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 凤安瑾悠着凤北诀推杯换盏。
酒足饭饱,凤安瑾摒退左右,递给凤北诀一本名册,“皇叔,这是朕收集的名单, 尽是毅亲王党羽, 这满朝上下皆视朕为无物,朕能仰仗的, 只有外公与皇叔。”
凤北诀没有去接,“皇上希望本王怎么做?”
凤安瑾面色沉着, “朕, 希望皇叔能做朕的利刃,清君侧, 镇山河。”
……
长辉院。
吃饱了就困,安舒躺在榻上, 一个迷糊睡了过去,待醒过来, 天色已经黑透了。
翠珠可能是看她睡得香, 屋里就没有掌灯, 只给她盖了一床毯子, 木炭烧得很旺。
安舒欠起身子, 身上的毯子滑落,正弯腰去捡,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抓起毯子, 凤北诀沉沉的声音传来,“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躺的时候不困,只想随便躺一会儿来着。”安舒打了个哈欠,感觉凤北诀身上带着寒气,便问道:“王爷现在才回来?是皇上拉着说话不放王爷走么?”
凤北诀居高临下看安舒,光线昏暗看不具体,入眼只是大体轮廓,线条蜿蜒柔美。
看了片刻,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道:“皇上没有不放行,只是让本王去杀几个人,才耽搁了些时辰。”
果然看到榻上的女人抖了抖,却还故作镇定,“王爷杀了谁?”
“几个碍事的赃官。”
凤北诀在榻尾坐下,安舒闻到一股清冽的酒香,酒本是烈性之物,混着凤北诀身上独有的气息,竟是带着冷意。
安舒问:“王爷是喝酒了吗?”
凤北诀低低笑了一声,忽然侧身压下,两手撑在卧榻边缘,将安舒困在榻上,“我杀人了,你不害怕?”
安舒不由自主伸手抵住凤北诀胸膛,“我怕啊,王爷身经百战,杀过的人不知凡几,杀人如喝水一样简单,随时可以要了我的命,我怎么能不害怕?”
凤北诀手上撑着的力道一松,整个人重重压在安舒身上,脸埋在安舒颈侧,“不要怕,本王杀光所有人也不会杀你。”
安舒被凤北诀喷吐的热气弄得脖颈发痒,面红脸热不由得往旁边缩了缩。
凤北诀立刻将她拉回来摁住,“本王说了不会杀你,你为何还要躲?”
安舒一动不动,半晌不见凤北诀说话,便问道:“王爷,你是不是喝醉了?”
凤北诀坐起身来,“本王确实与皇上喝了几杯,不过没醉,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安舒沉默了片刻,“王爷为何要为皇上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远离纷争做个闲散王爷不好么?”
过了一会儿凤北诀才道:“试过了,无用。而且,本王答应过一个人,要辅佐皇上看河清海晏。”
“王爷答应过谁?”安舒问道。
她记得先皇凤东黎是镇北王的长兄,正是先皇将年少的镇北王送去北胡做质子,与镇北王积怨不浅,镇北王断然不可能是答应先皇要辅佐幼帝。
凤北诀却没有回答。
在黑暗里静坐半晌,安舒打破沉默,“要不要叫翠珠将蜡烛点上?”
“本王去沐浴,你先睡吧。”
凤北诀离开,安舒让翠珠掌灯,叹一口气跟着凤北诀去了净房。
她不放心,镇北王明显是喝得有些多,要是脚滑摔死或者淹死在浴桶里,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凤北诀看安舒跟来,脱衣裳的动作停住,“王妃是要与本王共浴么?”
安舒目不斜视,“我已经洗过了,过来是为了伺候王爷沐浴。”
“不用。”
凤北诀脱衣裳的手彻底垂下,一副安舒不走他绝不继续的架势。
“行,那我在屏风后面可以吗?你有事就叫我。”还是安舒败下阵来,耗下去水都要凉了。
“你且回去。”
安舒不再说话,默默退到屏风后面,屏风对门而放,浴池在内,安舒站在靠门的墙边,借着光能看到凤北诀脱去衣裳,踏入浴池里,而后便是淅沥水声。
凤北诀低头,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印入眼中,半晌,仰头闭目。
皇室中人尽是肮脏,包括他自己。
安舒老老实实靠在墙边,直等到凤北诀沐浴完毕。
看凤北诀已经在穿衣裳,安舒松了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镇北王喝醉只是言行与平时有些差异,并不会身体失控。
凤北诀沐浴出来,绕过屏风看到安舒还在等他,心底忽地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无法描述,只想抱一抱他的王妃。
行随心动,凤北诀毫不迟疑将安舒拉进怀里。
拥抱突如其来,安舒有些手足无措,顿了顿,试探着予以回抱。
感受到安舒纤细双臂环上他的腰,凤北诀不自觉扬起嘴角。
安舒被凤北诀的拥抱压得腰酸,不得不拍拍他后背,“走吧,回屋睡觉。”
“嗯。”
回到卧房,凤北诀掀开被子就要躺下,被安舒伸手一把托住,“别,你头发还是湿的,就这样睡觉对身体不好。”
说着,去旁边柜子里拿出几块吸水性强的棉布,“来这里坐,我给你擦干再睡。”
凤北诀深深看着安舒,一言不发,倒听话的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任由安舒为他细细擦拭头发。
安舒用棉布包裹发丝,轻轻揉搓。
凤北诀的头发很多,长度及腰黝黑莹亮,半干的状态最为好看,像是专业造型师给他做的发型。
安舒觉得镇北王的头发触感很不错,别看镇北王这个人凶巴巴的,头发却比她的要柔软。
镇北王厌恶婢女触碰,安舒能碰但不会绾发,所以镇北王满头黑发一直随意披散着,或是他用发带松松散散绑在脑后,偶有几缕散落,甚是潇洒俊逸。
安舒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现在年轻可能感觉不到,至多受凉而已,等老一点会风湿头痛头晕的。你以前是不是也习惯不擦干头发就睡觉?”
