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舒接过凤北诀写的保证书,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见安舒逐字逐句的看,凤北诀脸色不好,“怎么?你还怕本王诓你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安舒头也不抬, 确定没有纰漏, 才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没问题了,来吧。”
安舒一点点走近凤北诀, 凤北诀不禁浑身紧绷。
虽然满身不适, 但凤北诀坚定的站在原地, 没有一丝动弹。
安舒试探着握住凤北诀那双好看的手,凤北诀没有太大反应, 毕竟什么事都靠这双手来做,两人的手相碰, 说不好是谁触摸谁。
凤北诀对自己触摸别人没有抵触,但若有人触碰到他手腕以上的部位,他便不受控制的想将那人抽筋剥皮。
安舒缓缓将手轻轻放在凤北诀腰上,明显感觉凤北诀浑身一僵, 好在他依然没有动, 像是被石化了。
见此,安舒更近一步, 直接环抱住凤北诀。
脸靠着凤北诀的胸膛,能听到他心如鼓擂,鼻尖充斥的,是熟悉的气息。
凤北诀张着两条手臂无所适从, 王妃抱住他,小小一个嵌入他的怀里,触感是轻如羽毛般的柔软,并不想他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安舒抱着凤北诀,泪水不自觉就湿了眼眶,她真的好想凤北诀,自从凤北诀去年八月出征南疆,她就再也没有与凤北诀相拥而眠。
如今连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也成了奢求,她知道此时抱着的,不是属于那个自己的凤北诀,这个凤北诀,不会在意她哭不哭,也不会给她回应。
凤北诀僵硬站在那处,不仅没有想起曾经的记忆,脑子还变得一片空白。
直到感觉胸前一片湿热,凤北诀才回过神来,“你……在哭吗?”
安舒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凤北诀不知如何是好,顺应本能将安舒环住。
感受到凤北诀回抱她,安舒心上一喜,抬头问:“你想起来了吗?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看着安舒期盼的眉眼,凤北诀心里紧了一瞬,仿佛轻轻摇头都十分困难,“没有,但感觉有些不一样,也不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一样。”
安舒抹抹眼泪,扬起一个笑脸,“有变化就行,表示这样做是有用的,我们继续就好了。”
凤北诀还没开口,安舒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会感觉无所适从,但请你耐住性子,不要打断我。”
“好。”
安舒定了定神,“我第一次与王爷去参加宫宴时,王爷在大殿之上斩杀了一个假扮作西域舞姬的刺客,刺客说,王爷曾在北胡王子耶律卓身下承欢。”
听到这里,凤北诀脸色大变,“胡说八道!如此污蔑本王,本王可曾将她剁成肉沫喂狗?”
安舒摇摇头,“王爷不必急着否认,从宫里回来,王爷与我坦白了,北胡王子耶律卓,确实垂涎王爷的美色,却因同为男子,拼命折磨羞辱王爷。”
说着,安舒抚摸上凤北诀的肩头,“这里,曾被耶律卓烙上专属他的奴隶印记,王爷生生将其割了下来,喂给了耶律卓。”
凤北诀心头巨震,脸色甚至变得有些苍白,这些事,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他以为自己会将其带进坟墓,从来没想过会被人当面直接说出来。
安舒接着道:“王爷失忆了,已经记不得当时我说了什么,我可以再对王爷说一遍。”
“你不肮脏,从始至终,脏的都是施暴者,疤痕,也只是疤痕而已,受了伤,便会留疤,没有任何其他意义。”安舒直视凤北诀的双眼,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
凤北诀看着安舒愣了神,他失忆前,竟将此事都说给了眼前的女人,如今的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忆前到底有多在意眼前的女人。
可能他失去的这段记忆,是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如果可以选,他更愿意彻底失忆,将所有的一切都忘却,干干净净从头开始。
安舒走出书房,让云裳去浴房准备一池热水。
“王爷,跟我来。”安舒牵起凤北诀的手,朝浴房去。
凤北诀知晓了曾经安舒在他心中的位置,便任由安舒牵着他走。
或者说,他内心遭受太大的冲击,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举措。
走进浴房,里面热气腾腾,安舒道:“王爷,我要为你脱去衣裳,你准备好了吗?”
