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场酐畅淋漓的情I事消耗了所有的体力。
昨晚的路嘉言很快睡得安稳,她却难得失眠到天亮。
直到天边一丝晨曦破开云层,金黄色的柔光降临,把黑暗取而代之。
她才窸窸窣窣地起床。
早上的路嘉言或许是睡意未消,眸色看起来还残留几分迷离,身上的疏离淡漠感弱了许多。
意外地让两人之间和谐了不少。
蓝曦末熟练地给他打着领带,漂亮的指尖握着黑色领带,路嘉言没有说话,低头静静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眸定定望向她瞳孔的深处。
他的视线总是具有侵入性般,蓝曦末下意识地低下头,手上动作不停,指尖不经意地掠过他的胸腔,隔着薄薄的衣服感受到微暖的体温。
像是烫手般,她立马收回了手。
窗外吹来一阵柔风,却吹不散一室的温热。
打领带这事,本来就暧昧得让人心乱如麻。
特别是今天的日子。
决定好的事,不能因为他的美I色而改变主意。
路嘉言低头轻吻她一下,随后兀自穿起西装外套,整理着袖边的扣子,他说:“你毕业典礼是在下午的对吧,我上午去公司一趟,下午再来找你。”
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她“嗯”了一声。
站在门边,嘴角挂着恰好的笑意,笑着与他告别。
门“砰”的一声关上,后背靠在门上,嘴角缓缓下沉,刚刚还残留着的笑意瞬间消失。
满室的安静。
蓝曦末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很快那边便有人接听,语气平静地说:“我是蓝小姐,我昨天预约的搬家服务,现在可以过来了。”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到啊。”
“嗯。”电话挂断,心底一阵寂然。
望了眼偌大的客厅,视线定在沙发上面。
曾经他们深夜依偎在上面看着恐怖电影,她属于又怕又爱看的那种,看时都惊得四肢乱舞,每回路嘉言都被她抓出几道痕迹。
也试过许多遍,她在上面躺了又坐、坐了又躺,直到睡着都没有等到路嘉言的回来。
望了眼厨房,一只湛蓝色的杯子映入眼廉,原本是一对情侣杯,一蓝一粉,但她喜欢蓝色,于是就强迫路嘉言用的粉色,逼于无奈他妥协了,后来他手滑将杯子打碎,为此她还生气了许久,那时他说回头就把粉的买回来。
可是到了今日,他还没有做到。
每个角落都有它专属的回忆和点滴,越看越觉得眼睛泛酸,眼底不受控地升起一阵雾气。
这个地方,承载的回忆太多了。
半小时后,搬家公司的人如约上门,十几个大纸箱子放满了客厅。
衣服、鞋子、生活用品、护肤品……所有属于她的一切渐渐被浅棕色的纸箱子覆盖。
路嘉言总说家里都是她的东西,他的东西就没有多少,收拾过后,抬头往四周看去,好像还真是。
灰黑色的窗帘随风微晃,沙发上以前总放着几个动物抱枕,之前路嘉言嫌弃抱着这个幼稚,现在都她都收拾好了。
家里回归了路嘉言喜欢的极简主义,黑白蓝灰四种他喜欢的色系,也撤去了她所有的生活痕迹。
添置家里物品这个过程花了整整四年,但现在将所有她的东西搬走,却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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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天边划过几行飞鸟,数百个气球放飞天空,无论在校园里哪个角度抬头望天,都能看到这片彩虹。
夏天的主楼绿意盎然,翠绿的草坪边上种着色彩各异的郁金香,木铎边上上百盆荷花盛开,荷叶与花的清香缭绕四周,芳香扑鼻。
通往主楼的路被封,非毕业生禁止入内,主楼前偌大的空地放了四层楼梯,供各院系的师生合影。
放眼望去,一片身穿学士服、头载四方学士帽的毕业生占据了这片空地。
帽檐的流苏自然下垂,垂布披在身后,各院系有着其所属的色系,像他们设计美术类的都归向文科,淡粉色的垂布更添青春活力。
大合影已经拍完,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各院系的毕业仪式,他们四人在学校里不同地标打卡,留下青春的剪影。
人流摩肩接踵,鼎沸的声音回荡四周,好生热闹。
“末末,帮我和这块石头合影。”安然兴致勃勃地把相机往她手里一塞,自个儿跑到石头边上,摆好姿势。
无奈地盯着她瞧,蹲在地上找到角度,蓝曦末无奈地说:“这块石头你路过了四年都没用正眼瞧过它一眼,现在临走了反而又稀罕它来了?”
