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别后逢

    北山蘅跑了。

    夜里, 绎川盯着他喝完药睡下,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离去。

    北山蘅一直在抵挡困意假寐, 听到身侧声响,连忙爬起来穿好衣服,顺着窗子翻出去跟上。

    如他所料, 绎川到弟子舍挑选了五百来人,打开澜沧山的结界, 带着他们一路向北行去。北山蘅混迹其中, 远远地缀在队伍最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早春时节的深山还有些凉,他穿得单薄, 经风一吹,两腿微微打着颤。索性他们没走多久,绎川便示意队伍停下。

    隔着山间雨雾,前方出现望舒城的影子。

    纵经风霜雨雪, 那城池依旧巍然不动,遗世独立。只是较之往日的静谧宁和, 如今的城池却显得格外热闹, 远远就能听见城中阵阵喧嚣, 风中更似混着血腥味。

    北山蘅抽着鼻子嗅了嗅, 脑中形成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

    队伍没有停留多久,略歇息片刻,绎川带着人脚步一转,向着城西的山谷中进发。

    北山蘅不敢再跟, 脱离了人群,朝着与之相反的城池走去。

    望舒城是月神教首府,被视作月神在人间化身时的居所,寻常教务都经此处理。绎川不带人进城,反而在城外驻扎,属实不寻常。

    ——只有一种可能。

    他加快了脚步,一直走到城楼下。

    一个簪缨着甲的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站住!干什么的?!”

    北山蘅低垂着头,“探、探亲。”

    “探亲?”那士兵两步走过来,凑近了端详他的脸,半晌,骤然发出一声如雷怒吼,“我看你是探路的吧!来人,这有个魔教细作,给我抓起来,送到将军府上去!”

    北山蘅傻眼了。

    没等他辩驳,身侧已经冲过来两个将士,一个拿布蒙住他的头,一个用绳子将他捆起来,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往城中走去。

    北山蘅被他们带到一个屋子里。

    士兵将他丢在角落跪好,合拢房门,落了锁,退出去禀告。

    北山蘅没想到自己刚走了两步就被抓,心里又委屈又懊悔。他活动了一下胳膊,想试着将绳子挣开,无奈那士兵捆得紧,对如今没有武功的他来说难如登天。

    眼前一片漆黑,又不知是在哪里,只能静静坐着。

    没多久,外头房锁发出咔嗒轻响,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缓缓地迈步进来,到他面前停下。

    北山蘅被蒙着面,只能从布的下沿往外看。

    来人穿着一双玄色云纹布靴,裤脚扎进靴子里,衣服是雪青色织花缎裁成的,下摆以金线绣着一圈团龙。

    ……不认识。

    北山蘅有些慌,生怕被当成细作审问。

    正在脑补着军中十八般大刑时,那人却突然抬起手,将他头顶的黑布往上提了提,露出下半张脸。

    来人抬起他的下颌,指腹按上他的唇。

    北山蘅更慌了,难道这军中管事的是个变态?

    下一秒,“管事的”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就是个变态。

    那人两手捧住他的脸,俯身亲上来,用牙齿衔着两片薄唇狠狠撕咬,血腥味很快在口腔内蔓延开。变态转而放开了他的唇,顺着下颚一路啃下去,自喉结到锁骨,最后将脸埋进了素白衣领。

    “等等!”北山蘅慌忙开口。

    变态动作一滞。

    北山蘅哭丧着脸,“你还是上刑吧,给个痛快。”

    变态顿了顿,俯下身,胳膊勾起细白修长的腿,将他打横抱起来,边往外走边附耳道:“那就……侍寝之刑如何?保证痛快。”

    北山蘅一愣,听出这道久违熟悉的声音,眼底瞬间泛起湿意。

    “师尊。”重九用鼻尖蹭他的脸。

    北山蘅反应过来,想打,无奈手脚都被束缚着,只能用头狠狠地撞回去。

    “哎哟!”重九痛呼一声。

    院子里的将士们闻声看过来,顿时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往他身边凑。

    “殿下流鼻血了!”

    “啊!殿下鼻子也歪了!”

    “殿下怎么哭了……”

    “不要你们管!”重九连忙将那些人喝在原地,忍着眼泪,头向后仰去,阻止血液继续往外流。

    他抱着北山蘅走上城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抬腿踢开门,将人放在榻上,摘掉了蒙面的黑布。点上灯,他凑到床边端详着北山蘅,脸上虽犹挂着泪痕,却已恢复了熟悉的奶气笑容。

    那张脸在他梦中出现了无数次,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如今乍然失而复得,心中欣喜激动自是不必言说。

    “听人说有个傻子穿着魔教的衣裳跑来刺探军情,还假扮成探亲的,我就知道是师尊。”

    “傻子”坐在床上,冷眼看着他,满身杀气。

    “师尊真可爱,怎么会以为我要对你用刑?”重九浑然未觉自己得罪了人,解开绳子,揉了揉他细白的手腕,柔声道:“疼不疼?我给师尊吹吹。”

    “可爱”的人抽回手,脸色阵红阵白,更加难看。

    重九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了。他挠挠头,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尊?”

