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训就势伏在地上,对安舒道:“属下鲁莽伤了王妃,请王妃责罚。”
刘太监正等机会收拾碍手碍脚的秦训,立刻吊高了嗓音,“来人啊,将这伤了王妃的刁奴拿下,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跟在刘太监身边的两个小太监闻言,挽起袖子欲上前去拖秦训。
“慢着。”安舒抬手制止,“刘总管是吧?到底本王妃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命令倒是下得很顺口。”
刘太监躬身屈膝,“王妃恕罪,奴才并非有意冒犯,奴才只是按例行事,伤了主子的下人就该受罚,王爷昏迷不醒,若王妃执意包庇这秦护卫,恐怕难堵悠悠众口。”
安舒头一次处理这种事情,心跳有些加快,但面上不显神色,“就算责罚,也该是本王妃下令,由不得你越俎代庖。”
“是是是,王妃说的极是,是奴才护主心切急了些。”刘太监低眉顺眼一脸献媚,等着安舒下令处罚秦训。
安舒冷冷淡淡看着秦训,“秦护卫虽是无心之失,却实实在在推了本王妃,理应责罚,念在秦护卫照看王爷有功,酌情考虑,杖责十下,就地执行执行,本王妃亲自监督方解心头之恨。”
刘太监咬着后槽牙,对这个命令极为不满,有这王妃亲自监督,他便不能借此机会清理了秦训。
看来这王妃不是个好糊弄的,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心里门儿清。
安舒美目微睁的模样有些慑人,刘太监只得让随从小太监去唤人带上军杖前来,就地杖责秦训。
秦训被三四个太监摁在长凳上,安舒不自觉双手紧握,她并不想亲眼看着秦训挨打。
刘太监给手下使过眼色,铁定每一杖都下死手。
但秦训推倒了她是事实,又被刘太监看见,不罚确实说不过去,若她不亲自看着,秦训在刘太监手里必然要吃尽苦头,说不定就此把命丢掉。
秦训深深看安舒一眼,浑身肌肉紧绷,连挨十杖一声不吭。
此时张长史和许长史听到动静赶来,就看安舒端庄坐在阶上,冷眼旁观秦训受罚。
“王妃,十杖完毕。”
安舒满手是汗,睇了镇北王府三个管事一眼,微微颔首,“嗯,算完了秦护卫推本王妃的账,就该来算算刘公公欺主夺权以下犯上的账。”
刘太监一愣,完全没想到有这一出,“奴才这可都是为王妃考虑!”
“刘公公,你不问本王妃的意思,当着本王妃的面越级下令是事实,这么多人看着呢,本王妃也不想罚刘公公,但就像刘公公所说,有错不罚本王妃日后该如何服众?刘公公你说对不对?”
刘太监差点咬碎一口牙,憋了半晌才道:“王妃说的是。”
安舒用他方才说过的话来堵他,秦训已经挨了杖责,他想反驳竟无处下口。
安舒笑了笑,对许长史和张长史道:“以下犯上欺主夺权本是重罪,按例应该杖毙,二位长史说是不是?”
刘太监心头一跳。
许长史上前拱手,道:“回王妃话,正是。”
不等刘太监开口,安舒又道:“念在刘公公护主心切,死罪可免,杖责二十以做警示,事后给刘公公赏赐上好的补品,本王妃心地善良,不忍亲眼看刘公公受苦,就麻烦许长史代为监刑,行刑完了再来通报。”
说完直接转身回屋,没给旁人开口机会。
关上房门,安舒胸膛剧烈起伏,她本就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狠人,一直拿腔拿调的端着,生怕露怯被那些人精似的管事看出端倪。
“小姐做得很好,就该让这镇北王府的管事们知道知道,小姐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翠珠对安舒此举大为欢喜。
那刘太监试图借安舒之手整治秦训,反被安舒扣上欺主夺权的罪名杖责二十,必能震慑一二,以后这些个管事再想打安舒的主意只怕得再三掂量掂量。
安舒懂得这个道理,要是这次让刘太监得逞,那以后这种事定会层出不穷,所以必须一次杜绝后患。
刚才面对一堆主掌生杀的管事,她面上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其实心里慌得不行,不过好在算是成功了。
院中响起杖责的闷响,伴随着刘太监的惨叫。
张长史心有暗鬼,只怪这女人太美,勾得人心里发痒。
不过,当日要是没有秦训那个残废搅局,这女人应该已经成为他的禁|脔还不敢声张,任由他揉圆搓扁,何来如今的嚣张?
众人都知道安舒在门内能听见,刘太监实实在在挨了二十个板子。
许长史到门前通报,“回禀王妃,行刑完毕,二十杖一杖不差。”
“知道了,辛苦许长史。”安舒跨出门来,一双美目扫过院中众人,“还不快将刘公公扶下去养伤?”
刘太监身边的随侍赶紧应下,上前架着刘太监退了下去。
安舒看向许长史和张长史,“今日为何几位管事都来了这长辉院?是否有什么大事?”