“我……”凤北诀觉得喉咙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
凤北诀没有那段与安舒的记忆,其实心里是极为抵触的,但他从来偏执,他想知道这是什么感受,找回记忆的欲|望此时变得很是强烈。
安舒没有再多说,直接去解凤北诀的腰带。
凤北诀像一尊石雕,感觉意识剥离了身体,看着安舒将他衣裳一件件脱去,他却无法动弹。
脱到里衣,凤北诀终于动了,他摁住安舒的手,“我怕吓到你。”
“王爷是不是忘了,王爷昏迷不醒时,是我日日伺候着,王爷身上的每一块疤痕,我都触摸过,我不害怕,也不会觉得恶心。”
凤北诀当然没忘,只是今天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临门一脚还是无法接受。
安舒态度有些强硬,“既然王爷想要找回记忆,就该坚强一点,曾经这么多苦难都挺过来了,在我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只是你忘记了而已,等你想起来你会感谢我的。”
“既然王爷觉得自己一个人脱难为情,那我陪你。”
说着,安舒放开凤北诀的里衣,手脚麻利把自己腰带解开。
“你做什么?!”
安舒动作很干脆,凤北诀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把自己从衣裳里脱出来,身上只剩一个肚兜。
其实安舒也很难为情,但她豁出去了。
正伸手去解肚兜,凤北诀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制止她,将滑落在地的外衫挑起为她披上,“如此不值得……”
安舒咬了咬红唇,“值得,王爷不要妄自菲薄。”
凤北诀看了安舒半晌,缓缓松手,将自己里衣猛的拉下。
他下了决心,却还是介意,赤身裸|体那一瞬,不由自主闭眼别过头去。
凤北诀闭着眼睛,听见对面几声悉索,而后感觉一点温热落在肩头,不禁睁眼一看,原来是安舒踮脚在亲吻他的伤疤。
“你……”
安舒故技重施,原原本本将那日的情节重现,不过这一次完全是她主动,凤北诀一脸屈辱像是被她逼迫了。
“你曾经的遭遇,我只有心疼,因为我爱你。”
爱,是一个轻飘飘的字眼,却也足够沉重,安舒从来不说爱,因为她觉得矫情。
她至今不知道爱是什么形状,但她感受过心痛与绝望,她愿意把自己对凤北诀的感情称之为爱。
凤北诀心头五味杂陈,他相信安舒说的话,但他依然没有想起任何一点关于安舒的记忆。
恐怕安舒要失望了。
安舒贴近凤北诀,凤北诀面色变得古怪,忙将安舒推出去,“来日方长,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安舒了然,“不用害羞,王爷是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有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曾经王爷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帮王爷擦洗时也见过这种反应呢……”
“别说了,你赶快走吧。”凤北诀脸色几不可查的微红。
看凤北诀的神色,安舒突然来了兴趣,凤北诀第一次与她亲吻时,是个愣头青,三年前的凤北诀,自然更是青得不能再青。
想着,安舒往前走了一步,“王爷,我是镇北王妃,我们是夫妻,行夫妻之事理所应当,为何要赶我走?”
“站住!不要过来。”凤北诀捡起地上的衣裳,开始往身上套,“不合适,本王记不起关于你的一切,此时与你……实属龌龊。”
凤北诀穿上衣裳,逃也似的离开浴房。
安舒站在浴房里叹了口气,失忆的凤北诀好像也很有趣,就是感觉判若两人。
热水都准备好了,不用浪费,安舒顺便洗了个澡才回房。
“云裳,去把厢房的铺盖给收了,将王爷的东西搬到主屋来。”
既然凤北诀说要还原记忆,那凤北诀应当来与她同住,凤北诀写下了保证书,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对她动手,她才敢这样做。
凤北诀处理完公务回来,看到下人把他的被褥卷起来抱着往外走,顿时脸色一沉,“擅自动本王的东西,该当何罪?”
云裳福了福身,“奴婢参见王爷,奴婢等人并非擅自动王爷的东西,是王妃下的命令,让奴婢等人将王爷的东西搬到主屋。”
“什么?”凤北诀皱眉,不再理会云裳,提脚朝主屋去了。
安舒正在摆弄古琴,见凤北诀过来,笑道:“王爷,你曾教过我一曲凤求凰,要不要我弹给王爷听?”
