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酒对陈羁所列出来的三宗罪,真假参半。
真的是二人出国这三年,陈羁没一次主动找过她,也曾拐弯抹角拒绝过她数次想去伦敦找他的意愿。
假的是,对于她的消息,陈羁回复相隔时间最长的一次也只有两三个小时,一堂课的时间。
“猴年马月”纯属是添油加醋后的夸张手法。
林知酒起身,从桌上顺了一杯酒,陈羁凉飕飕给了她一个眼神,林知酒动作一顿。
路迢迢端着酒杯说:“喝你的,喝醉了姐送你回。”
孟觉道:“这都成年多长时间了,怎么喝个酒还怕?喝呗,哥给你撑着。”
常昼也凑热闹:“喝喝喝!酒量不好还不让人喝个一两杯了?羁儿要打你我第一个拦着。”
林知酒顿时气焰嚣张起来,倒了半杯端起,还冲着陈羁挑了下眉。
陈羁抬手将自己手里那杯喝完,也不看她。
林知酒挪了挪屁股,靠近了点儿,自顾自跟陈羁手中的空杯碰了下,抿了一小口。
“我有个问题问你。”她想了想说。
陈羁坐起了些,给自己添酒:“你说。”
林知酒把自己的杯子也凑过去,陈羁又扫她一眼,换来道催促的眼神才慢条斯理地给添了点儿。
林知酒说:“我就回来十二个小时不到,已经有七八百个人说我当年是后脚跟着你出国的,你说,是不是你暗地里偷偷造谣了?”
“……”
哪儿来的七八百个人?
陈羁瞥了她一眼,说:“没有。”
林知酒歪着脑袋,又挪着屁股凑过来点,裙子的边就贴上了陈羁的腿。
这条裙子的料子很软,裙摆的薄纱层叠错落,在这种变来变去的灯光下,甚至还泛着五彩斑斓的黑。
陈羁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挪了几公分。
林知酒一手撑着下巴,咽了小半口酒。
“那为什么他们都说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着出国,说的像是我被你伤了心,出国去疗伤似的。”
她侧眸看着陈羁,想了想又说:“而且你出国居然不跟我打声招呼,我们什么关系啊,好歹我也照顾了你二十几年,这种事情居然等要去机场了才通知我。”
林知酒伸出一根没被占用的手指戳他,语气听上去挺伤心:“你没有心的吗?”
她说这话时也没刻意凑到陈羁耳边说悄悄话,另外几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常昼说:“别说你了,陈羁这厮连我也没告诉好吧,他人都到伦敦了才通知我的!”
林知酒抬头,笑起来,对比之下心里仿佛得到了平衡:“这样啊。”
“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有的人,出趟门还得提前三五个月就大张旗鼓地挨个儿通知。”
林知酒:“你又内涵我。”
陈羁:“是你对号入座。”
“我远赴巴黎追求梦想怎么就不能说了?”
陈羁嗤声:“追求什么梦想?站上巴黎时装周T台了?”
他目光上下打量:“就你这个子,踩高跟鞋不就跟踩高跷一个样?”
“我净身高一米六三!哪里矮了?哪里!?”
林知酒怒气冲冲地搁下酒杯,反手就圈着陈羁脖子,把他整个人拉得低下身去。
“我今天非要制裁你不可。”说完,她还伸手在在陈羁头上轻轻抚摸两下:“狗毛摸起来还挺舒服。”
路迢迢差点被酒呛到,咳了两声,拍拍孟觉:“快,拍个照。”
孟觉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然而手机相机还未调出来,那边陈羁已经抬手,摸索着在林知酒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趁着她手劲儿放松的刹那,飞速握着那只手腕,没怎么用力就让她松开了。
“啧。”孟觉叹息:“就差一点点。”
常昼从底下把自己手机摸出来,嘿嘿一笑:“我拍到了。”
林知酒顿时放弃和陈羁“斗殴”,伸手去抢常昼手机。
“让我看看,有没有拍出我万分之一的美。”
常昼抬手就把手机扔给路迢迢,路迢迢看了一眼,笑得快瘫痪,又击鼓传花似的扔给孟觉。
孟觉只扫了一眼,唇角的笑终究还是没压住。
林知酒见他们这样,更加肯定常昼这灵魂摄影师必然是把她最狰狞的表情定格了。
“给我看看。”林知酒说着就抻着上半身去够孟觉手上的东西。
只是她人还在陈羁双腿另一边站着,这样的动作让她整个人都在陈羁面前呈现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姿势。
尤其是陈羁的正前方,刚好对上林知酒那截细腰。
盈盈不堪一握。
“哥,你给我看看呀。”林知酒还在说。
路迢迢笑着说:“没事,不是你丑的,放心。”
这话一出,林知酒更好奇了,不丑还能把这三人笑成这样?