许长史道:“无事,刘公公伺候内宅女眷,应该是听闻王妃回府前来相迎,下官与张长史则是听闻王妃动怒前来处事。”
正院名长辉,是镇北王府最大居中的院落,镇北王常居其中,因秦训武力镇压,又有镇北王令牌,逼得王府其他人避而远之,安舒进门后没有明令禁止不得进入,刘太监本就是内宅的管事,进长辉院当然是轻而易举。
安舒点头,“原来如此,王爷需要静养,无事别来长辉院,传本王妃命令,除去长辉院的差使,其余任何人进长辉院皆需要通报本王妃,得到许可方可进入,违者杖毙。”
“是,下官遵命。”许长史应下,与张长史一道退去。
安舒看众人散尽,长辉院只剩亲信,便带上伤药去寻被杖责的秦训。
秦训身为镇北王的贴身护卫,自是知道该如何治伤,回到屋中,正为自己的臀部上药,就听有人敲响房门。
“秦护卫,是我,我来为秦护卫送药。”
秦训光着个屁股趴在床上,听到安舒的声音,立马放下药瓶穿裤子,“请王妃稍等,属下这就来开门。”
“秦护卫身上有伤,不必起身,若门没锁我就直接进来了。”
安舒没想太多,只觉得秦训腿脚不便,来开门必然要坐轮椅,杖责的伤又在屁股上,这一坐肯定伤上加伤。
安舒推门,秦训裤子没能穿上,忙抓起薄被盖住自己的光腚,“王妃亲自送药折煞属下,恕属下不能起身行礼。”
“秦护卫你的伤怎么样?”安舒放下手中的东西,面带愧色,“我不是有意要责罚秦护卫,只是刘太监借题发挥,不这么做你我都下不了台。”
“属下明白,多谢王妃庇护。”秦训趴着一动也不敢动,安舒就在离他一尺的地方,而他没穿裤子,与安舒只有一被之隔。
安舒道:“秦护卫明白就好,秦护卫今日是否是在尝试行走?其实你这样强行尝试是不对的,应该循序渐进,被杖责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屁股疼不疼?”
如果屁股有痛感,说明不是腰椎神经受损,或者受损的程度不严重,秦训双腿瘫痪不足半年,说不定靠针灸按摩和复健能够恢复行动力。
秦训答非所问,语气冷硬,“药已经送到,属下自己会用,还请王妃离开。”
“病不讳医,秦护卫或许可以找个大夫看看,针灸一下,我能协助秦护卫复健,总比秦护卫莽莽撞撞胡乱尝试来得好。”
安舒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冷不丁朝秦训臀部按了一下,只听秦训倒抽一口气,双拳紧握浑身绷直。
“唉?看来是有痛感,对不住啊秦护卫,我不是故意的。”
安舒极为不好意思,看秦训挨打时一声不吭,她还以为秦训不疼。
秦训忍下疼痛,“属下是被贼人打断双腿而残废,与屁股有何干系?”
“……我这不是不知道嘛,还以为是脊椎受损,既然这样,秦护卫配合治疗,也许有机会能够行走,我略懂穴位,帮助过别人复健,可以为秦护卫看看。”
安舒说着,伸手去揭被子,却被秦训一把握住。
安舒吓了一跳,秦训慌忙放开她的手,转而揪住被子,“王妃千金之躯,莫要让属下脏了王妃的手。”
“秦护卫重情重义,已经比许多人高尚了,怎会肮脏?受伤的部位在哪里?这里有感觉吗?”
夏日的被子不厚,安舒隔着被子认真给秦训按了一下两条腿,算是大致了解情况。
原来秦训的两条腿,大腿小腿都被人碾压击打过,程度不一,还强撑着把镇北王背回京城才倒下,自此以后再也没能站起来。
到如今恢复了四月有余,骨头没有错位,按压穴位是有感觉的,只是不听使唤无法行走。
“行了,先把今天所受的伤养好,我制定一个复健的计划,锻炼腿部力量,再找个大夫为秦护卫医治,争取早日站起来,确定不需要叫个公公来为你上药吗?”
“属下自己能上药,不劳烦王妃费心。”
秦训坚持自己上药,安舒只能随他去。“好吧,那秦护卫你自己注意别沾水,安心养伤,王爷那边我会暂时代为照看,尽我最大的能力看守着王爷。”
“请王妃务必寸步不离,秦训谢过王妃。”
安舒叹气应下,“好,我会好好照顾王爷等你康复。”
听着房门被关上,秦训双目紧闭重重喘了几口。
明知道王妃心无尘埃为他的断腿着想,但他竟不敢去看王妃那双明澈的眼眸。
秦训趴床养伤,安舒去厨房亲手熬了鱼肉粥,取一份让小丫鬟陶彩送给秦训,再取一份喂食镇北王。
安舒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被生活磋磨得极其有耐心,鱼肉去腥熬汤之后取出来,她把鱼刺一点点剔干净,再细细剁成肉泥,这才放进锅里与鱼汤大米熬制。
熬出来的粥色泽润透,口感细腻丝滑,鱼肉的清香四溢,完全不见油腻。
这是为镇北王考虑,常年昏迷的人不适合吃大鱼大肉,但长期营养跟不上身体容易每况愈下,只能这般处理。
想想也是可怜,希望镇北王至少做个体面的饱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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