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六郎那边大晚上的在大张旗鼓地抓内鬼, 王沅这边已经是回了寝居,果然,长公主送来的嬷嬷还在等她来着, 她看了看昏暗的天色, 不得不说,这位姓张的嬷嬷实乃敬业楷模。
倒像是把教导她明日笄礼上不出错当做终极目标来实践一般, 这会了居然还在等她。
不过,她倒是不慌, 毕竟也不是逃学还撞见了班主任,也只有还在学校这个特定环境里的学生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进了门, 果然看见张嬷嬷连忙迎了上来, 脸上带着几分将将平息的焦急,口中却不敢埋怨,只问了句:“郡主可算是回来了, 那便让老奴继续带郡主熟悉明日过礼如何?”
当然是不好了,王沅用余光示意了一下阿颜, 心有灵犀的阿颜就上前扶住了张嬷嬷,叽叽喳喳地为她说话。
“嬷嬷, 郡主今日去苏府,恰赶上苏娘子病了, 又忙着照顾了她一天, 这会可是累着了,可否包容一二?”
“再者,郡主早就熟了一遍这些流程, 若是还练习下去,累着了,明日精神不佳,可不反耽搁了正事?”
这位张嬷嬷也是个伶俐人儿,感受着手肘上郡主贴身婢女貌似恭敬的搀扶,又看看亭亭玉立在屋中,偏偏面色冷淡不开口的郡主,她也知道这是没可能再继续了。
所以干脆卖了个人情:“若是如此,郡主不如早些休息,老奴再去比对核算一下明日所用的器具,那便不打扰郡主休息了。”
这话听得王沅舒心,就微微一颔首,算是准了。
然后就是一顿洗漱,她连手指尖都没动一下,任由着一群婢女小心翼翼地围着她,替她解开发髻换上家常衣物。
等到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花瓣澡,就很快躺倒了床榻上进了梦乡。
不幸地是,第二天就是她的笄礼,所以一大清早就被阿颜从柔软的床榻上薅了起来,都没有来得及跟枕头道个别。
就半阖着眼,坐在了妆台前的小胡床上,还在不住的点头,回忆着黑甜梦乡。
好在有这跟小凳子差不多的物事坐着,比跪坐舒坦太多。这还是苏六郎发觉她每每跪坐之后,表情都有些扭曲,特意悄悄寻来的,让她收着在寝屋内用着,倒也没人发觉,不至于传出了不守礼的粗俗名声。
实在是不怪她,这也起得太早了。她平日里为了请安本就是早起的,今日比她平日还早起了一个半时辰,也就是足足三个小时!这会连鸡鸣都没听见呢。当然了,以王府的地理位置,好像本来也听不见鸡鸣。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男子二十加冠,女子十五及笄,也便是大昭朝的成人礼,所以今日对她也是格外的重要,别说她了,满府上下,比她起得早的,可是多了去了。
好不容易梳好了发髻,侍奉的婢女动作灵巧地自妆台上取了个小玉管,拔开了塞子放到一边,再用细长的银簪一插一挑,就带出了一小块唇脂,名唤石榴娇。
再用特制的小银勺往她唇上一匀,粉白的樱唇上染了朱,香甜的味道就弥漫了开。
然后婢女轻轻地将剩下的一点在掌心用花露揉开,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两腮,整个人顿时就变得娇艳起来。
一旁还站了一溜婢女,捧着好几套衣物,供她笄礼上过礼更换,见她妆容已毕,为首的就捧了她今日要穿的第一套衣物上了前。
这是一套绯红洒金的襦裙,阿颜小心翼翼地展开了裙摆,王沅就看见了混了金银丝线绣就的纹样,是百蝶穿花,常见又不常见。
百蝶穿花的纹样很是常见,不过每一只蝴蝶不过指尖大小却又栩栩如生,围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花翩翩起舞,细节之处纤毫毕现,这就不常见了。
尤其是,这套襦裙还是皇后赐下的,可见她恩宠之盛,不用说,一定会让洛京城里不少小娘子暗暗眼红。
见惯了好东西的王沅惊艳了一下,就恢复了淡定,手一伸,婢女们就上来伺候她换好了衣物,脚下微动地打了个转,轻薄的裙摆就旋了起来,整个人真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一般,尤其是衣上也还熏了香。
“郡主今日真是美极了!”忠实粉丝阿颜适时地开了口,满脸笑意还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小银牙,只差举个灯牌为她哐哐撞大墙。
不过这会实在太困,王沅就一如往常地无视了,她昨日就知晓长公主和阿泠会早些来准备着,这会也该到了。
“走吧,去看看长公主和阿泠来了没。”
今日的笄礼被安排在了王府后院湖边的一处阁楼里,还紧挨着一片竹林,待到观礼之后,宾客就可以在湖边或是竹林里的席位上随意落座,若有年长位尊者,也可选择与老夫人等一同在附近的院落中落座。
所以一路行来,王沅就见着络绎不绝的仆婢或端或搬,来来往往忙个不停,看见她时,也都赶紧避让行礼。
等到了阁楼,看见有些面熟的一排仆婢,王沅下意识地心道不妙,没想到长公主已经来了,怎会没有人通知她呢,这就有点尴尬了。
怎么说长公主也是原身的生母,时下重孝,让她等着自己,到底不太合适,尤其是这个大日子,风言风语传起来的话……
那还是随它去吧,她已经看破了,只要她还是圣人亲封的郡主,没几个不开眼的会拿这种小事情到她面前说。
“阿沅,来,让我看看。”发现王沅已经来了,长公主雾蒙蒙的妩媚眼里有了些光,仔细地打量着盛装而来的女儿。
若说她对阿沅,实则愧疚居多,掺杂了来自血缘的怜爱。可在这特殊的日子,就回想起也曾十月怀胎一朝瓜熟蒂落产下这个女儿,见如今她已经出落得如此之好,这会怜爱与自豪就占了上风。
“阿沅今日甚美。”
依偎在长公主身边的崔泠也蹬蹬噔地跑到王沅身边,轻扯着她的手腕,娇声道:“阿姊今日真好看!”
