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啾啾是饿醒的。
啾啾揉了揉已经红肿的眼皮，嘴角撇了撇，忍不住心疼自己。
她蹦下了床榻，声音不大，却顿时将门外的蒋玉兰惊到了，“啾啾？”
啾啾抬头去看她，脸上有些不安，也带着一点点的迟疑。
她现在大概猜到，她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劫，什么难，所以她外婆想办法将她投在了这个凡人家，这个世界，这个家庭是她的“一线生机”。而眼前这个看着经历岁月和困难的中年女人，就是她如今的外婆。
再想想她在她怀里放声大哭，这会还是有些羞赧。
蒋玉兰却不知道那么多，赶紧上前将她抱了起来，“地上凉，乖乖啾不能光脚下地哦。”
啾啾动了动被蒋玉兰窝在手掌之间的脚丫子，这会才反应过来那股子凉意。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没说话，瘪了的小肚子却是十分适时的“咕噜”响了。
胡啾啾脸上刷得一下红了，眼里的赧然也更重。
蒋玉兰看着啾啾明显更显灵动的眸子，眼里也多了些许的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发，顺便感受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这才道，“我们去吃鸡蛋。”
胡啾啾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下意识的就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可不是她馋，实在是凡人身体不经饿。
蒋玉兰给啾啾重新穿好小棉袄，这才带她在灶后，一口一口给她喂着鸡蛋。
灶里还有些火光，让啾啾脸上更多了几分颜色，蒋玉兰眼圈都忍不住有些红了。
啾啾吃完了一碗鸡蛋，忍不住的“吧唧”了一下嘴，眉眼也弯了起来，这个“凡人外婆”虽然没有她亲亲外婆那么好看，但是做的鸡蛋很好吃。
蒋玉兰看了一眼时间，将啾啾就放在灶后面小板凳上，这里暖和，“啾啾坐这儿，外婆做饭。”
吃饱了心情自然就好了，而且，灶台后面这个位置虽然灰扑扑，虽然黑漆漆，虽然……算了，凡人世界嘛……
她作为妖界第第三美人，心地善良又温柔，可以理解的。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看着蒋玉兰。
蒋玉兰只觉得一颗心都软成了一团，嘴角微微勾着，这才开始刷洗，整理，煮饭。
细粮，白米饭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老大如今工资稍微高一点，老三在高中却开销不小，老二总不务正业，她日常还要带啾啾。家里，她最多能拿一半工分，老二挨揍之后勉强能拿半个，老三偶尔会来帮忙，添不了大作用。
家里最大的开销都在啾啾身上，啾啾身体不好，时不时都得去一趟医院，一家人倒是真的过得紧紧巴巴的。
尤其是秋收已经一段时间，过年之前最冷的时候，谁家也不敢多用粮。
红薯切了小块和玉米珍，小米一起煮，大中午的，蒋玉兰还是用了些油调了个茄子，加上小一小碟子她自己腌的萝卜，也就差不多了。
玉米粥在锅里咕噜噜的响着，带着丝丝缕缕的甜香，胡啾啾努力垫脚站起来去看。
蒋玉兰将灶台重新收拾好，又擦干净了手这才将她抱了起来，笑眯眯的让她看。
大锅里玉米粥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每一个泡泡破碎的时候，都有丝丝的甜香涌到鼻尖。
虽然没有鸡，没有肉，也没有蛋，可啾啾依旧表现了几分的满意。
粥煮得浓浓，稠稠的时候，胡文朗终于回来了。
胡啾啾听到动静去看他。
胡文朗顿时眼睛都亮了，“娘……”
以前的胡啾啾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胡啾啾只有“呆滞”两个字，什么时候说什么几乎都没有反应可言。
虽然只是在他回来的时候扭头看，但也几乎证明了啾啾现在不一样。
他凑上来就要细看，虽然是大冬天，他依旧出了一身汗，一身脏兮兮，啾啾立马一个扭头表示了拒绝。
虽然没有一个字，但是，胡文朗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嫌弃了。
