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窗外阳光倾洒而下，在男人的脸廓上渡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长睫微垂，指尖在纸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扣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我们的广告策划案大概就是这样，不知道路总有什么想法？”来人的是辰光广告公司派出的项目负责人李总，把这份策划案给了路嘉言后，路嘉言不发一语，等待的过程他笑容都僵了，心里没底，忍不住问道。

    路嘉言听见了他的话，但又没往心里去，黑细的发丝在额边垂落，视线一直停在边上的手机，周身围绕着一股低气压，心底升起几层烦躁——

    说不回来就算了，但怎么连个“早安”都没有发来吗？

    这都下午了。

    在他的认知里，蓝曦末视起床为人生大事，每次醒来都得昭告天下似的，定要给身边好友发上几句话。

    肖钦是路嘉言的秘书，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道：“路总。”

    过了几秒，路嘉言抬起眸来，脸上没有任何温度地说：“广告策划的本质是统一性，统一的产品形象和企业形象十分重要，但是在你这份关于VANESSA’S的策划里我看不到这一点，这是近年新兴的服装品牌，主要的服务对象都是年轻女孩，可是你准备聘用的平面模特都是流水线的阵容，他们的气质虽然高雅大方，但是明显和品牌方的定位有所偏差，我建议从最近很火的选秀节目去挑选，有几个被淘汰的选手热度不错，酬劳也不会太高，去联系一下。”

    李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路嘉言“嗯”了一声，又补充道：“VANESSA’S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自然是同样品牌定位的ABYSS，不过ABYSS在这个市场扎根更深，想要从它手里夺取一定的市场份额，建议可以先打价格战，除了有些不耻之外，效果显著。”

    “还是路总最有想法。”李总认同地说。

    “既然我给你提供了想法，在我这投放广告的话多加五个点，不是难事吧。”路嘉言轻飘飘的话传出，语气志在必得。

    李总面有难色：“这——”

    “我刚说的人，我可以帮你用最优惠的价格联络好。”

    沉默半响，李总点头同意。

    等一切谈好，办公室里只剩路嘉言和肖钦时，肖钦不由得疑惑地问：“路总，不愧是你，最大利润化。”

    路嘉言晓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半靠着身后的沙发椅，平静的目光依旧停在手机屏幕之上，淡声道：“他们家老总，昨晚唱歌太难听，把她吓走了。”

    肖钦摸不着头脑地：“啊？”

    他昨晚想了半天，小姑娘自进门后就闷闷不乐的，应该是这群五音不全的人唱歌太难听，才会把蓝曦末吵走了。

    他今天很不爽，他必须得让他们也不爽。

    一阵细微的震动打破空气的平衡，路嘉言的眼睛深处亮了一瞬，只是那光在看到来电显示时又没入黑暗，拿起手机：“盛之和，有事？”

    “路嘉言，一会儿有空吗？陪我去一场时装展。”

    路嘉言暗自翻了个白眼，下意识就想挂断电话：“很忙，不去。”

    盛之和似是察觉到他的举动，连忙喊道：“别别别，先别挂，你家宝贝也在，你真不来？”

    即将落在红键的指尖一顿，路嘉言揉了揉眉心，脸色凝重了几分：“你看到她了？”

    “我刚看到她在，好像和同学来的。”

    路嘉言沉声说道：“地址发我。”

    知道自己猜中了，盛之和“切”了一声，打趣道：“唉哟，不知道刚刚谁说不去呢？”

    路嘉言整理着衣领，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突然有空了。”

    ****

    TAKO的走秀作品占据了新兴市场不少的份额，加上去年签了个新的服装设计师，投入了更加额度的资金，现在的作品越发吸引。

    时望和蓝曦末同届，不过他学的是摄影专业，他的导师分派的任务正好是时装展的摄影，想起蓝曦末对这些有兴趣，后台还缺了个场务，他就邀请她一块来了。

    蓝曦末自然不会错过这机会。

    晚上七点，走秀即将开始，时望坐在了摄影专区，而蓝曦末则到了后台负责清点展示的衣服。

    暴躁的声音骤然响彻整个后台，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气得额上青筋突出：“这谁找的模特？脚上居然有伤，这露出来多不美观？”

    她面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微垂着头，泪珠渐渐滑落，滴湿了搭在膝上的手背。

    女人一脸烦恼，“谁谁谁，现在立马给我找个人来！”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她的助理走了出来，小心地说：“可是，还有一小时左右就要开始了，今晚另一边还有演出，调人过来估计有点麻烦。”

    蓝曦末靠在墙边，眨着大眼睛默默看着，咬着唇，一脸吃瓜群众的模样。

    细碎的吵闹声响起。

    “我看她不错。”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压下了所有的声响，下一秒，所有视线齐刷刷地往蓝曦末看去。

    蓝曦末愣了愣，大小不一的眼睛定定看住自己，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错觉——一个垃圾桶被打了一束光。

    看她干嘛？

    女人看到来者 ，立马换上笑脸迎去：“盛总，你怎么来了？”