凤北诀不答反问:“你让人将本王的东西搬到主屋,是何用意?”
“王爷要求我帮助唤醒记忆,重新经历曾经经历过的事,在王爷失忆前,夜夜与我同塌而眠。”
闻言,凤北诀手不自觉紧了紧。
安舒见凤北诀脸色莫测,道:“王爷不必忧心,我已经触碰过王爷,王爷并没有不适到想要杀人的地步,所以与我同塌而眠应该没有什么障碍。”
“本王暂且试试。”
凤北诀硬邦邦吐出一句话,试试无妨,若是不行,离开便是。
安舒不语,开始弹奏那曲凤北诀教她的凤求凰。
如今的安舒,已经能将这首曲子完美演绎,比之凤北诀只是稍显逊色。
凤北诀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安舒如葱白的手指拨动琴弦,他一时有些恍惚,一瞬光阴仿佛回到了幼时。
一曲终了,安舒问:“王爷,你觉得如何?”
“甚好。”
安舒展颜,“还是王爷教得好。”
凤北诀看着眉眼弯弯的安舒,觉得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好像还是挺好的。
入夜,安舒洗漱完,麻溜躺进床的里侧,拍了拍垫褥,“王爷,快来。”
凤北诀在原地踌躇一瞬,还是依言走过去,端端正正躺在外沿。
安舒觉得与凤北诀之间隔了一个银河系,好像不小心碰到她就会染病似的。
不过先不急,一会儿再说。
安舒打开话匣,“王爷,最近朝堂上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鲜事?累不累?”
“没有,枯燥的很,只是今日把北疆的改制叫停了,待明日早朝看皇上如何表现。”
北疆的事凤安瑾催得急,但凤北诀请奏挂帅收复政权,凤安瑾又义正言辞的拒绝,说打仗劳民伤财,内部斗争要用相对温和的方法解决,免得让北胡可乘之机。
从前凤北诀对凤安瑾没有怀疑,便信了这一套说辞,整日绞尽脑汁改革政策,设法兵不血刃让北疆的几位将军归还北疆统治权。
忙碌半月,偶然与秦训说起此事,秦训禀报说亦蓝曾回转过一次,北疆并不像凤安瑾说的那般情形,云麾几位将军极为忠心,一直等着他回北疆。
凤北诀让秦训说了一遍他失忆前的事,基本与凤安瑾说的大同小异,除了北疆这一条。
虽然事有蹊跷,但凤北诀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凤安瑾忌惮他,想趁着他失忆,让他自己把自己解决。
凤南朝已死,凤安瑾也稳坐帝位,左右他回北疆无所事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求与北疆通讯,直接劝和,让北疆官员归属内京,税收上缴户部,凡事需内京下批折子才可执行。
凤安瑾让他修一封劝和书送往北疆,他照做了。
却也与凤安瑾有了隔阂,此事一了,他会离开京城,再不参与政事。
到了今日,他与王妃深入交谈,发现凤安瑾好似提前知道王妃会出城,还极力的想将王妃留在内京。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串联起来,让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凤北诀毫无头绪。
旁的事情凤北诀都理解,就是限制安舒出城这一条,他想不明白。
直到当他得知失忆前是如何在意安舒的,心里好像有了些底。
凤安瑾,想用安舒来牵制他。
凤北诀可以容忍凤安瑾施计收回北疆政权,但不能容忍凤安瑾处心积虑,一而再再而三的处处算计他。
安舒翻了个身,面朝凤北诀,“王爷不累吗?要不我们直接走吧,离开京城,去黄杨县,我已经买好了宅子和地,悠闲自在的安度余生。”
凤北诀淡淡道:“走不掉,你当真以为皇上是担心本王孤独才将你留在京城的么?他是想用你来将我困在京城。”
安舒沉默下来,她不懂其中的曲折,但她自始至终不喜欢凤安瑾这个人。
“那,我能困住王爷么?”