这就算了，下一秒亲娘就是一个眼神斜了过来，“还不去洗。”
做饭的时候，蒋玉兰在灶台另一个锅里烧了热水，不管是吃完洗碗，还是喝水什么都方便。
胡文朗龇牙咧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擦了擦脸，洗干净了手。
快速洗涮了过来，蒋玉兰已经将东西摆在了桌上，另外端着一小碗的玉米粥喂给啾啾。
啾啾喝了一口粥，然后冲着蒋玉兰笑着眯了眯眼，表示了满意。
作为最优秀妖三代，啾啾觉得偶尔还是要学会“审时度势”，这不是“趋炎附势”，这是会“审时度势”！
蒋玉兰鼻尖一酸。
啾啾如今身体不如以往，又刚刚病好，一碗粥，一碗鸡蛋，早就吃饱了。只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看蒋玉兰，又看看胡文朗。
再看看周围，原来凡间没有肉，没有奶，没有灵力，没有宝贝……唯一有的就是那么一点蛋，还有香香甜甜的不知道什么煮出来的糊糊。
胡文朗道，“我刚刚去上工的时候看见戈忱了，他又去后山了。”
“要不是他，啾啾……”蒋玉兰后半句话，愣生生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前两天一直在医院，竟然都没来得及感谢他 ，还好他们都没事。”半大的个孩子，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跳下水，将啾啾救了起来，蒋玉兰是真的感激他，可也有些后怕。
水里救人，一个不小心，自己都要栽进去。
戈忱那还是个实打实的孩子。
“上次我换的鸡蛋还有一点……”他们家没有精力养鸡，但有一个啾啾在，一天最少都是一个鸡蛋，所以基本都是胡文朗偷偷出去换得。
蒋玉兰摇摇头，“你就煮两个熟的拿给他。”
胡文朗错愕，“娘。”
蒋玉兰白了他一眼，“你眼里，你娘就是这么抠的？人救了啾啾，我连几个鸡蛋都舍不得？”
“你也不看看他能不能守得住鸡蛋和其他吃的。”
胡文朗脸上讪讪的，他虽然有些猴精，可到底是年轻，一时之间都忘了戈忱家里的事。
他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我跟他说话，听我说完啾啾没事就立马要走，生怕给我扯上关系。”
七八岁的孩子而已，竟然懂事成这个样子。
蒋玉兰哪怕受了再怎么多的苦，如今家里有了啾啾，对其他孩子也都难免更多了些同情。
“这世道…… ”再说，那戈忱是实打实的可怜。
一家人都被打压着改造，竟然就连他这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生生丢到他们大队来自生自灭。
“我一会儿把文保前两年的棉袄稍微改改，你晚上一起给他送过去，他那个棚子风稍微大一点，只怕就会塌了。”
这棉袄原本打算改一改给啾啾，或者是给文保做个背心的。
戈忱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其实蒋玉兰也是最清楚的，他那边那床破破旧旧，不知道缝补了多少次的薄被子也是她让胡文朗私底下偷偷送过去的。
可真要是给个好点的被子，蒋玉兰也担心戈忱去个山上，东西就没了。
胡文朗不得不承认，还是他妈想得更周到些。
下午到点，他还得去干活，又瞅了一眼啾啾才出了门。
下午时间，蒋玉兰就在家里拆拆补补，最后看着那件旧旧的棉袄，叹了一口气将柜子里的一个布包拆开，把里面的新棉花都重新一点点装进了这件旧得打了不少补丁的棉袄里。
这入冬好些时候了，棉花是真的不好买了，这点棉也是文虎寄过来，原本想要留着过年的时候给啾啾做一件新棉袄的。
可，没有戈忱，啾啾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她有什么可舍不得这么一点新棉花的。
新棉花垫在里面，拍得结结实实，多缝了两遍，尽量让衣裳不会跑棉花，这才叠了起来。
看了一眼一直用好奇眼神看着她的啾啾，蒋玉兰脸上笑容也暖了一点。
“外婆给啾啾做饼子吃好不好？”
啾啾不管吃什么，只要是“吃”这个字眼，似乎都是十分可爱的，她一双眸子锃亮。
蒋玉兰眼里笑意也弄了一些，取了些胡文朗给啾啾好不容易弄来的奶粉，混合在不是那么白净的面里，揉捏好发面。
因为奶粉里的那点奶香，让啾啾眼睛彻底亮了。
虽然，真的喝了好久好久的奶，久远到让啾啾早就没有太大兴趣，可如今，大概是这个凡人的身体太不经饿，所以闻到这个香味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