    蓝曦末跟着看了过去，门口站着的男人眉目清秀，骤眼一看觉得清爽又俊朗，但是身上又带着上位者的强势，重点的是，这张脸她前天看过，路嘉言的朋友，叫盛之和。

    盛之和走到她的身边，眉头轻扬，眼底笑意盈盈，唇瓣微动，蓝曦末看得出，他是在喊“嫂子”，半晌，他说：“我看这个小姑娘气质不错，不如就她上去？”

    今夜的这场走秀，盛家不仅是受邀嘉宾，更是这场地的拥有者，盛之和的话份量不轻，女人默了默，纠结道：“可是我们的模特都是经过专业的训练。”

    盛之和的视线落在蓝曦末的身上，问道：“有过相关经验吗，学的什么专业？”

    蓝曦末乖乖抬头，“服务设计，有过。”以前学院办过许多服装设计的比赛，她就帮走过不少次T台。

    嗓子里荡出阵阵愉悦的笑声，盛之和拍了拍她的肩：“行，就她了。”

    女人还有些意见：“盛总，这事不能胡来，万一她搞砸了——”

    “我负责就得了。”语音刚落，盛之和眉目轻敛，声音一收刚才的散慢：“怎么了，我承担不起后果吗？”

    “不不不，盛总自然可以。”

    等到蓝曦末被拉着进了化妆间，盛之和抿着唇走到无人的角落，拨了通电话：“路嘉言，一会儿有空吗？陪我去一场时装展。”

    余光瞥了眼后台，心里生出小雀跃。

    不知道路嘉言会怎样感谢他，这机会不常有，他白白送给他家宝贝了，那敲诈他一套Titleist高尔夫球的球具，应该不过份吧。

    ****

    展场的地址有些远，饶是路嘉言立马赶来也花了不少时间，到时走秀已经开始，刚进会场就被盛之和拉着落了座，不耐的目光越过他，想要起身，盛之和见状连忙勾着他的肩，“等等，陪我看过这场秀先。”

    心思不在这，路嘉言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得不到回复的微信页面，习惯了她秒回的性子，这回都差不多一天了，他得亲眼确定她现在的样子。

    舞台上的走秀悄然开始，主持人不时说着介绍，路嘉言越听就觉得越刺耳，“她在哪？”

    盛之和朝他放了个电眼，“嘘，安静。”

    可是边上的人并不安静：

    “今晚的妞不错吧。”

    “不错不错，刚刚第一个走出来的那个，回头把我名片给她，看看她有没有兴趣有再深一步的发展。”

    另一个发出了然的笑声：“王总的邀请，谁会拒绝？回头我就给你约出来。”

    “哈哈哈哈，约！必须约！”

    路嘉言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些事他见多了，对于某些人而言，今晚的选秀像是选妃一般，他们手上有资源和权利，而这些正是某些女孩的需要，各取所需。

    想起正事，正欲起身时，舞台上的一抹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眸子微眯，眼神一暗，盛之和忽然觉得气压忽降，路嘉言目光盯得紧紧，随着台上的俏人儿身影移动。

    盛之和见她看得入神，邀功道：“我和你说，我就出了小小的面，就让她替人上去了——”

    此时的蓝曦末一头深棕色的头发披在身后，简单的编发让气质更加高雅，方形领口的象牙色连身裙露出两行漂亮的锁骨，纤细的脖子像是高傲的白天鹅，一双笔直流畅的小腿在不规则的裙身下若隐若现，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

    多瞧了几眼，他感叹说：“路嘉言你的眼光还真不错，藏着的这个是真的美啊，我都有些心动了。”

    边上的人也瞬间兴奋了起来：“小王，这个似乎更好，长得嫩嫩的，那个腿啊又白又直，摸着手感一定超棒，还有那脸啊……快快快记下来，回头优先约她。”

    “是的，王总。”

    路嘉言扭过头去，如暴风雨般的视线密不透风地锁在王总的脸上，王总正讶异着这人怎么回事时，夹着凌厉的拳风直往他脸上招呼而去：“你这个狗日的憨比。”

    不顾王总的惊呼，路嘉言起身直往后台走去。

    后台的路有些绕，路嘉言唯一的缺点是方向感一般，心里越是焦急，反倒差错越多。

    耳边忽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像是江南烟雨濛濛过后，水波柔情，直荡进心间：“TAKO今晚的走秀想要展现的是一种纯粹的美学，主题色为白、象牙色，并以浅色系的配饰用为点缀，透露着夏天自然的简朴，方形领、斜扇领的设计占了不少作品，并且以轻薄的丝绸、纱等物料为主要材质，在小细节上藏了刺绣，我很喜欢这样的风格，今天学到的真多。”

    “你喜欢就好，那下回我还能约你吗？”时望浅笑一声，眼底温柔。

    蓝曦末清脆的笑声响起：“自然可以约啊！”

    脑子里像炸出一团烟火——

    约约约，约你妈！

    路嘉言自转角走出，长腿几个来回快步走到小姑娘的身边，四周的空气刮出了一阵厉风，忽略愣在原地的蓝曦末。

    路嘉言，死死盯住时望，目光狂妄骇人，嗓子眼藏着怒意，声音低哑：“你他妈想约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