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居换了个简单点的发式,王沅就带着几个婢女出了门。
出门换衣换发式简直是这个时代贵族小娘子们出门前必备环节,这也是有个讲究的。
因为这时候出门是没有马车的,只有牛车可以乘坐。
原因也简单,中原向来没有什么好马种,叫的上来名号的好马基本上都是从西域换来的,自然是珍惜无比,哪舍得用来拉车呢。
即使是王沅这种皇家郡主,出门想坐车也是牛拉的,慢腾腾不说,盘坐了一路,哪还有心思逛街啊。
腰酸腿酸的,还是打道回府让婢女捏肩揉腿松快松快比较合适。
索性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所以贵族小娘子们也还是尽可能的选择骑马出门。
骑上高头大马,马鞍上嵌金镶玉,马鬃和马尾整齐编好再用丝带系上,如王沅这样讲究的,还会再点缀些饰物。
小娘子们或是策马疾驰,或是让买来的昆仑奴拉着缰绳在前面引路,可不是够潇洒的!
讲究点的小娘子许是还戴个帷帽,利落的小娘子直接就着了圆领袍束了郎君发髻出门。
所以,若是有人在街上随便拍了个小郎君的肩,回头之人却是翠眉朱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王沅就是必戴帷帽一族,不为别的,物理防晒,再挡挡灰,妙哉妙哉。
至于换圆领袍,那是更不可能的,穿起来又不好看,还是各式的裙带飘飘的襦裙比较合她的心意,跟她的小仙女人设也比较搭。
毕竟现代那穿着中性的正装,步履匆匆的社畜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她还不能天天打扮得美美的出门吗?
更何况,身边有一堆婢女伺候,又不用她动手,连化妆的麻烦都省了。
高大的昆仑奴替她牵着马,成列的婢女跟随着,王沅老远就看见了在东市坊门处不远的牛车。
看清了牛车侧面挂着的木牌上绘着朱红的族徵,王沅就知道这是她约好的小娘子已经到了。
微微抬首瞅瞅坊门边的日晷,果然柳箐每次都是第一个到的。
在牛车附近下了马,王沅缓缓走到了牛车边,站定,既没有摘帷帽也不说话。
而车里的人仿佛也早习惯她冷冰冰的样子,轻轻拍掌,就有伶俐侍婢上前挑开帘幕,扶出了一位妙龄女郎。
瞧着和王沅差不多大,约莫十四五岁,眉目婉约,气质柔和,倒是隐隐与王元娘有几分相似。
这位娇柔的小娘子上前仪态端庄地行了个礼,之后也是不开口。
于是这日上午,东市的坊门前就站了两位一看就是贵族出身的小娘子,就那么站着,也不开口也不出声。
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好奇地瞟过几眼,只可惜有一位带了帷帽,窥不得全貌,另一位倒是生得不错。只是不知道她们站这做什么。
如果王沅能听见他们内心的疑惑,也许她能……
不,她也不能解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这算什么。
仿佛每次她和柳箐每次见面都是这样,见面就开始面面相觑,直到有人先开口。
想想还有点类似现代的那个游戏,大眼瞪小眼,谁眨眼谁输。
算了算了,她大度地想,上一次好像是柳箐先开的口,那这次她勉为其难地先认一次输好了。
她开口问道:“阿箐等了我很久吗?”
