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空，你最近在干什么？”
“养孩子。”
珣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是最怕麻烦的吗？”
时霁沉着脸。
麻烦来了，甩也甩不掉。
“师父，师父！”
听到叫唤，时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珣玉看到他的表情，哈哈大笑。
小东西踉踉跄跄地跑到他脚边，一把抱住腿，整个人都蹲在他脚上：“师父！我会结咒啦！”
珣玉咦了一声：“那么快就学会了？释空，你该不会是捡了一个小天才吧。”
时霁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笑意，但旋即，笑意一扫而空。他一把拎起小东西，把他塞到珣玉怀里。
“是的，就是一个小天才。你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当徒弟。我这几日要闭关，先麻烦你了！”
珣玉抱着小东西，一头雾水地看着时霁逃亡。
“对了，他叫什么？”
“不知道，还没取名字。”时霁头也没回。
珣玉啧了一声，抱起小东西，盯着他的眼睛。小东西知道自己被寄养了，小脸皱成一团。
珣玉笑了声：“不哭不哭，师叔最喜欢小孩子了。”
三日后，时霁门外，鬼哭狼嚎。
“释空，我错了，你自己捡的孩子自己养！”
“释空你开门呀！”
“求求了！这什么小魔鬼！”
门外还传来小东西的声音：“师叔，师叔！我要那个！”
“那个不能吃！我养了两千年的琼火鱼啊，你放手！”
时霁站起身，云淡风轻地擦擦手，像是没听到外面的呼救，转身就上床小憩了。
夜晚，门上突然传来敲击声。轻轻一声，然后再无声息。
时霁打开门，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师父！”
时霁突然毛骨悚然，抬头一看，一个肉团子被装在一个袋子里，吊在屋檐上。一双大眼睛扑棱扑棱地看着他。
时霁：“……”
你到底是有多遭人嫌。
.
时霁睁眼醒来。神情恍惚。
这个梦里没有很多让他震惊、恐惧的事情。全是日常。但也正是日常才让他如此恍惚，仿佛置身久远之前。
“都说了，这是误会，和你没关系！”
郎琳的声音异常响亮：“原来你的确对这位小兄弟图谋不轨！我一开始没看错！还好我追上来了，不然就让你这魔头成功了。”
时霁：“……”
他整个人瘫软，被祝行殊抱在怀里。郎琳一副要上来抢人的模样。还好，祝行殊没让抢成功，不然万一郎琳把他的斗笠给摘了，那事情就不可控制了。
然而，此时的姿势的确暧昧。自己整个身子靠在祝行殊怀里，祝行殊的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虽说祝行殊是好心，但要说祝行殊没有别的想法，时霁是不信的。
突然，远处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郎琳忽然叫了出来：“二师兄！你们都来了！”
这一声“二师兄”让祝行殊和时霁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郎琳好久没见时霁，也从未见过祝行殊，他们还好诓骗一番。二师兄云泉，前段日子还在师门里嘘寒问暖，也见了好几次这魔头的面。
郎琳：“二师兄怎么来了？”
云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师父前段日子捉住了魔君，但被他逃了。师父出门追踪，刚发来消息，说是看到有仙人被人捆了。我们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因此大部队出门，听到你们这边有声响就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郎琳：“师弟在附近遇到了这两个魔头，被其诓骗。这魔头想对这位小兄弟图谋不轨，我出手相助。”
云泉看向祝行殊，看清他脸的时候，忽地一震！
“结阵！”
郎琳慌忙问：“师兄，这是怎么了？”
“小八，你离他远一点，危险。”云泉沉着脸，“这位就是魔君。”
祝行殊眯起眼睛，不再伪装自己的气息。浓重的魔气从他身周扩散。时霁已经心如死灰，一声不吭，站在祝行殊身后，尽力隐藏自己的气息——虽然不知道能够藏多久。
云泉站在一众弟子最前，质问：“魔君真有闲情逸致，逃出后竟还有心思在释空君府苑周围闲逛。”
“怎么，这里划上标记，是你们的地盘了？还管到我头上了？”
云泉没有说话，眼神落到祝行殊身右后侧的时霁身上——他的目光让时霁一顿。
云泉发现异样了吗？
时霁心里很慌。云泉是他引以为傲的二徒弟，也是呆在他身边最长时间的一个。他生怕自己哪个小动作被发觉不对。
谁知，云泉的眼神一下就移开了，落到祝行殊身上：“怎么多年，你果然没变，纨绔好色，不可教也。”
时霁瞳孔紧缩。云泉之前认识祝行殊？