面团发起来，又被揉捏了一遍。
看着面团在蒋玉兰手里被“搓圆捏扁”的，啾啾也有些心动了，偷偷的就用指尖点了点面团。
看到松软的的陷入进去了一小块，啾啾连忙缩手，却又见那面团又一点点重新膨胀起来，虽然没有原本的圆润，却似乎也不是格外显眼了。
明明是一块廉价到往常她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东西，可此时看来，却是比她那些被亲亲娘亲用万千灵石买来的玩具还要有趣。
啾啾忍不住伸手，想要将面团那个坑扯着，再填回去却被蒋玉兰抓了个正着。
蒋玉兰没有生气，这样灵活，对周围一切充满了兴趣和好奇的啾啾才是她想见的，是她期盼了整整三年的 ，她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事而去发火，甚至是打压呢。
她带着啾啾去洗手，然后专门揪出了一小块的面团给了她，“啾啾也和外婆一起做馒头。”
啾啾眼睛微微亮了亮，尝试着伸手，蒋玉兰没有阻拦，甚至还鼓励的眼神看了她。
啾啾脸上的笑意也就越发明显了，她将小小的面团在手里捏了捏搓了搓，再戳个洞，再重新捏圆。
看着蒋玉兰做出一个又一个的圆疙瘩，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个并不怎么圆润的，又忍不住揪了揪。
“啾啾想做个什么形状？兔子？老虎？”
啾啾小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兔子，老虎哪里九尾更漂亮！她要做一个最好看的九尾！
起码也要和她的原形一般好看！
她揉捏着面前的小面团，拽着这里，拽着哪里，再回忆自己原形的样子，又扯了扯另一个角……
最后，啾啾看着面前那个被扯出了九条…线？疙瘩？或者什么的东西，她嘴角顿时垮了下来。
这才不是九尾，这才不是她这么精致漂亮又可爱的九尾！
她偷偷看了一眼蒋玉兰，偷偷将这个面团丢进了蒋玉兰揉面的盆里，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希望蒋玉兰一会儿就能将他们彻底揉到一起，再也看不出这个“黑历史”的模样。
然后再继续看蒋玉兰的动作，只是揉捏了半天，没有好成果的啾啾显然对揉面这个事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她开始看着这个凡人家里的其他东西。
蒋玉兰终于将目光挪到了那个啾啾做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嘴角翘起，将东西小心翼翼和其他面团分离开，也放在了蒸笼里。
馒头蒸上，热气冲上来，带着小麦和奶粉的香味顿时就直接往啾啾的鼻尖里面冲，早上的蒸蛋和那一小碗的玉米粥也早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这馒头，自然是做给啾啾的，见她饿了，蒋玉兰自然一点迟疑都没有，就拿出了一枚明显最圆润好看的小馒头，稍稍凉了一点才放在啾啾的手中。
蒸熟的馒头，更松更软了，稍稍用一点力气，就会直接陷进去，却又会极快的蓬回来，还带着冬日里让人忍不住接近的暖。
啾啾眼睛都亮了，此时又有些可惜自己的“九尾了，自己那个假九尾没有放进去，不知道蒸出来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轻轻拽掉一小块，塞进嘴里，松松软软，带着小麦最原始的香，一丝极淡却又无法忽视的奶粉香甜味。
其中本身没有放什么糖，可细细的咀嚼一下，便能品出其中香甜。虽然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简单的糕点，但大约是因为饿了，啾啾还是吃出了从来没有过的香甜，小米牙都忍不住露出来了。
就连胡文朗回来都没有注意。
蒋玉兰将棉衣，鸡蛋还有几个小奶香馒头包起来，准备让胡文朗送过去。犹豫了一下之后，将那个蒸了一下，更看不出是什么模样的“九尾馒头”也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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