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沛。
要想成茧，汤米必须钻入时空的壁垒。他说想在暖活的地方安茧，然而紫黑星云纵横处可从未有过任何温暖。氪星人太溺爱他，以至于小恋人有了几分被宠坏的娇纵。
他游移在边界，寻找拥有最饱和能量、又不达囚锢引力的狭间。在这点上汤米是幸运的，在濒临彻底消亡前他在寒冰刺骨之窜游中寻获一界刚刚破碎的空间。那空间中全部生命凋亡，为一余下的仅有显然纷争暴.动后的能量。
不是每道濒临崩解的狭间都能残留漏网之鱼。彻底崩解后为飘渺吸纳、流转供给光明宇宙能量，这才是身为「另一半世界」之它们往往既定命途。
汤米的存在从来包含幸运。
就像现在，远方银河星环闪耀，那么多那么广的危险空间，汤米偏偏能那么快寻获安身地，轻而易举就在蓝紫虹光的镜质剔透壁垒上成茧。
最里层是蛋液般基质，一颗小小胚胎于中央缓缓成型，连着脐带逐渐拉拔成幼体。蜷着的四肢修长、瓷白细腻，稚嫩脸庞已然可见未来精致，睫毛浓长、唇瓣瑰红，一如最有毒的东西往往最艳丽，偏偏汤米身上还有股极吸引人的温柔劲，两相迭加的结果成为言语难以说明的致命绮丽。
尤其汤米还遵守对卡尔的承诺，筑至人型的他竭力清醒地睁着眼。那两抹绿远超画龙点睛，生机起一片光尘。
他还要回去找克拉克呢。狭间这么难进，克拉克会很难找过来的。
包裹着蛋液的是蚕丝般密不透风白线，组成一层吸能蕴养的壳状物。壳状物外层则是型态类于纤丝化触手的黑液，用以覆盖脆弱、抵御外敌。
外敌，而不包括内敌。
先前它们诉说了汤米的越界。成茧是临死的挣扎、生命最后的依存，成茧的环境其实危机四伏。它们唯一最后底线便是生命，而汤米方践踏了它们最后底线。
一场伏击。
汤米本该被就此吞噬，毕竟茧内是最好休憩回复之所，任何生命皆理应把握。但同卡尔的约定保住汤米自我意识明晰，他在成茧后没有就此睡去。
清醒成为一线生机。
克拉克．肯特，他们相遇在80年缅因州寒冬的德里镇。
汤米记得他们的漂洋过海、年少时对方撑起经济的臂弯，记得那些地下的黑拳和对方心理煎熬时的疼痛。
汤米记得苏黎世联邦大学飞扬玫瑰花瓣后克拉克的傻脸，记得晨光的小径和每一堂课上的甜蜜，他记得夕阳漫步时的嘻笑打闹。
汤米记得重归故里的时光，他记得陪伴克拉克寻找孤独堡垒的静默相依，他记得大都会，他记得对方首次穿上超人制服的笑脸。
克拉克．肯特，汤米如今得以抵御它们的火源，他们相爱在去年春季。
汤米记得时光缱.绻的脉络，他记得痕迹，记得缓慢筑起的巢，记得对方眼中的感动。他记得宝宝与误会，他记得重归与释怀，他记得亲吻与婚戒，他记得……
汤米记得他们彼此还欠对方一场婚礼。
他们的婚礼上少了谁都不行。
【但你越了界。】
对触及底线的完全乱序者，它们开始不计代价侵吞。无数银花因而凋亡、无数星光因此破碎。但它们不在乎，因为名为『汤米』的意识对总体生命的威胁更大。
【你们不懂。】汤米回应。他的火种在识海竭力燃烧对峙，所有回忆是支撑他的动力。可面对轮回的庞然，汤米终属强弩之末。饶是如此，汤米依旧嘻笑嘲讽：【你们不懂，你们真可怜。】
【──】
再无话可说。
它们和汤米道不同了。如今它们各有各的理由，为理想、为生存、为永续、为……深爱。
形单影只的火种燃起燎原，波涛遮天的银海荡起高峰。它们碰撞、它们撕咬、它们拚杀、它们互相吞噬。
……
它们四分五裂。
──
──
周围很暗，有液体包裹浮沉。凉凉、黏黏、滑滑，却奇妙地让人很舒服。
……
……
所以我是谁？这是哪？
我是汤米。我在茧里头。
汤米心中疑问刚冒出就有莫名答案浮上心头，他本能地感觉那些答案可信。
我要去哪？
去找克拉克。
克拉克是谁？
我的伴侣。
伴侣？
爱人。
爱？──汤米摸摸胸口，感觉的确有股炙热浓浓盘据。他因此温暖到瘫软下躯体，却同时觉得莫名。
