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声脆响

    哦豁, 王沅吃了一惊,这是苏六郎本人吗?是那个天天往她跟前凑,满脸写着“阿沅嫁我”的苏六郎?

    她上下打量扫视着, 看上去不像冒牌的啊, 这清凌凌的俊秀眉眼,也就是有了黑眼圈的加成, 看上去困倦憔悴了几分,还是本尊没错啊。

    这些天, 关于他们之间的昏约,那是长公主问了王三郎问, 连王元娘也一日日的在清晨请安时一副你早晚要解了昏约的嘲讽语气。

    难不成自己长得一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面相?

    还是九娘病了, 连带着苏六郎也在发烧说胡话?可他也只有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红红的,脸上可是一片苍白。

    王沅碎步走到了苏六郎身边,扬起手想探探他额头上的温度, 只不过很快被他抓住了手。

    他的眉眼纠成了一团,笼罩着连绵的回南天阴雨:“阿沅, 我不曾说胡话。”

    抓住她手腕的桎梏加了几分力:“阿沅,走吧, 不要受我与苏家的连累。你是圣人亲封的郡主,是乐阳长公主的女儿, 你, 你会有更好的前程的。”

    他忍了又忍,还是不肯说出会有更好的夫婿,一旦出了口, 简直就是在剜他的心肝。

    可即便是没有出口,也让他察觉到唇舌间的异味。原是干裂的唇角经不起撕扯,破开的小口渗出了殷红的血珠,说话间被带到了舌尖,铁锈气中满是酸楚,酸得他皱起了眉尖。

    原来不是换了人或是发了烧在说胡话,只是怕连累她啊……这可真是好极了……

    手上稍微用力就挣脱了苏六郎的桎梏,她却没有收回手,而是立刻扬得更高,然后带着风声挥了下来。

    “啪!”

    一声脆响,响在了寂寂空旷的花厅里,震颤在了花厅里唯二的两人耳中。

    被打的苏六郎瞳孔一缩,仿佛被打得懵了,一向冷冷淡淡温柔细语的阿沅打了他,这是动怒了吗?

    这是不是说明,阿沅还在乎着他,不愿意解除昏约,所以才会因为他说的话生气!

    所以被打的苏六郎不怒反喜,连眉梢都舒展了几分,他有些呐呐,声音细微且艰涩:“阿沅……”

    王沅的手劲不大,她还刻意收了几分力,只是打得响而已,此时伺候的人早就被打发了出去,也不怕被人看见跌了苏六郎的面子。

    这已经是她最后的理智,给苏六郎留些体面,也不是真的想把他一耳光呼到墙上去。

    她方才是真的感觉到有一股压抑不住的火气,猛地窜了上来,火星几乎要把花厅都点了,只觉得暴戾版的自己想挤上线然后把苏六郎打飞出去。

    这怎么可以,这跟自己的咸鱼人设完全不符的,幸好被自己压了下去。

    冷眼盯着眼前的苏六郎,王沅扯了扯唇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六郎可清醒了?”

    清醒了,这可太清醒了,苏六郎一个激灵,他并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求生欲,可他现在已经在深切地体会中,连忙应声:“阿沅莫气莫气!”

    还补了句:“气大可是会伤身的。”

    这会他才从突然被下了诏狱,边关父兄下落不明的遮眼混沌中清醒了几分,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昏话。

    他扫了几眼,就大步迈到几案边,捧了温热的杯盏就递到了阿沅面前,脸上现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抹笑意。

    “卿卿且喝口茶汤,消消气。我这里先赔个不是了。”

    王沅也完全不接,自顾自地寻了位置坐下,也不看他,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就是很生气,非常生气。

    旁人误解她,以为她看到苏家可能落魄,就会另寻好儿郎,偏偏苏六郎也打算跟她解了昏约。

    当初是他先来撩的自己,这会倒是想得美,自以为拖累了自己就打算放她另谋好前程了?

    这世间,最过分的一件事,一句话,莫过于“为了你好”。

    可曾想过,被放弃之人,被打算之人,可当真是想要这般的好?不过是放弃之人,打算之人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她偏偏最是厌恶于此,所以才火上心头,打了苏六郎一巴掌,也是打醒他。若是他敢再这般自作主张地为她好,那干脆解了昏约得了。

    连她是什么人都看不清,还成什么婚!

    见她反应如此,苏六郎笑容中就带了几分苦涩,他拎了个褥垫放到了王沅身边,也不顾她的冷眼就跪坐了下来。

    然后将方才端过来的茶盏放到了她的面前,又叹了口气,盯着水面荡漾的茶盏有些出神:“阿沅可是怪我了?”