凤北诀垂下双目,半晌才道:“嗯。”
她说等老一点么?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到老,曾以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便是他最好的结局。
所以,悍不畏死,胜仗连连,令人胆寒。
所有与凤北诀对阵过的北胡将领,都说凤北诀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除了诡谲的布兵之法,凤北诀本人更是凶悍至极,武艺高绝招招致命,完全不做防守,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以至于与他对战一次便不可避免的心生惧意,后续战事溃不成军。
听到凤北诀的回答,安舒摇头道:“那不行啊,以后记得要擦干头发再睡觉。”
凤北诀顿了顿,问道:“本王昏迷不醒的时候,王妃也是每次都这般为本王擦干头发么?”
“是啊,我本来准备把你的头发剃掉的,那样才方便擦洗,但秦护卫不让。”安舒语气中透出一丝遗憾,要是秦训准她给镇北王剃头,护理起来不知道省事多少。
凤北诀没有接话,却是勾唇笑了笑。
安舒给凤北诀擦干头发,“好了,睡吧。”
同样的相拥而眠,同样的醒来不见踪影。
安舒也习惯了,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悠悠哉哉。
连续好几日,凤北诀早出晚归,早晨安舒醒来时已经不见人影,晚上回来得也很晚,有时安舒撑不住困得睡着了他才回府。
镇北王说好要教她弹琴的,结果一天到晚碰不到面。
刺绣与下棋她不喜欢,画画又画得丑,看书之余,干脆去耳院照顾那只差点被毒死的老黄狗。
今天下厨捣鼓厨艺,做了几个家常菜,特意烧得比较晚,本来准备等镇北王回来一起吃晚饭,眼看天就要黑了,也不见人。
看安舒杵着下巴发呆,不知叹了几口气,翠珠道:“小姐,你都快成望夫石了。”
“臭丫头就知道胡说八道。”安舒斜了翠珠一眼,虽然她已经成亲快半年了,但镇北王一直昏迷不醒,她其实没怎么感觉到丈夫的存在。
青釉摇头笑道:“王妃不用害羞,此乃人之常情,要不要奴婢去问问秦护卫王爷在何处?把王爷叫回来吃饭。”
安舒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王爷忙着办正事,我帮不上什么忙,还去拖后腿就过分了。”
镇北王的手段,她深居内宅也有所耳闻,短短十来天,连续数个高官被查贪赃枉法,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那……”陶彩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王妃,饭菜快凉了,奴婢去热一热,免得王爷突然回来。”
安舒拿起碗筷,道:“不用了,王爷这么晚不回来,应该是在外面用过晚膳的,几个家常菜而已,回锅就不好吃了,咱们吃吧,快坐下。”
青釉等人习惯了安舒的亲和,便也不矫情,自己取了碗筷盛饭,与安舒同桌而坐。
陶彩迫不及待夹了一坨红烧肉,正要喂进嘴里,被翠珠轻轻拍了一巴掌,“一点规矩都没有,小姐准我们同席吃饭已是天大的恩赐,怎的不先给小姐布菜?”
陶彩还来不喂到嘴边的红烧肉就拐了个弯儿,放入安舒碗中,“奴婢这不是怕烫着王妃嘛,王妃快吃,不烫了。”
“你个鬼机灵。”安舒无奈的笑了笑,“不用拘谨,大家快吃吧,本来天气就冷,菜凉得很快,凉了就不好吃了,没吃完唯你们是问。”
“多谢王妃!”
“王妃手艺真好,这是奴婢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一点都不腻人,奴婢能吃三斤!”
“知足吧你,还吃三斤,瞧你脸上的肉,王妃都把你喂胖了,今天只准吃三块。”
“啊白瓷你好讨厌!人家哪里胖了?王妃都说了这叫婴儿肥,是可爱。”
……
凤北诀外出归来,进门听闻秦训说王妃亲自下厨做了菜,正等他回来吃饭,便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走进长辉院,还未到正房,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嬉笑声。
屋内主仆同坐,几个丫鬟围着安舒,争先恐后给她夹菜。
安舒先吃了谁夹的菜,谁就喜笑颜开一脸自得,不说还以为这道菜是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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