……那为什么我没多少和他有关的记忆？
我只是忘记了。
是吗……
是的。
那为什么不是他来找我？
……他来找你了。
你的部分已修复完成，现在你只差睁开眼、破开茧。
汤米睁开翠莹莹的眼、伸出葱玉指头戳破了前方半透明的茧。
「──啵。」
入目卧室主调是温馨的米色、粉橘与柔和的嫩黄。
有个红顶木屋设计的书桌前柜，木造床头有小鱼造型的夜光灯，床下有器材工具箱与收纳盒。感觉是青少年的房间。
之所以能将这些尽收眼底，因为汤米的茧就被摆放在大窗旁的懒豆沙发上。汤米记得这个沙发，他记得自己喜欢被牢牢包裹的感觉。
但汤米对眼前场景又感到陌生。他觉得自己的床上不该那么空落，他觉得上面应该被堆满抱枕，堆满某种海洋生物的抱枕；还应该充满气息，不是那种普通日晒的阳光味，而应该属于更鲜活、更温暖……
「──喀哒。」倏忽间房门被谁推开。
汤米原充满的疑惑，在同来人那双晶湛蓝眸对上瞬间一扫而空。
那张脸。
汤米首先瞳孔睁圆放大，紧接着骤然飞扑上若迫不及待归巢的幼鸟：「你找到我了！」
满腔喜悦、胸口难以言表的温暖。
汤米就这么冲撞又撒娇地将自己塞入对方怀中，蹭来蹭去好像同主人久别重逢的奶犬，糯糯软软地轻吟呜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克拉克。」
来者显然也很高兴，少年惊喜搂住他直扑入怀的弟弟：「你终于醒来了汤米！……咦，你是不是变小了？」
「我睡了很久吗？是你把我的茧挪进来的吗？」
「我不确定你睡了多久，我也是昨天才突然找到你的。」抱起汤米对克拉克而言轻而易举，他还有空调整一个让对方更舒服的姿势：「但是老天，弟弟，你失踪了大半年，整整七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天听到你声音后我就去仓库找你但只看见贾斯汀．怀特，问他他也说得神神叨叨又不清不楚，压根乱七八……」
「啾。」
汤米亲在对方脸颊上的吻一下打断养兄不安，让人怔楞当场。
汤米摸摸克拉克脸庞，语气软乎歉意：「你一定很担心的对吧克拉克……对不起让你熬了整整七个月。」说着他又亲一下：「可是我现在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没办法回答你全部的问题……」
克拉克大脑一时当机，被养弟突然如此亲近和养弟居然失忆的事实不晓得哪个更震惊到他。
卡壳许久中，克拉克好像也终于发现破茧而出的汤米眼下究竟为何种状态，言语一时更加结巴：「汤汤汤汤米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还亲我？？」他边说边手忙脚乱的将身上衬衫脱下好将汤米包裹，期间又想到：「不对，你刚刚才喊出我名字啊弟弟？」
汤米乖乖巧巧地任由克拉克动作，睁着圆圆的绿眼睛歪歪脑袋：「因为我还记得你啊。」木地板微凉，于是汤米十分自然地将自己赤.裸的小脚丫踩上对方脚背。
「……其他什么都不记得？」
汤米点点头：「对，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用被套好衣服的双手攀上对方肩颈，露出一抹甜笑强调：「但是我还记得你啊，克拉克．肯特。」说完后小嘴嘟嘟的就又要亲上去。
「等等汤米。」克拉克一个遮挡，汤米的吻就印到养兄掌心。
汤米疑惑目光中的克拉克脸颊隐隐发烫。只是身为养兄，克拉克向来觉得自己对汤米有责任，而眼下汤米的举动显然不正常。
「你还记得什么吗？任何事物都好？」他试着唤起汤米印象：「玛莎？乔纳森？学校？莱克特医生？科技比赛？」
克拉克的举动有效，汤米的确想起来和乔纳森相关的点点模糊影像，不过……
汤米：「乔纳森不是去世了吗？」
克拉克：？？！
不是，他们父亲怎么就突然被死亡了？？