安然换了个姿势,说:“最后了啊,先拍了再说,毕业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看也是好的。”顿了顿,她忽然问:“你毕业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蓝曦末愣了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去上海。”
闻言,安然震惊地看着她,“你真的去啊?那路嘉言呢?你们异地吗?”
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一咯噔,不过转眼这种异样的情绪就退去,她挑了挑眉毛,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明天告诉你吧,今天我有些事要处理。”
嘟着唇,安然不满地盯着她,“神神秘秘的——”一下扑到她的怀里乱挠,笑嘻嘻地说:“快点从实招来!”
痒意让人发笑,蓝曦末把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扒下,没好气地说:“不说不说,我去上个厕所,急死了。”
将她塞到梅知雨那里,蓝曦末趁着这个空档急匆匆往体育馆的方向走,顺带回头做了个鬼脸。
倒不是她骗她,一来她和路嘉言的事还没定好,二来被她这么一蹭,她还真的想上个厕所。
穿过教学楼,爬山虎在墙身上缠绕蔓延,绿油油的籘蔓间夹杂着些紫色,到了秋天时一片火红,给严肃的教学楼带来几分活力。
视线无意一瞥,小南门边上一辆通体黑色的劳斯莱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本是随意一瞥,但望到驾驶座上的人时,她就再也挪不开眼球。
和路嘉言相似的眉头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意外地让人感到淡漠。
她认出来了。
路申,路嘉言的爸爸。
微微挪动视线,副驾驶座上坐着路嘉言的身影。
今日校园里学生很多,特别是身穿相似学士服的毕业生来来往往,更加难以认清面貌。
路嘉言和路申目光直视前方,谁也没有看谁,偶尔唇瓣微动,似乎在说着话。
忽然间,一只白晳的手自后座伸出,一左一右地搭上路申和路嘉言的肩上,一个看起来和她年纪相近女孩探出头来,几缕黝黑的头发垂落到他们的身上,娇俏的脸上尽是亲昵的笑意,路申在看到她时,脸上的冰雪渐渐消融,握着她的手,笑着和她说话。
其乐融融。
掏出手机给路嘉言发了条微信:【你在哪?】
视线里的人低头看了眼,很快蓝曦末就收到回复——
【快到了。】
没有提起他父亲的事,更加没有说过这个女孩。
脑子里想起从前看过的言情小说,一般男主都生于富有的家庭,而父母都瞧不上出身一般的女主,反而会给他物色门当户对的女孩子。
这样想来,那个女孩就是路申给路喜言安排的相亲对象吧。
这几年以来,他都没有带她去见过他的父亲。
果然是她不值得。
阳光稀稀落落地穿过树叶的缝隙,斜斜地映在眼皮上面,刺目得让人想要离去。
转身没入人群,随着人流走到了西操场。
三三两两的毕业生将草坪当成背景拍照,风吹过草地时带来一阵草香,跑道上不少情侣牵着手拍照,眼里映着彼此,一切都那么美好。
找了张长椅坐下,视线没有着地点,整个人像是处于放空的状态。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侧飘来一阵淡淡的沉香味,豆蔻和琥珀的细香混杂其中,像是置身在凛冬的怀抱里,透着距离感。
知道是路嘉言,她没动。
对于路嘉言能轻易找到她的所在,她并不意外,这项技能,换她也有。
路嘉言默默看了她数眼,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她安静得过份。
刚刚他路过操场时无意间看到她的身影,在一片欢乐和吵闹的氛围之中,她显得异常的违和。
“末末?”他试探性地开口。
知道是他,蓝曦末抿唇一笑,指着椭圆形的跑道,语气轻松地问:“你看,好多情侣。”
路嘉言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瞥,“嗯”了一声。
“你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什么?”她又问。
闻言,路嘉言的眼皮子略微一掀,视线粗略地扫了一圈,他眉心轻皱,沉声道:“没看到什么。”
夏天的风闷热非凡,空气里夹杂着密密麻麻的热气,但丝毫没有阻碍他们拥抱的身影以及紧握不放的手。
她浅笑一声,说道:“我看到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侧头看她,女孩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疲倦,眼底有着淡淡的红血丝,也没有了往日看到他时,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高兴。
回想她刚话的话,路嘉言挑了挑眉毛,“什么意思?”
