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不清楚,为何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气氛变得沉默诡异。
“我该知道你是哪位吗?”
周围静得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祝行殊是一个成熟的魔君了,该学会自己给自己铺台阶了。
“果然‘贵人多忘事’。需要自我介绍吗?”牙咬得痒痒。
说完,他毫无保留地释放威压!
时霁眼睛骤然一眯,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他的肩膀正要带动手臂,突然,两条火龙凭空出现,封锁一切可能的动作方向。
魔君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安静中恶狠狠响起。
“‘忘记我’没关系。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可以慢慢‘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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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魔族在战场缴获仙族圣宝沧海境,用它封锁樱城的天地感应。
祝行殊是魔族不世出的天才,是几万年来唯一达到释空君同等水平的魔族。封锁樱城之后,就算连释空君都不能抵抗他。
樱城沦陷。
虽然祝行殊上位后魔族再也不屠城,但是仙人还是沦为了苦力。
没人敢去想释空君落到魔君手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魔君在三界中声名赫赫,一部分是威名,但更多的是凶名。
与释空君这样天生的高位者不同,魔君的位子是自己拼杀来的。他的上位,垫着无数陨落的枯骨。
他将前任魔君硬生生从位子上拉下来,将血肉和魂魄狠狠压在魔界深渊之中,永世不得超脱,饱受煎熬。
弱肉强食是魔族唯一的准则。但三界都在唏嘘,果然还是释空君眼光毒辣,早就看清了他的本质,他就是头没法驯化、心胸狭窄的嗜血禽兽。
如今他们都落在这嗜血禽兽手上,不免戚戚。
“魔君真的恨释空君入骨。樱城只是个小城,魔族声势动众,花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复仇。”
“听闻他在城门前直接锁住了释空君。”
“他将释空君锁在城北的灵潭中,想要榨干释空君的仙力。”
灵潭凝千年幽魂之水,进入者必须要用仙力抵御严寒。
被封锁后,仙力成了不可生的消耗品。待严寒消耗完储备仙力,仙人将虚弱无比,甚至会在寒冷的折磨下做出各种卑微求饶的姿态。
这种对尊严的侮辱,对仙风道骨的仙君而言,要比皮肉苦痛残忍千万倍。
这就是魔君要的。
他潇洒地表示自己没工夫看阶下囚,等过几天释空君被榨干了再来看他的丑态,只留下魔兵在四周把守。
计划非常完备,然而,几天过去了,魔兵们二丈摸不着头脑。
时霁被魔君的结界困在灵潭中,一言不发,像是没事人一样地在里面打坐。
“都过去了好几天了,他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要不去请君上?”
时霁优雅地换了一个坐姿。
魔兵:“……”
魔君给他们下了命令,一周内要看到释空君狼狈不堪的样子。
然而,他们根本奈何不了释空君。愁的头发都掉没了。
释空君本身仙力储量非常大,短期内消耗不完,想要拖死他,还需要若干个月。
最后,倒戈的城主出了主意。
“只要打开灵潭两边的石山屏障,寒气就会流入城中。释空君如此善良慈悲,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假如他真的袖手旁观了,我们也能让他假惺惺的人设和名声破败。”
“这仙界有身段的,不都最看重那点虚名吗?”
远处,灵潭中心的巨石上,时霁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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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的冰寒之气灌入城中,几息之间,全城的仙人都浑身哆嗦,不由自主地牵起体内少有仙力抵抗。
一开始他们打算硬抗,但寒气没有减弱的征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有性命之忧。
怕冷的火系仙人甚至出现了休克昏迷的症状。
散仙中人心惶惶。
“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反抗。”
“我们的仙力所剩无几,又无人领导,只会以卵击石。”
绝望中,一股无与伦比的仙力从城北灵潭释放,将整座城池浸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湿润的气息,带着蓬勃生命力的跳动,将所有仙人的窘态一扫而空。
领头的仙人先一怔,满脸狂喜:“是仙君!”
“仙君用自己的仙力模拟了天地感应的情况!”
正在看军报的祝行殊感应到寒气的时候微微一怔,紧接着勾起嘴角。
他也想看看时霁会怎么做。
当那股熟悉的仙力灌透樱城之时,嘴角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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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潭中的寒气和磅礴的仙力互相碰撞,形成一片雾气,将灵潭周围的一切都遮得若隐若现。
薄雾中,一道单薄的身影恹恹地靠在潭中巨石上。
时霁察眼眶干涩泛红。散发出大量仙力后,他显得愈发脆弱了。
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挑起下巴,手指在细腻的皮肤上轻轻徘徊。
“果然,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永远不会辜负他人的期待。无所不能,善良得令人心疼。”
没有说话。
“从始至终,你只辜负过我。我该感到荣幸吗?”