克拉克匆忙解释起来，基本上将他一时能想到的东西通通诉说。
被挪上懒豆沙发接受对方长篇大论后的汤米沉吟一会儿：「这样啊……我知道了。」接着望向半蹲着的克拉克：「所以现在可以亲亲了吗？」
面对汤米湿漉漉的圆亮绿眼，克拉克有些艰难地滚动了喉头，然后有点干涩地开口：「汤米。」
「嗯？」汤米眨眨眼。
半蹲的克拉克握住弟弟两侧肩膀，低头努力端正眼色：「在你现在的记忆里，我们嗯……」情窦未开的少年眼神飘移：「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闻言汤米骤然羞红了脸蛋，眼帘低垂地就闪闪躲躲起来。
可克拉克的力气远比如今的汤米大，克拉克不主动松手，汤米便压根逃不到哪儿去。可怜的小鸟儿因此呜咽求饶：「不要嘛克拉克……」
「拜托了汤米，我真的需要弄明白这件事。」
汤米却低头摀住脸：「可是你明明晓得。」他在克拉克双手间不气馁地扭来扭去。
「而且讲到弄明白……」汤米忽然就不挣扎了。他瞇着双绿眼睛抬头盯向克拉克，目光几乎审视：「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了，克拉克。」软软嗓音变得咬牙切齿。
「什么？」克拉克问号，但随即很快遗忘方才一切似地瞪大他那双蓝眸。
伴随衣物撕裂声，只见三对巨大翅膀骤然「唰唰唰」地摊展于汤米身后。羽尾锋利、翅节闪亮，长度横跨之大，汤米的卧室根本塞不下它们全部伸展。某些羽毛因此紧贴窗面，在灿金的阳光下更显绮丽。
那是怎样浓染艳丽的配色，如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肯尼亚国鸟紫胸佛法僧。宝蓝、湛蓝、湖蓝、水蓝……翅根颜色较浓，然后排排渐淡而上，直至锋长翅尾又被赋予截然深邃，好像足以融进夜空的墨蓝。
且不只翅膀，汤米手肘也冒出亮丽羽毛，是星云般的红紫；尾椎末端也想当然冒出尾羽，簇簇亮丽多彩。
简直好看到恍住克拉克全部心神。
汤米抖抖彩色尾巴站起身，轻巧利落得像只自知漂亮的高傲雀鹰。
「你最好现在就给我说清楚讲明白了，到底谁才是你最好看的小鸟克拉克！」他气势汹汹、步步紧逼，耳边可爱的嫩绿绒羽张扬晃动。
──
──
「……拜托你不要再跟着哥了好吗小尾巴？就算有条真尾巴也不代表你就真能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当别人的跟屁虫了好吗？」
被第数不清多少次从自.杀边缘救下的伟德．前专业帅气雇佣兵．现自认辣鸡丑东西．威尔逊真要崩溃了。
天晓得为了预防眼前这只莫名其妙的小变种再次打扰他的安心死计划，史上最伟大的佣兵爸爸到底都做了多少防范措施。而显然对方却又双叒叕突破了他费尽心思准备在白板的高超计划，让当前一心求死的贱贱永远只能和梦想相差临门一脚。
毕竟现在每天起床却连镜子都不敢照，伟德真的彻底自暴自弃了。
此时作为伟德试图谈话对象的汤米双手毒爪正卡在40多层高楼外墙，蓝鳞尾巴牢牢卷缚着腾空的伟德。汤米刚才从另一栋楼急跳过来，就为了抢救从50多层高楼顶一举高歌后便直直跃下的果体雇佣兵。
截止至今四日，汤米已阻止伟德在这座人口密集城市中的将近30多次自.杀行动。
「可我现在只认识你，你不能死。」城市光害下汤米瞳孔缩成竖状，配合脸上零星鳞片更显非人妖异。
但那张稚嫩脸蛋偏偏又太好看，以至于当初在玛格莉特姊妹酒吧时，好心的伟德才会看似调戏、实则要将未成年人带离不良场所地主动靠近。
但如今……艹他的单纯无助未成年小可怜吧！
艹他的汤米、艹他的神经病小变种、艹他的该死的同情心泛滥的丑不辣鸡伟德．威尔逊。
艹。