她扭过头来,抬头望进他幽深的黑眸,头一回没有以往的羞涩或者躲避,取而代之的是倔强的眼神,声音不算大,却意外地坚定:“路嘉言,如果我想分开你会怎样?”
男人眼神一暗,那一秒他的脑里想过许多种可能,是小姑娘在试探他,还是和他演戏,又或者是在和自己闹脾气?
但是很快地,这几种想法都消失殆尽。
她的样子,太认真了。
蓝曦末望着他没有多少变化的表情,说到底还是有些失望的,她说这句话出口时,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口。
而他居然平静得无波无澜。
好像只是被问了句“今天天气好吗”的话。
半响,路嘉言眯了眯眼睛,领着她的后领骤然将她往他身边一提。
距离瞬间缩短,路嘉言的额发拂过他的眉角,漆黑的眼睛紧紧锁定她的瞳眸,嗤笑道:“蓝曦末,你不会,也不敢。”
回视着他的眼睛,她说:“分手吧。”
路嘉言唇角轻扬,勾出嘲讽的弧度:“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先招惹谁的吧?”
她说得诚恳:“记得,我错了,所以我现在来挽回错误了。”
路嘉言松开握着她衣服的手,坐直身来,他又回到了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侧颜没有任何温度,视线冰冷得刺骨。
他知道,她很爱他。
他觉得顶多闹三天就回来了。
就好像上回他五天没再给她发一条短信,最后她不也乖乖给自己发来了?
估计可能是受这毕业的氛围影响,一下子钻进牛角尖里了。
在他看来,钻牛角尖的人怎么哄或说都是白费的,等她自己想通了再回来找他,到时候他给她点台阶下不就简单又轻松吗?
路嘉言无所谓道:“好啊,你想分就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路嘉言把邀请函还给了她,生分地说:“既然这样,我一个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人,就不来了。”
没什么关系。
蓝曦末自嘲一笑,看看这人是多么的薄清,这么快急着就和她撇清关系了。
伸手接过,她轻轻应了声。
路嘉言站起身来,连一记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往她身上瞥去,高大的身影无丝毫的留恋和迟疑,迈着大步转身离开。
走到操场出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往长椅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姑娘依旧是那副呆坐的模样,整个人没有了精力,颓然而坐,嘴角却多了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这次他收回视线,没有回头地大步离开。
今天的北京蓝天白云,云朵自天边缓慢移动,一片悠闲自得。
一路上路嘉言车速很快,半小时便回到了家里。
既然她要分,那就得分得干干净净。
家里那些俗物自然不该留下,所以她都得回来亲自给他收拾干净。
免得他看着碍眼。
把门打开,男人本来没有变化的眼神一暗。
那些他曾经嫌弃过的零碎的东西通通自觉消失,客厅、房间、洗手间……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了无痕迹。
舔了舔唇瓣,路嘉言把门带上,靠坐在沙发上面,双手枕在脑后。
居然趁他不在,连东西都搬好了。
呵,还真让他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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