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王沅在心里发出来吃瓜的声,苏六郎这模样,一看就是有故事啊, 甚至有一种他就要被逗脸红的既视感, 她好像有点想深究。
只是还没等她询问,一位娇俏的小娘子就已经走到了近旁。
“阿姊, 你去哪里了,阿泠找了你好久了。”
崔泠仰起头, 明知故问,双鬟丝带系着的金色铃铛晃晃荡荡的, 却是哑然无声, 一看就是去了铃舌的。
这会她头上还插了朵娇艳的芍药花,粉粉嫩嫩的,手里还捧着几朵, 浅粉深红好几支,俱是花瓣多而鲜妍明媚的品种。
便是再爱屋及乌地喜欢这个小丫头, 苏六郎也是面上微变,他方才等阿沅去更衣等了许久, 又被人缠上,好不容易连阿沅的两位好友都看眼色地离开, 没想到又来了个小崔泠。
崔五郎跟秦王走的时候, 怎么没把他这个小妹带走?
长公主和崔三郎,也不把这个长久不养在身边的女儿时时带在身边?
偏偏打断他跟阿沅的相处时光,他可是马上要去边关的人。
一想到要好久见不到阿沅, 这会又被挤占了时间,苏六郎心下郁卒,偏偏又不好跟崔泠计较,挤出了自以为慈爱的笑容:“阿泠也来了?这牡丹开的不错。”
一听这话,王沅和崔泠难得心有灵犀,齐齐地撇了撇嘴,只不过一个在心里,一个表现了出来了。只是崔泠年纪小,这动作不显得她无礼,反而让人觉得娇憨可爱。
得,苏六郎这是跟牡丹过不去了,他是不是就知道个牡丹花吧,王沅冷眼瞧着他丝毫未察觉的样子,最后还是好意地提点了他一下:“这芍药养得好,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像牡丹,想来也是花匠新培育出的品种。”
她接过崔泠捧到她面前的几支,眼神柔和:“阿泠这是要送我的吗?”
不过她头上好像没地方插了,糟糕。
这会崔泠也后知后觉出不对了,好似她来得的确不是时候?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每每自己打断阿耶和阿娘亲近之后,都会被阿耶私底下整治一番,崔泠觉得自己背后一凉,看向苏六郎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敬意。
她飞快地回着王沅的话:“阿泠看见花圃里的芍药开得好,就剪了些来,想送给阿姊的。”
然后又满脸乖巧地依偎着王沅,看向了苏六郎:“姊夫觉得这花是不是特别衬阿姊!”
先捧捧苏六郎,他那么喜欢阿姊,听到这话肯定就不会在意自己跑过来这种细节,自以为聪明的崔泠如是想到。
姊夫……
这个词同时在王沅和苏六郎耳边炸开,如同碎片火花,入了耳,也进了心,烫得两人心跳一促,俱都扭开了头不看对方。
其他人,如柳箐卢娴者,也不过是调侃两句,如崔泠这般直接喊破日后身份上的变化,倒真是头一回。
两人也没有哪个时刻,能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对方将于自己的身份,或者说,意识到对方将成为与自己一道的夫/妻。
即使是已经接受了苏六郎,也确实对他也很是喜欢的王沅,此时也是千思百续缠绕脑海中,有些晕晕的。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直觉地用目光避开了苏六郎。
毕竟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被第三人当众说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时就是这个情况,只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崔泠,望望这个,又望望哪个,只见到两个人都是脸上微红,转眸不语。
这让她大感无趣,也猜测到是自己的话引得两人有些羞涩,只是以她聪慧的头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二人明明常常相约,面见得也不少,怎地这会还能因为自己一句戏言羞涩上了。
想到阿耶训斥自己时说的,崔泠有些不服气,但此时她也确实想不出来什么好理由,花也送到了,也就不继续打扰两人了。
“阿姊,我跟其他的小娘子有约,日后再来寻你可好。”
被打断思绪的王沅醒过神来,摸了摸崔泠头上的小发包,声音柔得滴出水来:“阿泠且去吧。”
随着崔泠这一去,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也就淡了些。
王沅瞧着苏六郎脸上微红,就主动挑起了话题:“六郎方才说,自己以前于投壶之事也不精通,如今倒是投之则中,可是有什么缘故?”