啧啧啧,明明提前来了那么久等着盼着我来,居然不先开口。
娇柔的小娘子温声回道:“不过刚好照着约定的时候到而已。”
?这是想说她今天又是迟到了吗?王沅想着,不对啊,她明明准时到了的,最多迟到了那么半刻钟而已。
这不能怪她,这不是来东市的有点太挤了吗,她又不敢让马撒了欢跑。
更何况,明明卢娴还没有到啊。
王沅默默地闭上了口,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问,如果深究下去肯定会被柳箐带沟里。
她又不是没见过,柳箐温温柔柔地三言两语,就让个纠缠她的猥琐郎君在宴会上花名远扬,据说现在都没人愿意跟他定亲。
还是假装自己不存在,等等那个天天迟到的卢娴好了。
说起来卢娴也快该到了。
王沅的这两个手帕交也都是她穿来之后认识的,毕竟原身一个朋友也没有。
柳箐是汝阴柳家的嫡出娘子,行七,也是柳府现任家主柳六郎的嫡孙女。
那位柳六郎自王沅外祖父,也就是先帝时,就深受皇恩,如今官拜兵部尚书,柳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而这位柳七娘子,用王沅那个时代的话说,那就是一朵黑心莲,娇柔清丽,乖巧良善中杀人无形的那种。
而卢娴则是范阳卢氏的女儿。
这范阳卢氏,自打王沅的外祖父的爷爷的那辈出过一位废后之后,就再也没抖起来。
如今也只是寻常世家,好在家里还有个平国公的爵位。
王沅也是先认识的卢娴,后来才认识的柳箐。
听说柳六郎的外家就是范阳卢氏,有着亲戚关系在,卢娴与柳箐自幼是一起长大的。
说起来她认识卢娴的过程,也真的是好大一盆狗血,听者流泪见者伤心。
那时候她才从原身上醒来不久,还处于忐忑不安的时候,生怕哪天就被个道士什么的大喊一声妖孽,然后就被绑着火化了。
直到有一天壮着胆去了个宴会,明明想窝在角落里,一直苟到宴会结束。
可她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容貌,很快就被几个浪荡郎君给盯上了。
好在郡主身份在那摆着呢,他们也不敢为难王沅。就买通了席纠,在宴上行酒令之时让传递之物落到了王沅手上。
处罚也简单,要么作诗一首,要么饮酒一杯。
王沅拿着花球,一脸蒙圈地开始回想以前上学背的诗词,努力琢磨着剽窃哪位大家作品可以让良心不会那么痛。
可能是她回想的时间有点长,又是一言不发地盯着绣球。
很快就让席上的其他人以为这位郡主是生了气了。
宴会主办的小娘子也机灵,忙着上来打了个圆场,不过王沅性格清冷的名声也就此传了出去。
当时她是不知道这么个小事就决定了她日后的人设,要不然肯定昧着良心盗个词。
也不是没有大胆揣测她就是不会作诗的,她去更衣时,就听见两个小娘子在假山后面窃窃私语,说得还就是她。
那语气,要多酸有多酸,听这话意,其中一位的意中人估计就是刚才那几个浪荡郎君之一。
王沅听了半晌,从随身荷包里掏出红宝石装饰的小靶镜,勉强就着不太清楚的金属面,照了照自己的脸,突然就原谅了她们。
于是她慢慢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连瞥都没瞥两个脸色突然变白的小娘子,径直地走了出去。
一直到走远都没回头,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带着贴身婢女一起,迷了路……
正当她有点虚地带着阿颜打转时,就撞见了卢娴。确切来说,是一直跟着她的卢娴现了身。
容貌清秀的小娘子直愣愣地就杵她面前,开口就道:“你到底会不会作诗啊?”
王沅当时也是一脸问号,寻思这哪家的傻孩子,不揭人短是一种美德,家里人没教过吗?
可她当时瞅着卢娴真诚的表情,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实话:“不太会……”
然后卢娴就笑开了,眉眼弯弯,开口道:“我就猜是这样的!”
她叭叭地说个不停:“我就喜欢你这种性子,不像她们一样说一句要猜三句,就像……”
她一下子就卡住了,王沅默默地在心里替她补足:我这是真诚不做作,她们是弯弯绕太多。
可惜卢娴听不到她的心声,她只觉得难得遇上了王沅这样子对她脾性的人。
方才见到她在假山后面照了照镜子,随后就面无表情地从说闲话的小娘子面前走过,直把两个小娘子骇得不轻,就觉得这位郡主不同常人,太有意思了。
简而言之就是,她看上这位郡主了,想和她交个朋友。
本来还愁着怎么搭讪呢,就发现这位郡主好像不大识路啊,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出。
王沅虽然不知道内情,但看在这突然冒出了的卢家小娘子把自己带回宴席上,也就忘了方才她冒冒失失问自己会不会作诗了。
其后在其他几家的宴会上,更是回回都能看见这位小娘子两眼冒光地瞅着她,找着机会就跟她搭话。
久而久之,这位叫卢娴的小娘子就成了她的闺蜜了,也就是时人说的手帕交。
认识了卢娴,自然也就很快就认识了柳箐。
她们两人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不过那段时日柳箐陪着她的祖母去探望了位远亲,好像是她祖父的妹妹什么的,并不在洛京。
王沅刚得知时还有些许莫名的心虚,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是乘着正室娘子不在家成功勾搭走了郎君一样。
不过柳箐在不温不淡地瞅了她几回之后,很快就容纳了她加入了小群体。
从此两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
只是素来她们三个人相约,都是柳箐最早到,王沅差不多是卡着点上下浮动,而卢娴则是最早也要迟上一刻的。
这不,王沅偏头瞟了瞟坊门附近的日晷,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了,卢娴大概快要来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半刻,就有一个小娘子骑着马就到了她们两人面前,没让人牵着马,也没穿轻便的圆领袍,一身襦裙就小跑过来了,让几位婢女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
她一个翻身下了马,也不顾额上微汗,抖了抖下摆,就欢声道:“我们去画堂春试试新出的胭脂啊?”
试口红?王沅觉得她可以,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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