凤北诀没有回答,二人不言不语,安舒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蜷缩到凤北诀怀里。
凤北诀先是一惊,而后慢慢放松,强迫自己适应。
凤北诀以为自己会整夜失眠,没想到却是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翌日,凤安瑾下早朝回寝宫摔了数个琉璃盏,一地碎片。
凤北诀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今天整个早朝都在跟他对着干,而且看下来发现,凤北诀在百官中的威望,明显要高于他这个堂堂正正的一国之君。
拿凤北诀没办法,凤安瑾憋了一肚子怒火。
听闻凤安瑾在寝宫大发雷霆,旁的妃子躲避都来不及,安宁却趁着凤安瑾正发火的时候,来到乾元宫外求见。
凤安瑾看到安宁,脸上怒意收了收,“你来做什么?”
“臣妾听闻陛下遇事不顺,特来为陛下排解烦忧。”
安宁福身行礼,挥退四下跪着的宫女太监,“你们先退下吧,本宫与陛下有话要说。”
“遵命。”宫人们如获大赦,忙不迭退了出去。
安宁上前为凤安瑾顺气,“陛下,可是朝堂上遇到什么□□烦了?怎会气得如此严重?”
凤安瑾平静些许,将凤北诀的事说给安宁。
听完,安宁却笑了,“陛下,何须为了此事动气?镇北王这般,不正是说明陛下高瞻远瞩,逼得他现了形么?”
凤安瑾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小皇叔确实没有失忆,如朕所想,他想将安舒送出城去,但被朕拦截了,所以气急败坏?”
“正是如此,所以陛下不用动气,该着急的,是镇北王。”
凤安瑾一拍茶案,“朕如何能不动气?眼下就是个死局,因着有安舒,小皇叔不敢轻举妄动,但他若是日日如此拿捏朕,朕还有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严?朕又不能轻易动他,因为去南疆平乱坠崖失忆,军功更显,朕什么都赏赐了他才回来,如今天下皆知镇北王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无需着急,要臣妾说,既然陛下已经动过一次杀他的念头,再动一次又何妨?”
凤安瑾不禁愁容染面,“如何动?上次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成功,眼下他有所设防,凡事面面俱到,想给他找个错处都找不到。”
安宁垂眸,“陛下不如从安舒入手,镇北王从前得罪的仇家这么多,随便找一个人假装与镇北王不共戴天前来复仇,镇北王身手了得,自然没办法杀得了他,但是可以抓住安舒,逼镇北王只身前往引剑自裁,陛下以不放心为由,差两个武艺高绝的暗卫跟随,镇北王没失忆,几乎身死都不忘回头解救安舒,用安舒能治住他一次,就能治住第二次,只要他分神,陛下的暗卫便将他斩杀,赖到仇家头上,死无对证。”
凤安瑾思索半晌,点头,“此举可行,爱妃果然聪慧过人。”
“陛下过奖。”安宁微微低首,若非心死,她又何来这么多心计?
只是可惜凤北诀儿女情长,若非如此,直接带兵杀回内京,岂不快哉?
凤安瑾背过凤北诀,让人私下安排此事,再让许如宁注意安舒行程,只待找到机会,就把安舒掳来,大张旗鼓放话,让凤北诀只身去换安舒。
到时所有人都知道凤北诀去见仇家,有去无回也只是因为仇人凶恶,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等了接近一个月,许如宁每日上报安舒行程,但每日都是差不多的一句话:全天安居长辉院,无出门计划。
“……”
凤安瑾把许如宁汇报的折子摔在龙案上,只觉得脑仁发疼,他这个皇婶是什么人?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诸多,她竟一场都未参与。
看来得想个办法,让安舒从镇北王府那个乌龟壳里出来。
……
安舒如今过得还算舒心,凤北诀不再像之前一样口出恶语,她每天都会带凤北诀回忆一点曾经的往事,逗弄凤北诀成了她的乐趣。
这日,吃过午饭不久,突然听到一阵骚乱,出门一看,整整一大队护城军将镇北王府团团围住。
护城军统领马奎见安舒出来,抱拳道:“镇北王妃,卑职追查几个刺客,疑似进京找镇北王寻仇,一路追至此处,唯恐刺客窜进镇北王府伤到王妃,还请王妃移步,好让卑职进府仔细搜查。”
许长史上前,“王妃,刺客凶残,等马统领彻底搜查过镇北王府,确认没有危险再说。”
“话是这么说,那我移步移到哪儿去?”安舒发问,镇北王府不小,要彻底搜查可能用时不短,眼下凤北诀没在府上,她也没有娘家和交好的友人能够收留,移步到哪儿去?
