泽适停都没停一下,摆摆手道,“是啊,这不就是去找嘛,跟着我就是了,跟你说了也不会明白。”
青竹是他的书童,倒不至于怀疑他。只是他太过实诚,和盘托出他的计划难保不会露馅儿,到时候更加麻烦。
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了苏家的成衣铺子,让掌柜的安排几个小伙计带上几匹没染过的布,分别去了柳城几家排得上号的染坊染成跟府衙那批布料一样的颜色,还特意要求做上各家的记号。
交代完这些事情,苏泽适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冉府,径直往冉母的院子去了。
“你是想让我宴请各家夫人”饶是冉母也经不住诧异,“这个当头,她们来了有什么用她们巴不得咱家倒了她们男人好来分一杯羹呢。”
他们冉家的染坊一旦倒了,肯定会牵涉到其他的产业,到时候可不就让这些奸猾小人占了便宜一想到这里冉母便经不住愤愤。
平日里她们就嫉妒她夫妻恩爱,后院没那些破烂事,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此时请她们,那不是更戳她心窝子吗
苏泽适无奈地笑了笑,他倒是忘了,冉母再聪明也是女人,女人家的明枪暗箭更多,确实是委屈长辈了。
“是小婿考虑不周,劳累母亲跟着操心,若是有困难也无妨,有没有这一遭并不妨碍”,一抚掌,苏泽适瞬间决定。法子是人想的,无非就是绕一圈罢了。
冉母白了他一眼,说话丝毫不避讳,“你都开了口了,现在说这些不是扎我的心吗行了,我现在便命人送请帖,明日她们都会来的。”不会有人放过压我一头的机会。
几经犹豫,苏泽适还是问了一句,“母亲这里真的没事吗要是您受委屈了,岳父回来不会放过我的”。
看起来进退有礼,说话间却满是促狭。可也正是这样的态度,令冉母觉得亲近。
一甩帕子,“怪道倩倩瞧上了你呢,这般油嘴滑舌,等你岳父回来是要让他好好教教你”,又笑骂,“赶紧回你的院子,我这里可不欢迎一来就要我做事的小辈。”
苏泽适也确实有事,顺势起身,“小婿这就告退,不在这里碍眼”,走动之间,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夫妻一体,想必夫人们最近也有春风得意的。”
说完即走,完全不怀疑冉母是否能够领会个中真意。
柳城作为府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没那么好对付。各家的掌权人没有一个是草包,娶的妻子也是对自己有助力的,哪怕是商家,出现中所写的麻雀变凤凰的也是少之又少。
苏泽适从来不会小看女人,通过她们,知道各家近日的动向轻而易举。而冉母,是最合适成为从只言片语中搜集信息的人。
回了小院,苏泽适再次一头扎进书房中,拿出纸笔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干什么。
冉芸倩几次想开口让他歇歇,又不知想到什么,转而进了厨房。
亥时过半,书房亮起的烛火终于熄灭。苏泽适转着脖子,准备回房休息。
详细的思路已经有了,并且已经付诸于行动,端看明日的结果便好,他总算不用梦中都是染料了。
刚进门便见冉芸倩也未睡,正托腮看他,面上带着困意,娇俏的声音更为软糯,“我专程去厨房帮你炖的汤,就怕你累到了,喝了便歇吧。”
话说得贤惠,脸上的表情却是,“敢不夸我就哭给你看。”
漂亮的粉藕汤,上面的油撇干净了,叫人一看便有食欲。
带着强烈的暖意,苏泽适虔诚地尝了一口,随即顿住。要是他的味觉没问题,这应该是冉府厨子的手艺。
“娘子贤惠,有幸娶你,不知是我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喝完了汤,苏泽适夸得一脸真诚,冉芸倩听得毫不亏心,一派和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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