不想对上长公主的目光,王沅就摸了摸崔泠的发顶,温声道:“阿泠也很好看。”
被当做孩子哄,崔泠有些不快,但想到抚她头顶之人的身份,又忍了下来,笑得一脸娇憨。
“不知长公主移驾王府,元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了。”
听着话音,真像是找茬的,长公主今日怎么可能不来。王沅回头就看见了同样一身绯色的王元娘,只不过她生得温婉,穿明艳的衣裳,到底有些不搭。
这点连崔泠也瞧出来了,她故意看看王元娘又看看王沅,目光打了两个来回,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泠,你先陪着阿沅上楼去。”长公主及时制止了她,然后面色冷淡地对王元娘道:“起吧。”
不过她也认出了来者何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前来,她都不想起了冲突,给阿沅在今日添堵,索性冷着她。在王沅与崔泠入了阁楼之后,就自去寻崔三郎了只留下这不速之客一人。
王元娘咬了咬唇,又是一笑,竟好像浑不在意,就这么离去了。
今日是王沅的好日子,可她还是被闷在了阁楼上,听着外面渐渐响起的人声,伴着雅正的乐曲,在百无聊赖地泡在桶里,连崔泠都出去玩耍了。
是的,在她过生日的成人礼上,来了很多宾客,外间热热闹闹的,而她这个正主却在冷冷清清地沐浴。
听起来是有些奇怪,但是卜得的吉时在上午,一开礼,她就应该沐浴更衣之后换了采衣采履出来行礼,所以这会她就泡在了木桶里,怀疑起了自己一大早梳妆打扮的意义。
然后听着阿颜时不时得了婢女传来的消息,在她身边直播。
“郡主,长公主为您请的正宾,镇国公夫人已经到了!”
“郡主,柳娘子和卢娘子也来了!这苏郎君怎么还没有来啊。”
“郡主郡主,苏郎君也来了,不过九娘子没来,看来真的是听了昨日郡主的话呢。”
破天荒的,王沅头一次觉得,或许阿颜是真的有点聒噪,不过这会确实是无聊,也就靠她直播宴上的来客打发打发时间了。
“郡主!”
在她刚换上采衣采履时,阿颜又兴冲冲地喊她,这会却是直接递过来折好的方块,还神神秘秘的笑个不停。
等王沅展开时,才笑着说:“刚才有婢子送来的,说是苏郎君让人转交的呢!”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大概就是约她礼毕之后,到竹林深处一谈,有要紧的事与她一谈。
漫不经心地将纸条揉成一团,王沅压根不打算赴约,随手丢到了水里,纸团就在水里化得软烂,隐隐透出了墨迹。
“郡主?”看着她的一连串动作,阿颜有些吃惊,轻声疑问道。
“无事,不过是有人想趁今日,折腾些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
这冒充苏六郎寄信之人,是当她瞎吗!
这字迹与苏六郎的,明明一点都不像,即便是字形结构一样,苏六郎每每写撇之一笔时,习惯收尾时轻提,撇尖骤缩,这都是她看惯了的。
更不可能是秦王之流,若是要约见她,想来是会再借用阿箐的名义,而绝对不会模仿苏六郎的笔迹约她。
那还能有谁,结合着约见的地点在竹林深处,王沅不做他想,一定没有好事,自然也不打算去的。
不过,到底是谁约她?
作者有话要说:阿沅:又是繁琐无聊的一天……
苏六:谁冒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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