许长史道:“让秦护卫护送王妃去客栈暂时委屈一二,下官已差人去告知王爷,王爷办完公事自会去客栈接王妃回府。”
“也行。”安舒不挑,反正待在哪里都是待着,去体验一下古代的客栈没什么不好。
秦训已经备好马车,“王妃,走吧。”
“好。”安舒带上云裳与月瑶,坐上马车,由秦训赶车,去到一处叫归家的客栈。
马车交给店小二,叫了两间上房,挨在一起,安舒与两个婢女住一间,秦训就在隔壁。
没有人注意到,马车底下滚出一个长相普通的人,迅速隐入人群。
安舒刚刚安顿好,觉得困得慌,春困秋乏夏打盹,现在正是秋天,吃饱了就困。
两个丫头也哈欠连天,安舒摆摆手,“不用伺候了,去睡吧。”
“多谢王妃。”
几人倒头就睡,这一睡,睡得昏天黑地。
安舒睡醒,睁眼一片漆黑,顿觉事情不对,她就算再能睡,也不至于从中午睡到天黑。
逐渐清醒恢复知觉,发现自己嘴里不知道塞了一团什么,让她无法说话,手脚都被捆住不能动,眼前的天黑也不是天黑,而是一个黑头罩。
安舒很惊慌,她这是被绑架了?
秦训呢?虽然秦训腿脚不利索,但还是很能打的,她怎么会毫无知觉就被绑来?
回想之前犯困,安舒怀疑自己是被下药,秦训可能也被药倒了。
这又是什么新型药?她到客栈什么东西都没吃也能中招?
安舒自然不会知道,药是在镇北王府下的。
这世上除了许长史与凤安瑾二人,再没第三个人知晓许长史是凤安瑾安插的人,许长史表现得正直负责,在凤北诀和安舒眼皮底下当差两年,镇北王府里的人对他根本不设防。
“唔唔唔……”
安舒尝试说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她想问问什么情况,如果要钱,她一定让凤北诀砸锅卖铁来赎人。
可是,随便一想就知道绑匪不是为钱,为钱大可以去绑架富商,绑架她这个镇北王妃,完全是虎口拔牙的行为,以凤北诀的手段,绑匪根本不可能活着将钱花掉。
安舒愈发心慌,马统领说,他带兵追查几个找凤北诀寻仇的刺客。
绑匪绑她,极有可能是为了逼迫凤北诀就范。
曾经的凤北诀肯定会想方设法来救她,但如今的凤北诀,并没有多喜欢她,遇到这种情况,不仅不是很想救她,还可能会感谢绑匪帮忙解决掉她这个平凡得一无是处的累赘。
这可真令人难受。
也不知道秦训云裳月瑶现在怎么样了。
绑匪的目标是她,大伙儿都被药倒,应该不至于将几人怎么样。
安舒“唔唔唔”许久,也没人来搭理她,周围一片寂静。
……
镇北王府,秦训与月瑶云裳跪在堂中,凤北诀面色阴戾,“秦训,你是十年暗卫,竟连迷|药都分辨不出,在皇城将王妃弄丢,本王要你何用?”
秦训跪得笔直,“属下失职认罚,但属下有一言必须要说。”
“说。”
秦训道:“属下问过王妃的侍女,王妃自从王府出去,便没有食用过任何东西,从王府到归家客栈并不远,就算迷|药是在王府里便入口,也完全有可能到客栈才发作。”
凤北诀冷笑,“所以,本王这王府,还能有人被收买?”
“与本王仔细说说,今日事情始末如何。”
秦训条理清晰,把前因后果说给凤北诀,凤北诀眉头越皱越紧。
“王爷,这绝对是事先预谋,可将那护城军统领马奎抓来查问。”
凤北诀摇头,“马奎,恐怕是被绑匪利用了,特意将他引到王府,让王妃从王府里出去,才方便下手。”
又道:“你们出府前,都吃过什么东西?”
