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安局询问室和讯问室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前者只针对证人或者受害者,随意一间办公室就可搞定。
后者则武装齐全,软包墙面,监控,铁栅栏,加至少两名审讯员等等,是对待犯罪嫌疑人的极正规程序。
她的前男友显然“悠哉”,长腿交叠架在桌面不说,身后也跟了两名律师,西装笔挺站着,这哪是谈话气氛,分明是相当抵制的。
所以,他上来禁毒支队真是来找她的?
黎梨讶异挑着眉,双手“背”在身后,未见半点狼狈,单枪匹马迎接室内那三人豁然抬起的眼神,纹丝不动。
两名律师站着,一左一右。
周非凉坐着。
他的眼神震惊,初抬起时像电影的特写镜头,有特效有声音诉说着时隔八年再相见的波涛汹涌。
黎梨只觉得讽刺,唇角顺势勾起,越发放荡不羁的望着他。
“为什么拷着你?”震惊过后他薄唇动了,发出来的声音关心着她身后的手铐。
黎梨不可思议盯着他眼睛。
周非凉有一双令人是非不分的多情双眼。
少时他常常不需要多余动作只看着你眼睛说话,配上笑意时,多少女生沦陷。
背后暗自揣测周非凉一定是喜欢自己。
黎梨从小到大对男生没兴趣,她向来是人群中被追捧的那个,在周非凉身上栽了跟头。
他用那双桃花眼不住对她放电,待她同其他人一样陷入周非凉是否喜欢我的猜测中时就开始落下风。
不断佐证,猜测,到最后追问。
得来他一句“昂?你喜欢我?……允许你喜欢”的大发慈悲式温柔。
黎梨觉得这少年坏在骨子里,幸好她不是先喜欢的那个,也不是喜欢的最多的那个。
是周非凉。
不过先抽身的也是他。
八年了无音讯。
大明湖畔的夏雨荷还得了一些信物,她却一无所有,只有小孩子过家家式的破烂青春。
他此刻有什么资格过问她?
“你谁?”黎梨懒得跟这男人虚情假意的眼神对视,赏了一个侧颜给他,神色不耐着。
周非凉早收了架在桌面的长腿,坐着时不显一站起来比黎梨高一个半头,垂首寻着她回避的眼睛,像是不找到不罢休,直到黎梨头转累了,破罐破摔笔直对视上他眼神。
男人立时笑了,像两汪深山禅寺内的古井,听到钟声似的亮,“怎么穿着警服被抓?”
仿佛“抓”是个多么小事件的口吻。
黎梨讽刺这位凉三爷,“穿着齐逼短裙被抓你也看到了。”
“……”周非凉哑口。
他身边两名律师被黎梨这形容弄出真实反映,不解且复杂地同时瞥了她一眼。
意思是就这?
周先生等了半晚上的女人?
满身风尘气,哪怕穿着警服,表情不正经,潦倒到骨子里。
伸手中食指朝身后警官夹了夹:“有没有烟啊,韩队?”
那个韩队看周非凉:“周先生,人带给你看了,我们警方不会随便抓人。”
“她犯什么罪?”周非凉问。
韩奕铭说:“这无可奉告。”
周非凉危险眯眸。
黎梨自招,“穿警服跳跳舞拍拍视频嘛。”
“只是拍视频?”周非凉左边的那个律师疑惑,“韩队长,如果黎女士是你们警察,也只违反内务条令,不需要动上手铐吧?”
“我当然是冒充,”黎梨毫无表演痕迹口吻,“做我们这一行很难的,昨天场子被扫没地方吃饭,晚上回家想着直播吸点粉喽,哪知道这就犯法了呢。”
右边那个律师这时开腔:“黎女士,私自购买警服只要不构成犯罪行为,您就可以保释。”
“你想保释我呀?”黎梨笑,和那两个律师聊得火热,独独把这两人的主子晾着,“可我不想被你们保释呢。”
“为什么?”二人面面相觑。
好在不蠢,目光很快往背影沉默的男人身上扫一眼。
周非凉真的“凉”,被晾的。
黎梨一眼未瞧他,说,“和姓周的人打交道会肠穿肚烂。比我们妓.女还脏!”
两名律师闻言脸色惨白。不明白她一个性工作者对周非凉这个财神爷的恨意从哪儿来?
这时候不该死命巴结,日后财源滚滚吗?
终是处境尴尬无法开腔了。
黎梨也不说话,尽职伴着一名“妓”,她不知道韩奕铭要干什么,但肯定有他的道理,身为纪律部队的一份子服从命令,干就完事。
“周先生,她拒绝保释,我也就公事公办拘她几日了。”韩奕铭笑着,眼神看上去挺随和。
周非凉一直盯着黎梨的脸,虽然她不看他。
周非凉的长相,是极正统的照着画拓印下来的俊男模样,剑眉星目,皮肤冷白色,如果说周家三子中,老大周骏森粗狂,老二精明,那老三周非凉就是密不透风,虚实难捉。
他这么静静盯了她十几秒,在律师说话不开口,在韩奕铭说话时也不开口,等所有人静下来,他才有了动作。
“……”黎梨直接后退,“嫌恶”地甩开他靠上来的手,“你干什么?”
警惕望着他。
“把这个打开。”他想动她的铐子。似乎觉得碍眼,神情颇为严肃。
黎梨一笑,“不用。待两天我就出去了。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反正你已经死了,就一直死着吧。”
“我可以解释。”他望着她。
“解释什么?”给个机会,她洗耳恭听,心里却在骂,千万别解释,这是她工作单位,让所有人听了她早过去八百年的早恋故事,真他妈没必要。
不是配合韩奕铭“卧底”,她也不会幼稚到跟他缠。
“昨天晚上……”他看着她的眼睛,解释地同时对她发动眼神攻击。
黎梨摇头笑着,“真没必要,真没必要。”
太真情实感了。
周家的凉三少比她演技还逼真。
一双深情眸谁都看到里面的纠葛与不舍。
“看到你跟着她们上车,我有点不信是你……”
搞了半天,他不是在解释自己“死了”的事,而是昨天晚上……
“我该当时就来接你……”
“所以呢,为什么没来?”她笑。
“公司出事,一直处理到现在,坐这里时,我祈祷不是你,可你进来了……二梨,跟我出去吧?”
二梨。
黎梨在家里排老二,所以叫二梨。
高中时,这算她的外号,所有人都这么叫她。
现在被他叫出来,黎梨却觉得恶心。
她尽量让自己泼辣,因为“演”得就是一个泼妇,先冷哼哼笑出一声,然后蛮不讲理大嚷:“周非凉——装你妈的深情呢老娘不需要你救恶心巴拉的!”然后请求韩奕铭把自己带走,她此时已经疑惑,韩副队是不是在看笑话呢,看地还挺入迷?
“干不干活了你们警察?”她怒吼。
另外一个男警员先韩奕铭之前喝:“吵什么!”随即上前要“治”她。
周非凉人没动,他后头两个律师上了,“这位警官麻烦你控制情绪!”
眼看着要跟大集团的律师这种人神共愤的东西起冲突,黎梨连忙得心应手应付,“嗨,嗨干嘛呢,我出去就是了!”
“你出去?”周非凉眸光发亮。
黎梨嫌恶瞪他一眼:“渣男,就先跟你出去,明天老娘还要开工!”
至于开什么工,答案显而易见。
周非凉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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