说到此,苏六郎本就洒脱爽朗,也就把方才的异样一扫而过。
方才的坐席上洒了酒,正有婢女在收拾,他望了望四周,寻了个人少的所在,就示意阿沅跟他过去。
边走边道:“阿沅应该也曾听闻过我少时纨绔之名。”他说起此,落落大方,混不似知晓这个名声被大多人所轻看一般。
到了坐席前,他扶了王沅一把,就带着她坐到了湖边桌案边,一旁支起的浅色帷帐正好遮住了有些刺眼的日光。
“曾听过些,说是洛京城里,但凡是才兴起的新鲜玩意儿,都能看见六郎的身影。”
不过王沅还是补了句:“六郎的马球打得也甚好。”
她抚了抚手中的芍药,突然就想起了被苏六郎自他头上取下,代表获胜的牡丹,最后还插到了自己的发髻上,眼神就柔软了几分。
没留意到王沅的跑神,苏六郎正拎起桌上的玉壶,倾倒出乳白色的酪浆,然后推到了她的面前,继续说了下去。
“苏家毕竟是武将,读书之事不拔得头筹倒也还好,骑射之事落后了,自然是要挨罚的。”
他瞳孔一缩,突然想到了幼时追着自己打的阿耶,仿佛觉得背上在隐隐作痛。
好在这错觉转瞬即逝。
“我初到边关时,只觉得枯燥乏味,远没有洛京的繁盛热闹,对骑射之事也提不起兴趣来。”
“毕竟,最初时,连骑马也只是为了打马球和四处游玩。”
“随后就被阿耶丢到了军中,他不准人泄露我的身份,只当普通军士对待,甚至还在一次与异族人的冲突中,下令专门把我所在的那一队军士调出上阵。”
想到了那些往事,苏六郎唇边的笑意淡了些:“那一次虽是大获全胜,但与我同去的军士中,有落下了伤残的,曾经打斗过也一起喝过酒,如今却只能领了抚恤金归乡。”
“回营后,我曾去看望他,见他用牙扯着布条在束缚伤口,见我来了,咧嘴一笑说,这下子可以回去看几年没见的娇妻幼儿了。可在当天夜里,我明明听见他咬着被褥,哽咽出声。”
“他正值壮年,却失了卖力的本钱,还是阿耶安排了他及家人去了苏府名下的庄子,才算有了安身立命的去处。”
听到这些,王沅看着苏六郎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关切。
不过,这苏大将军倒是通达,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更深切的体会了,只是认知的过程到底是有些残忍的。
想想她来到此书中,一直悠哉悠哉的生活,对比起来,不,她这种咸鱼哪有什么可对比性。
不过苏六郎话中的重点不在此,他回答起了王沅最初的问题:“自此,我日日勤练骑射刀剑,再加上早年间,阿耶虽是不曾严厉管教,但日日的基本功是不曾落下的。”
他笑了笑,站起了身,面向湖水,双手负后,枣红色的袖袍交叠在一起。
被一缕清风吹动了衣角,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自矜神色:“便是仅射艺一项,不说百发百中,百步穿杨总是有的。区区投壶而已,还难不倒我。”
仰视着站着的苏六郎笑得意气风发,王沅心里几许悸动,她仰望着站着的郎君,忽然觉得穿书一遭,最幸运莫过于遇见他与两位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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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宫,秦王倒是没有着急去往宜政殿,他调转了方向,就往自家小弟的宫室走去,果然在书房寻到了楚王。
“哟,四郎还没有处理完吗?”
看着堆叠如山的书信折子,秦王挑眉,看上去就很是繁忙,自己似乎,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提着笔批阅的楚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这些时日阿耶身体每况愈下,就分摊了诸多事宜到他们兄弟三人头上,难免有些试探考量之意。
偏偏他这兄长倒好,只把分到他头上的事务都往自己头上一推,就有了各种理由,一会是与寿安相约一见,一会是跟长公主偶遇然后借势去围观寿安的笄礼。
若不是发觉他这兄长对苏九娘也有几分心思,他都要怀疑自家兄长看上的是寿安了!
见楚王埋头案牍,并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秦王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往桌案边一坐,就把今日之事剖析一通。
果然就看见方才不搭理他的人抬起了头,有些迟疑地问道:“阿兄想如何?当真去寻阿耶告状?”
这老实弟弟,秦王嗤笑一声,悠悠道:“阿耶病重,拿这等子没有确凿证据之事去烦扰,难免心烦,可若是不去,阿耶得知又难免疑心。”
“我便只将顾二郎与郭五娘私会之事告知阿耶便好,阿耶若是果真起疑,也会自己令人去查,可不比我去告状来得可信。”
心里过了几遍,楚王觉得兄长所言有礼,他垂眸看了看桌上的文书,有些疑惑:“阿兄如此心计,为何不自己去争那储位,我也愿意辅佐阿兄的,为何属意于我?”
“可别,”这话让一向喜欢看别人发火的秦王炸了毛,他拎起一叠文书一甩,哗啦一声,原本整齐的文书在桌面上四散了开。
“我立志要做个闲云野鹤自由身,有事四郎服其劳便可。”
见着楚王有些自愧不如的模样,秦王放缓了声调,正经了几分:“四郎仁厚,日后也会是爱民之君。我大昭立国百年,正是守成之时,所需者,便如四郎一般。”
可惜正经不过一盏茶,秦王一晒,随意地瘫到了一侧倚靠的软枕上,接着道:“四郎也心疼心疼阿兄,可好?”
才被兄长夸赞有些欢喜的楚王,马上就无奈了起来,他心下一动,也就调侃起来:“阿兄这几日的奔波也是为了苏家的小娘子?若是日后我上了位,第一道旨意便是为阿兄赐婚,可好?”
呵,他这小弟倒是放手得早,一听说他对苏九娘有意,就拱手奉上,那他这个兄长,也只能欣然接受了。
他斜挑着唇角,眼里满是势在必得:“便是没四郎的赐婚,你也可静等着,有朝一日,定能见得我上苏府迎亲。”
“不过,我也该往宜政殿走一走了。”
秦王起身,抖了抖压皱的衣袖,最后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瞥堆叠的文书。
此时不走,等四郎回过神留他一同打理,那可就不妙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六:这都是小事,我也是努力过的!
阿沅:突然觉得他好像有点帅气啊……
楚王:哥哥真好,我要赐婚给他!
秦王:……还用得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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