云裳眼眶发红,“从大厨房领了一碟桂花糕做饭后甜点,王妃说吃不下,便分给了奴婢二人,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秦训道:“属下也是从大厨房领的一份饭食,但并非桂花糕。”
“很好。”凤北诀怒而不发,“秦训,本王暂且不罚你,去将今日厨房当差的人全部扣押,仔细审查,把下药之人给本王找出来,本王要亲自处决。另外,叫人去盘查你们落脚的那家客栈,寻找一切有用线索。”
“属下遵命!”
秦训一刻也不耽搁,立马叫上王府侍卫去查办。
凤北诀眉头一直不见舒展,他杀过的人实在太多,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仇家,但从前的仇家都是直接刺杀他,没有人刺杀成功,被他逐一给灭了。
没想到此次寻仇的人剑走偏锋,竟将他的王妃绑走。
而且,这次的仇家称得上深谋远虑,很有可能是在王府附近蹲守多日,想找机会绑架安舒。
但安舒基本闭门不出,绑匪根本无从下手,所以收买王府厨房的人下药,再自爆行踪,适时将马奎引到镇北王府搜查。
这样一来,绑匪不会只是一个人,至少三人以上才能如此操作。
天色擦黑,却没有绑匪来送口信,凤北诀开始焦躁,甚至有些坐卧不安。
失忆前他如此在意安舒,若如今安舒因他而出事,有朝一日恢复记忆,他定不会原谅自己。
一夜无眠,凤北诀脸色更差,不等秦训汇报事情进展,城中百姓炸开了锅。
昨天深夜,城外飘进来一块巨大的白布,用朱砂红色给凤北诀下了口信,大意是与凤北诀如何血海深仇,镇北王妃在他们手上,若凤北诀想要镇北王妃活着,就在明日辰时只身前往庆山岭。
虽然白布天亮就被护城军收走了,但半日功夫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这种送口信的的方式属实奇特,一般的绑匪,递口信都偷偷摸摸,还要加上一句不准报官,这个倒好,直接将横幅扔到了京城,就怕别人不知道他绑架了人,还连地点都交代了。
也不怕镇北王直接率领军队围剿庆山岭。
百姓激情围观,想看镇北王会怎么处理,是为了镇北王妃只身前往,还是不顾镇北王妃死活,出兵铲平庆山岭。
不过,传闻说镇北王妃极为可怜,镇北王其实是喜欢男人的,不纳妾室,独把镇北王妃放在府中,只是用来做遮羞布。
绑匪用镇北王妃威胁镇北王,很大概率是自掘坟墓。
毕竟镇北王妃只是一张体面的遮羞布嘛,没了再换一张就是。
这件事影响恶劣,明目张胆的挑战皇威,凤安瑾必须要有所作为,便在朝堂上询问百官,此事要怎么处理才妥当。
文武百官各抒己见,一方主张皇帝御驾亲征围剿庆山岭,取了绑匪首级,以彰显天子圣威,让天下人都知道,皇权不可轻触。
一方觉得这样是弃镇北王妃的性命于不顾,天下人会唾骂君王不仁。……
凤安瑾饶有兴致看着百官争论,这一切本就是他自己安排的,来询问百官不过是做做样子,不管这群人说什么,最后他都会把问题抛给凤北诀。
想着,凤安瑾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凤北诀。
凤安瑾笑了笑,小皇叔肤色白皙未蓄胡须,平日虽然经常披头散发,但那张脸总是白白净净艳光照人,而今日,眼下一团乌青,人中下巴冒出了青茬,一看就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果然失忆都是谎言,若是真的失忆,又怎会为一个认识两个月的女子颓废至此?
满殿官员争执半晌没有定论,最后齐齐转向凤安瑾,“恳请陛下定夺!”