“我刚进师门的时候就听闻我们有一个大师兄，因为贪图美色、满嘴谎言被师父赶出师门。师父是个和善的人，就算批评人语气都不忍心太重。然而，我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听过师父谈论起大师兄哪怕一次。想来，之前的事情伤师父太深，让他不忍提及。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云泉慢慢地说，手上的阵快结完了：“后来，我听珣玉师叔说，这大师兄就是新的魔君。”
不仅时霁，祝行殊的脸色都变了。
时霁忽然伸手，抓住了祝行殊的衣摆。
自己的大弟子……这么多年，他好像的确从来没有思考过大弟子是谁，冥冥之中知道有这样一个存在，但像是入了迷似的，总是自动忽略这一点。
祝行殊的声音沉静得可怕：“你说什么？师父因为我纨绔好色将我赶出师门？可我明明是正经出师的。师父说他已倾囊相授，没有再多的事情可以教我，因此让我出师了。”
“你这顽劣之徒，还在狡辩。快点放开你身后的美人！”
祝行殊心想，我要是放了他，说不定吃惊恐惧的是你还是我呢。
他一把拉过时霁，将他牢牢钳制在自己身前。时霁下意识要挣扎，就听到耳边说“不想暴露身份就好好配合我”，一下不动了。
祝行殊眼神晦暗，盯着云泉：“释空君师门上下不是最重本性、善良吗？如今你要是出手，他可就没命了。”
云泉身后，他本人的弟子说：“师父，那人质也是魔，牺牲这一个，捉住魔君，无伤大雅。”
云泉摇头：“不可。”
“为何？”
“有悖师门准则。”云泉说。
就在这时，突然，祝行殊抓着时霁就要冲出重围！
云泉和弟子们顿时激活大阵！
祝行殊骂了一声。时霁小声说：“这是云泉自创的阵法。要想破阵，必须从属性出发。水火不容，哪一方至纯至刚，哪一方就能有主动权。”
这真的很像当年时霁对他的教诲。
但此时来不及多想，祝行殊身周的火焰骤然收缩，凝成金黄色炙热的焰光，直直戳破了一点！
云泉的阵法再次收拢！祝行殊怕力量伤及时霁，没有全力以赴，将火光收成一个保护罩。阵法撞到保护罩，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时霁不敢出手干涉，只拿手捂着自己的斗笠。最后，祝行殊拉着他，在空中一个翻滚，到了悬崖边上，两人落地的时候云泉逼了上来，结果后退一步就双双掉了下去。
这个悬崖并不高，但是它是樱城仙人们多年来处理草药残渣的地方，积攒了深重的毒气，时时泛着一层毒雾，没有准备不敢直接跳进去。云泉毕竟不能拿弟子的安危去赌，没有追下来。
.
悬崖底。
祝行殊咳嗽不止，捂住自己的喉咙：“这里究竟有多少毒物啊。”
时霁终于能够用仙力了，抬起手用仙力驱散周围的毒物：“我搬到樱城的时候，这里的仙人就将用剩的药渣往这里倒了。”
头顶上都是浓厚的紫色毒雾，看不清四周。他们两个仿佛被困在这一片狭小的天地里。直接上去会撞到云泉，他们只能从悬崖底下绕路前进，从另外的地方上去。
时霁起身，却被祝行殊一把抓住了。
“怎么？”
祝行殊：“这里离你的府苑不远。你很快就能绕路回去。趁着有空好好说话，我们先把事情说清楚。”
时霁长久无言，盯着祝行殊浅色眸子中央的那一点红，沉吟：“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何说是我背叛了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霁眯起眼睛，坐了下来：“你先说，你觉得当年是怎么样的。”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说你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了，再加上我再往上突破，就可与三君和你并肩。你曾经很多次和我提过，让我出师。”
这在第一次记忆中有被提到，时霁点点头。
祝行殊继续说：“有一天，你与我说，让我去给远方的珣清君送一把仙器。等我回来的时候，却再也无法走进山门。你在山门上设下了符咒是故意让我进不去的。一只仙鸟衔了张纸片过来，告诉我你是故意的。因为你想要让我出师，但不忍当面告别，害怕下不了决心，所以用这样的方法让我离开。”
时霁皱起眉头：“我记不得那天的事情了。”
“你失忆了？”
“事实上，我的记忆里，从未有过你。”时霁说，“你只出现在我的梦里。而梦中的你，犯了色戒，因为到处肆虐，让我与三君失望透顶。”
“这不可能！你相信我！”
时霁盯着仓皇的他，问：“可我拿什么相信你呢？”
他站起身。梦境的一切都在眼前流转。初见时的温馨，莫名的背伦之情，再到后来的背叛……他的记忆千疮百孔。时霁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他现在唯一想要知道的是，这世上有谁可以干扰他的记忆，记忆为何与小芽相关。
祝行殊正想说话，突然时霁浑身开始颤抖。第三次梦境之后，他体内的魔气翻腾得更加剧烈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魔气从悬崖底下直贯云霄！
刚带队离开的云泉忽然停下脚步，转头诧异地看向悬崖。
不远处，一棵巨树上，一个一身灰不溜秋布衫的酒鬼本躺在树枝上睡觉，猛地睁开眼睛，拨开额前的头发。
“释空，原来你早就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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