    北山蘅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滚。”

    重九委委屈屈,眼里泛着泪,“师尊别生气,阿九鼻子好痛……师尊帮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北山蘅朝他面上看去,看见被自己一头撞歪的鼻梁,下面血迹还未干,不由心里一软。正要抬手帮他揉,转念又想起方才之事,冷哼道:“不是不要人管吗?”

    “要师尊管……”重九陪着笑,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

    摸到明显断裂的鼻骨,北山蘅神色稍软了一些,只是如今无法用内力帮他缓解疼痛,想了想,道:“去取药膏来。”

    “好!”

    重九神色一喜,忙从床上蹦下去,扑到柜子前翻找半天,拿过来一只瓷瓶。

    北山蘅拔掉瓶塞,一指床榻,“躺下。”

    重九乖乖躺在旁边,视线追逐着他的手指,脸上不自觉漾开笑容。感觉到北山蘅微凉的指尖落在鼻梁上,欣喜之余,满腔的思念无处倾诉,只能抬手勾住他的衣带摆弄。

    北山蘅察觉腰间一松,立时瞪眼过去,虎着脸道:“别扯我衣服。”

    重九坏心眼地将衣带抽走,见他没制止,又壮着胆子往衣服里探去,直到摸上腹部紧实肌肉。

    北山蘅仍是专注地擦着药,看样子不打算将他暴打一顿。

    重九意识到不对,“师尊……”

    “少招惹我。”北山蘅擦完药,盖上瓶塞,将衣服里乱摸的那只爪子丢出去,神色如常地别开脸。

    重九这才发现,从擦药到甩开自己,他用的一直是右手。

    北山蘅默不作声地下去放药瓶。

    重九眸光定了定,长臂一展将人捞回床上,捧着他左边胳膊将那条细白的腕子拎起来,顺着手背向指尖抚去,一直摸到因断骨微微突出的指节。

    “这是……是谁干的?”重九深深蹙起眉,捧着他五指的手止不住颤抖。

    “就算没武功,收拾你也绰绰有余。”北山蘅斜他一眼,把手抽出去,刻意扯开话题,“给我解释解释,这什么情况?”

    重九视线黏在他手上,咬着唇没说话。

    “问你话呢。”北山蘅踹了他一脚。

    重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咬着牙道:“绎川竟敢如此对师尊,我定要端了他的魔教,提着此贼的头来给您谢罪。”

    北山蘅默了默,“魔教?”

    重九恍然想起这个称呼用得不对,连忙改口:“圣教为奸人把持,弟子定然会帮师尊扫除奸佞,重新执掌教权,然后将那奸人拉出来千刀万剐。”

    北山蘅给他逗乐了,“油嘴滑舌,这都跟谁学的?”

    重九嘿嘿笑起来。

    北山蘅敛起嬉闹神色,肃道:“话虽如此,但澜沧山有结界,你们打到望舒城也就是了,再往前难免要吃亏。”

    再则,月神教是他生活了百年的地方,纵然绎川所作所为令他深恶,但是若真要进犯澜沧山,让圣教的弟子惨遭屠戮,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重九知他意图,凑近了些,轻道:“师尊放心,弟子没有欺师灭祖之意,只要师尊无恙,朝廷大军不日便会北撤,秋毫不犯。”

    北山蘅点点头,放下心来。

    重九打量着他的神态,总觉得师尊比先前柔和了许多,说话间时而冒出一两个撒娇似的小表情,实在可爱得紧。忍不住便凑过去,在他粉白的耳尖上轻轻咬了一口。

    北山蘅如惊弓之鸟一般向后弹去,抬手捂住耳朵,涨红了脸瞪着重九道:“这样欺师灭祖也不行!”

    重九抿着唇只笑。

    忽然,外头传来笃笃敲门声,有人隔着门道:“殿下,是军报。”

    重九笑意微敛,刚要唤那人进来,又瞥见北山蘅慌慌张张地盯着自己,一副生怕被人看去了的样子,只好改口道:“我马上来。”

    他把被褥铺开盖在北山蘅身上,掖好床帐,转身点上安神香。

    “师尊睡一会儿,弟子去去就来。”

    北山蘅点点头,傍晚时喝了绎川送来的药,这会确实有些乏了,便顺势钻进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等会还有一章)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