    对,就是怪他了,怪他自以为是,怪他顾作大方,怪他遇见事不先想法子,反而先把她择出去,怪他不想与她同患难只想让她独自享福。

    王沅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像是结了寒冰,眼神凝在裙摆上的并蒂花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花尚且知道开了并蒂,苏六郎倒是想着先撇清她。

    “苏家此回,定不是寻常事。”

    苏六郎细细地分说,只想让她知难而退。

    “阿耶与两位兄长,都是驰骋沙场多年的将领,如今下落不明,便是他们深入敌境,也不当完全失去联络,这其中定是有小人作祟。”说道此,苏六郎敛住了那几分浅浅笑意,面色冷峻了下来。

    这倒是说的不错,王沅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像是她拿了剧本,预知了剧情,苏六郎倒是一下就猜到了真相。

    “我欲向陛下请旨,亲自往边关一趟,去寻父兄。”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苏六郎微微仰头,下颌的弧线绷得紧了,眼中闪烁的是光泽或者可以说是决心。

    他回过头,对上王沅的双眼,四目相对,少年郎君的眼中满是关切,倒像是以身犯险的是她一般:“此去凶险,我不想误了阿沅。”

    其实……大可不必,王沅几乎要说了出来,硬生生被自己制止住。她拿了剧本,知晓原本苏六郎的父兄会因为没人接应而身亡。

    如今边关的消息已经传至洛京,说明之前拦阻之人已经被秦王一党清除掉了,这一世定然不会重复原本的结局。

    可苏六郎并不知晓,他如今知晓的,就是他父兄深入敌境,命在垂危,需得人接应才能取得胜利,或者说保下命来。

    她不能也不会阻拦他,这是他身为人子,身为人臣应当做的。

    所以她张了张口,却也只能赞同:“六郎去也是应当的。”

    听闻此言,苏六郎的唇角扬了起来,眸光熠熠,脸上亮了几分:“我就知晓,阿沅一定会认同我的。”

    只是随即又很快熄灭:“所以我才会想让阿沅解了昏约。”

    “自狱中出来,我在回府路上撞见了崔五郎,他提及到,顾相公曾进谏要求抄检苏府,若无异状,则可将苏府家眷放出。可抄过检过后,也只放了些无关轻重的下人回府。”

    “直到边关传来消息,说阿耶他们失踪是因为深入敌境,我与九娘这才被放回了府。可见圣人对苏府,已经不复旧时信任。”

    “所以此时,阿沅,我们解了昏约,会更好些。”

    绕了绕去又回了起点,苏六郎到底还是心态变化了许多,一开始说时,他自己也是有些茫然纠结的,这会已经是清醒明白之后的慎重之言。

    他拢住了她的手,连带着眼中的颓唐也一扫而空:“我可以起誓,待到我平安归来,一定会风风光光地上门过礼!”

    这还像句人话,王沅面上的坚冰融化了,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和淡然,她到底还是不愿意解了昏约。

    “六郎所说,我已经知晓。”

    “六郎可曾替我想过,若是苏家方一出事,我就解了昏约,可不是明晃晃地落井下石之人?”

    “六郎当真以为,落了这么个好名声,洛京城里可还有青年俊彦的好儿郎会看得上我这个不着国姓的郡主?”

    这话却是顺着苏六郎的逻辑来说了,他不就是想着让自己实在不行再找个新人,那自己就把话挑明了。

    明晃晃地告诉他,这路不可行。

    而且,她就不信了,苏六郎如此在意她,还真得想拱手让人的吗,反正她是不信的。

    果然就看见苏六郎一掌拍到了几案上,声音都高了几分:“哪个不长眼的敢嫌弃阿沅,可见当真是有眼无珠!”

    只不过是当局者迷,他随即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王沅牵着思路走了,心里泛上丝丝甜味,眉眼也越发柔和。

    照着阿沅所说,她便是此时解了昏约,也难寻得合适的儿郎,好似真的不如等自己一阵时日……苏六郎索性自欺欺人地想到,把方才劝说王沅的初心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见眼前的少年郎君一扫初见时的郁气,眉目都生动了起来,王沅微微一笑,这才是自己素日里认识的苏六郎,意气风发才是他的常态,叫她如何舍得他就此蒙尘下去。

    强心剂已经打了,王沅也不多话,想来苏六郎也不会再叨叨着要她解了昏约,明个还是得乖乖地来她的笄礼上观礼。

    这当还是得去看看卧病在床的苏九娘,怎么说也是她未来小姑子不是。

    “六郎带我去看看九娘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家暴现场没错了~~~~~~~~

    暴躁阿沅,在线打人~~~~

    阿沅冷冰冰道:听明白没?还想解除昏约?

    苏六:卿卿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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