「喔老天啊废话你现在当然只认识哥啦谁让你要这么一人孤身闯入大城市？哥看你年纪小小的做什么梦不好非要跟着人家做离家出走北漂梦现在好了吧一事无成无颜回家就随便赖上路边好心人，你爸妈知道你是这么长本事的小宝宝吗跟屁虫？简直比哥见过最牛皮糖的家伙还不要脸，什么不学尽学些斯托克的活，啊呸！」
长串话后，伟德一口痰当真朝汤米就呸出去。
但伟德可能忘了自己此刻处境。汤米简简单单颠翻个尾巴，伟德呸出去的痰就糊在了他自己脚上。
「啊啊啊脏死了脏死了。」雇佣兵顿时甩脚哀号：「拜托了天啊与其让脚上糊着这么个鬼东西哥还宁愿你现在就把哥扔下去，说实话哥的死活到底干你屁事啊尾巴怪！你成天跟着哥难道就不嫌辣眼睛？！」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伏低身体扒在墙上躲避晚风的汤米轻轻解释，语气十分软言理智：「你并不是第一个主动靠近并对我释放善意的人，但却只有你出现在我脑海的声音画面里，所以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就一定和你有关。孕育我的人应该已经死了，所以当前意义上来讲我没有父母。你是我唯一留在这座城市的原因，而说实话若非你一直企图寻死我也不会一直持续介入你，何况你也没有方法保证你的变种能力当真能支撑你死而复生。」
伟德沉默一下，再开口时话锋有变：「咳咳随便啦你说那一长串谁知道你重点在哪哥根本听都懒得听，反正关于你爸妈的那些话哥暂时收回啦，但记住这可不代表哥们就有什么了，你在哥眼里依旧只是只讨厌的小……等等？？」
雇佣兵突然摆出牛油果版震惊脸：「你说只有哥出现在你脑海里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哥是你留下的唯一原因……艹、艹、艹，别和哥说对着这张狗屎打架的脸你居然也能一见钟情？！这根本已经完全脱离美人配野兽的正常人心里接受范围了好吗？最纯粹恶俗pwp小黄蚊恐怕都不敢这么写，哥才不相信，你一直这么执着地跟着哥一定是怀有其他超级阴险的邪恶计划！哥发誓如果你再这么跟着哥哥一定会把你的邪恶计划通数返还……所以瞎说什么有的没的如果你是在开玩笑的话拜托一定要告诉哥。」
谁知那头汤米竟彷佛认真思索起来：「一见钟情……？」
深冬的晚风沿着大楼侧面吹拂而上，将汤米一头及肩黑发呼得蓬松，更衬得他脸蛋小巧精致。城市的光害檔不住自汤米双目倾泻的晶莹剔透，当他同你每次对视，那目光总认真得彷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而现在汤米就正用看待全世界般的视线望着伟德，玫瑰色的幼嫩唇瓣嗫嚅呢喃：「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此时隔壁大楼的圣诞霓虹灯恰好亮起，光光影影亲吻在汤米那张为造物主宠爱的脸蛋，给迷惑罂.粟搭上人间画框，与其眼中柔和谱作相辅相成的致命绮丽，散发诱人采撷的温柔馥郁。
就像当初步入喧闹玛格莉特姊妹酒吧时的含苞待放。
认真来讲，专业雇佣兵要真想摆脱一个对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角色，哪会连一个方法都挤不出来？而且把周密计划通通写在白板上，那绝对是深怕有人看不到才会干下的蠢事吧？
沉吟后的汤米眨起他在伟德眼中卷翘到不可思议的睫毛，张合起他又水又润活该欠犯罪的红唇，摆出一副天真无辜可怜但其实根本在诱.惑人的神情，用软软糯糯每个卷舌都压根属于勾.引的嗓音开口：「若说这真是一见钟情，你就会让我跟在你身边了吗？」
伟德：……
伟德：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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