孟觉看她够的吃力,也不准备继续勾着她,伸手就要把手机递过来。
林知酒眼看着那只手机就要到她手中,没成想,距离只剩下不足五厘米的时候,被侧后方伸过来的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捷足先登。
陈羁是直接站了起来的,个高手也长,在林知酒之前拿到手。
他点开看。
灯光昏暗,常昼又是从底下偷拍的角度,照片里连陈羁的脸都看不见。
倒是林知酒,露出来半张清晰的脸。
表情丁点儿不狰狞,甚至还能看到她因“制服”陈羁而掩不住的笑。
那双眼睛里的神采,藏都藏不住,耀武扬威的。
林知酒不满地说:“你讲不讲素质,知不知道排队?”
陈羁低头看他,唇角不由扬了扬,却完全没要把手机还给她的意思,甚至在林知酒一蹦一蹦要从他手里抢的时候举得更高了。
林知酒:“……”
这人怎么一回来就这么欠揍啊!
“还给我。”
陈羁不理,眼瞧着林知酒一下一下做无用功地那么够着,唇角隐含的笑意更甚。
“求我。”陈羁说。
“你做梦。”林知酒回答。
“哦,那你别想看了。”
说完,陈羁直接单手举着手机,指间一动,就把那张照片给删了。甚至还能再林知酒的推搡蹦跶中,把回收站里的也清除掉。
严谨得不像话。
“给,好好看吧。”陈羁心情很好地说。
林知酒眼看着陈羁这一番行云流水的骚操作,也消停了。
“我等会儿就给你订机票,你回伦敦吧,我看见你就头疼。”
陈羁满脸舒爽地坐下来,靠着沙发,仰头冲林知酒露出个堪称如沐春风的笑。
然后他说:“我不。”
“……”
林知酒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常昼急道:“手机快还我,别等会儿给我当武器扔了。”
路迢迢道:“没事儿,摔了陈羁给你换新的。”
林知酒把东西扔到常昼坐的沙发边,气鼓鼓转头,双目怒睁盯着陈羁。
看了他两秒,忽然笑了:“是不是照片里你特别丑,我巨美,有的人心生自卑,难以面对,所以就给删了?”
陈羁:“你醉了?”
“没啊。”林知酒蹙眉:“这才哪到哪。”
“那怎么都开始胡言乱语了?”陈羁声音懒洋洋的,简短有力地评价:“猪。”
孟觉适时开口:“行了,闹闹也消停会儿,咱能一起坐下来好好喝一杯不?”
路迢迢说:“二人转还挺好看的。”
常昼接话头:“欢乐喜剧人特约版保留节目。”
林知酒故意在陈羁面前撩了撩头发,轻哼一声重新坐下。
窝在沙发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大概是闹了一场,又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头等舱再舒服休息地也不怎么好,两人居然也都发起困来。
林知酒掩唇打了个哈欠。
侧眸去看陈羁,才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
微微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眼睫垂下,也不知睡没睡熟。
林知酒凑过去,小声喊:“喂,四个马。”
轻阖的眼缓缓挣开。
陈羁的瞳孔颜色很深,像夏夜无尽的夜空,又似片没有涟漪的湖。
林知酒对着那双眼睛,莫名顿了下。
想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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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小半宿,也算闹够了。
路迢迢的酒吧本来就给自己准备了间卧室,晚上根本没回家的打算。
孟觉和常昼也都喝了不少,一个叫了助理,一个叫了代驾。
路迢迢扔了把车钥匙给陈羁:“你两都回兰庭吧?开我这车回去。”
孟觉算是里面最清醒的一个,“开什么开?这两有一个能开车的?”
陈羁坐了起来,抬手接过钥匙:“找个司机。”
没十分钟,司机便到了,陈羁起身,垂眸看林知酒:“起来。”
林知酒现在倒是乖了。
酒精和还未倒过来的时差齐齐上阵,她眼睛都懒得睁开。
她伸了伸手,抓着陈羁衬衫衣角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唔,”林知酒站在陈羁身后,额头靠在他背上,又抬手拍拍陈羁的肩,命令道:“走吧小陈,本公主要就寝了。”
骑士小陈没跟她计较。
孟觉说:“羁儿,送我们小酒安全到家。”
“知道了。”陈羁说。
林知酒从上车就开始睡,这种略微密闭的空间和前行的感觉让倦意更加嚣张。
“开慢点。”陈羁跟司机说了句。
车窗开了点,吹进来点带着浅淡早樱香气的风。
陈羁对着那风吹了会儿。
旁边的人似乎是也感觉到了,轻轻地呜咽了声,动了动。
陈羁侧眸,盯着林知酒那张脸瞧了会儿。
瞧见她微蹙在一起的秀致的眉,挺翘的鼻,以及有些薄的红润的唇。
陈羁心道,怎么三年过去了,这嘴还是没学会说话。
不耐烦似的,他把脱下来搁在腿边的外套抖开。
然后,扔了过去。
没错,是扔。
却让外套掌控很好地盖在了林知酒身上。
林知酒睁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蹙眉。
两秒后,她从宽大的外套下伸出手,张开在陈羁面前。
林知酒说:“吵醒我了,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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