时霁的表情没有变化,半个字都没回他。
祝行殊薄唇一勾,睫毛在眼下垂下阴影,晦暗莫深。
“散尽仙力保护散仙,别人会想,多好的仙君啊……如果当年我没有去云崖求亲,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最令人敬重的释空君是个为了撇清自己与魔族关系、枉顾师徒之情、甚至倒打一耙的小人。”
“你我本无师徒之实,我没有撒谎。”
“事到如今,你还……”
祝行殊话说到一半就被时霁的抬头打断了。
那双眼睛清澈、干净,仿佛世间最美好的那片仙境,一下扎进他的回忆里,记忆像是电流,酥酥麻麻通满全身。
周身可怕的气场盘旋,像是陷入诱人却刮心的回忆。
血性突然被激起,他一把将瘦削的身影狠狠抵在巨石上:“就算变成阶下囚,还是觉得承认和我的关系更令你难堪,是吗?”
“你有癔症。”
时霁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都没有聚焦在祝行殊身上,任由后者大力掐住自己的肩膀,在白皙的皮肉上掐出红印。
祝行殊气急了,勾起好看的嘴唇,眼神暧昧不清:“没事,反正现在你在我手上,我想怎样都可以。”
白色布衣被拉下肩膀,黑色长发落在被冻得微微泛红的肩头。雾气缭绕,将两人间的气氛绕得湿润暧昧。
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谪仙。
眼里疯狂意满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在那张邪气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流露出来。
“当年,你在云崖信口胡说羞辱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时霁的表情终于变了。
祝行殊抬着他下巴的手一路向下——
被人捉住了。
“你过分了。”
时霁的声音还是波澜不惊。
祝行殊挑眉:“你能奈我何?”
砰——
话音刚落,魔君陛下被摔在巨石上!
祝行殊并不怒:“这是你最后剩下的力量了吗?还能坚持多久?”
时霁眼神冷淡,一字一顿。
“你可以试一试。”
祝行殊半眯眼睛,饶有期待,轻笑一声,抬手抓住他看似易折的手腕,想要将他反扣在地上。
——突然,瞳孔紧缩。
磅礴汹涌的仙力在一瞬间迸发,异常凝实,甚至可以从空中滴出水来。
他不可能还有这么多仙力!
祝行殊这时才意识到不妙。三界公认,他、释空君和帝君的战力是同一档的,他通过对自己的了解,自然知道时霁散发仙力救济全城后会有多虚弱。
怎么可能?
他是怎么做到的?
如此强大充实的仙力像是千斤顶。
时霁面无表情地反握他的手腕,将他双手狠狠压在巨石上。凑近了,他一字一顿,非常认真地说。
“不可杀生。先犯者除外。”
祝行殊的战斗本能刹那间在身前筑起屏障,等待那一击的到来。
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袭来。
释空君会为了莫不相识的仙人散发仙力,也会对自己全力相向。
突然,一切停住了。
一个小胖子抱着大盒子鬼鬼祟祟地在雾气中张望。
时霁就是听到了声音,为了防止波及他才停止攻击的。
小胖子咋咋呼呼地说:“仙君,我溜进来了!”
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稍松。
时霁矜持地拉好衣服,隔空将小胖子连着盒子提到巨石上。
祝行殊撑起身子,沉下脸,谨慎地看着两人,宽阔的身躯紧绷。
他竟看不清时霁还剩下多少力量。
这个小胖子是他的仙童?他溜进来是为了帮时霁?
他们有什么后手?
时霁:“你来做什么?”
望月:“仙君,您走之前蒸着桂花糕。我看熟得差不多了,打听到您在这儿,给您送来。”
祝行殊:“?”
时霁轻叹一声,很是无奈。
望月:“您不想我来吗?”
时霁:“傻孩子,你看看,我们在干什么?这是送糕点的时候吗?”
望月楞住了,忽然意识到刚才两人的姿势,脸上表情极为丰富。
“怪不得魔君一直纠缠您……对不起!我这就走!”
时霁,祝行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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