凤安瑾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终于轮到他来说话了。
“此事本是镇北王私事,却闹得如此之大,关乎镇北王结发妻子的性命,那白布上又指名道姓要镇北王前去,不如听听镇北王的意见。”
众人看向凤北诀,凤北诀好似在神游天外,半晌才抬眼道:“本王会按照白布上的要求,独自前往庆山岭营救王妃,待救回王妃,本王亲自取来绑匪首级挂在城门示众。”
“时间紧迫,恕臣无礼。”说罢,凤北诀转身走出奉天殿。
庆山岭距京城二十里路,绑匪要求的时间是明日辰时,时间说紧迫也不紧迫。
若是独自前往,凤安瑾赐给凤北诀的那匹宝马,半个时辰都不用就能赶到。
若是要带兵将庆山岭围住,便十分紧迫,几乎不可能。
庆山岭地界不小,绑匪没说具体位置,只能是雇人守在必经之路,看到凤北诀再做指引,将他引起具体地点。
凤北诀往殿外走,几乎无人敢置喙,直到他走出殿外,殿中都没有一点声音。
凤安瑾开口:“速速拟旨,镇北王与镇北王妃伉俪情深,镇北王不愿以王妃性命冒险,执意孤身前往,朕甚为感动,特许镇北王独身营救镇北王妃,明日卯时,朕亲自为镇北王送行。”
“遵命。”
……
这道圣旨不出一炷香就宣了下去,围观群众一片唏嘘,镇北王真要自己冒险去救镇北王妃?
说好的只是遮羞布呢?谁家遮羞布有此排面?
这其中要不是另有隐情,就是镇北王确实在意镇北王妃,传言不可信。
退朝后,凤安瑾立刻去镇北王府找到凤北诀,“皇叔,如今你身边没有暗卫可用,不如朕把两个御用暗卫借给皇叔,二人都是顶尖高手,身手虽然不及皇叔,但好歹是个助力,他们会跟在暗处,皇叔与绑匪周旋时寻找机会救下皇婶。”
凤北诀没有接话,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他如今确实没有暗卫可用。
凤安瑾就当凤北诀默认了,“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皇叔一走,暗卫自会跟上,朕交代他二人找机会救皇婶,皇叔尽量与绑匪周旋。”
“嗯……”凤北诀应了一声。
看着凤安瑾离去的背影,凤北诀眉头微皱,昨日他莫名其妙着急昏了头,没有细想,今日听到百姓交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既然外面传言镇北王妃在镇北王手里过得凄惨,只是一块遮羞布,绑匪为何要绑架安舒来威胁他?
而且还是如此大张旗鼓的威胁,像是故意要做给谁看。
例如,做给天下人看。
再一想,有几人知道安舒对曾经的他很重要?
旁的人凤北诀不清楚,但刚刚离开的凤安瑾,就是其中一个。
如果这一切都是凤安瑾所设计,那凤安瑾便是想要他死。
若是如此,他之前到底是不是被乱党残余打下山崖,还有待商榷。
他丢失的记忆里,很可能藏着真相。
今日朝堂之上,凤北诀一直沉默,他想过不救安舒,让凤安瑾独自去折腾,带兵围剿也好,去营救安舒也罢,他皆不参与。
但这个念头方一冒头,他竟感觉心中绞痛,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疼,疼得他几乎无法承受。
如此,哪怕知道凤安瑾可能设好了陷阱等着他去送死,他也只能只身前往。
凤北诀强迫自己早早入睡,若是睡不好,精力便难以集中,不好应付明日的困境。
卯时正,凤北诀起床,秦训前来为他穿戴盔甲,“王爷,请让属下一同前去,是属下失职才导致王妃被绑架,属下理应同去。”
“绑匪要求本王独自一人,多一人,便取王妃人头,你如今身手大不如前,本王不能冒险。”
秦训噤声,默默为凤北诀穿盔甲,他残废了双腿,犹如废物,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爷王妃身入险境。
凤北诀拍了拍秦训的肩头,“人非圣贤,你把镇北王府照看好了,等本王回来。”
凤北诀穿一身银盔,提上佩剑,牵着那匹黑马朝城门走去。
凤安瑾依照自己下的圣旨,早早在城门的高墙上等待为凤北诀送行。
今日京城百姓起得格外早,于城门处围了一圈,都来看凤北诀独身去救镇北王妃,顺便还能观瞻天颜。
百姓都大不相信镇北王真会为了镇北王妃冒险,直到凤北诀独自牵着马出现,缓缓走向城门,马蹄踩在石板街上咵咵声响。
凤安瑾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沉声道:“皇叔,此行务必小心,朕等你的好消息。”
“多谢陛下圣恩。”凤北诀维持着表面的客套。
而后翻身上马,扬鞭往马臀一催,黑马嘶鸣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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