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为朝夕城大小姐所举办的金河宴会已经开始。
或许是因为蔺氏拿出轮回镜的缘故, 无数妖族的年轻人都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讨好起了这位蔺家的大小姐。
先是一名白虎部的青年从人群中一跃而出, 为蔺宛芳表演了拳法;待他下去之后, 紧跟着又有一名鹤泽部的青年跳上看台,为她展示剑舞。
……
这阵仗, 哪里像招亲,简直像选妃一样了。
蔺宛芳唇角微勾,像是在笑,又好像没什么表情。她斜倚在美人靠上,一边看着台上来来去去的朝她献媚的人, 一边漫不经心地垂下手, 拨弄着衣服上的流苏。
这些台上的青年人大都出身于各洲贫瘠之地, 在部落中也没什么地位。简而言之, 大多是想拿她当作跳板, 想要攀上朝夕城这棵大树。至于二楼那些蔺城主使劲浑身解数,废了好大劲儿请来的世家子弟, 则多半是来看热闹的。
蔺宛芳如何不清楚这一点呢?
楼阁里的灯光和天井下的月光相互交织, 照亮了美人颊边如同胭脂一般的醉红。酒过三巡,殿上的蔺大小姐终于懒洋洋地直起身,提起裙摆站了起来。
席间众人紧盯着她的动作。
云檀跟着看过去, 却见蔺宛芳流转不定的眼波,忽而飘到二楼,直直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她在看你?”云檀收回视线, 问旁边的夏侯瑾。
夏侯瑾道:“她知道我无意。”
“那可未必。”云檀胡乱分析道,“若是这位大小姐真的无意,嗯……她那时便不会将袖纱抛给你了吧。”
她话音刚落,蔺宛芳已经越过人群,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美人莲步轻移,裙摆荡漾着盈盈波光,倒称得上眉目如画。云檀支着下巴,还没欣赏一会,身边的司渝忽而低声道:“看她身后。”
她下意识低头望去,只见蔺宛芳走过的白玉阶,竟隐约留下一道道湿亮的水痕。
云檀又仔细地瞧着蔺宛芳的模样,女子鬓发间插着形状蜿蜒的玉簪,眼尾依稀有暗绿磷光闪烁,就连露出来的手臂上也覆盖着细细的粼甲。
再结合她妖娆的步态,云檀立刻看明白了,原来这蔺氏一族的原身竟然是虺蛇。
她很少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却唯独不喜欢像蛇类的冷血动物。
一想到蔺宛芳的原身,这时云檀再看那美人,也没有刚刚那样好看了。
在无数道意味不同的视线下,蔺宛芳唇角含笑,施施然地走到了云檀几人所在的座位前。
“夏侯公子,”她撩开帐幔,微微屈身,对他行了个礼,“别来无恙?”
夏侯瑾连忙站起身还礼:“蔺小姐。”
蔺宛芳十分不见外地坐下来,又挑着眉毛觑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来?”
夏侯瑾倒不是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早在先前,夏侯夫人便拒绝了蔺氏联姻的意向,如今他却来了金河宴,怎么想都说不过去。
蔺宛芳会怀疑他的目的,倒也情有可原。
夏侯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云檀,刚想说话,蔺宛芳却打断了他。
“算了,不必说了。”
她将手指横在唇边,对夏侯瑾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又转过头,好像这才看到旁边的云檀似的:“不知这位姑娘是……?”
夏侯瑾老实道:“是我的同门。”
蔺宛芳眉目间忽而现出些许怀疑之色,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一道清寒凛冽的声音响起。
“是我带她来的。”
“……原来竟是银雪山的贵客。”
蔺宛芳看向夏侯瑾身旁那位眉目瑰艳的银发妖修,好似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以袖掩口,又用十分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一眼云檀额间的银色纹记,颔首道:“……原来如此,是我失礼了。”
司渝淡淡道:“无妨。”
正殿中的玉磬在此时响了一下,好像在催促着什么。
蔺宛芳不再多说,只对夏侯瑾道:“人若无心,不必勉强。夏侯公子,夏侯氏既然不愿意,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呢,不如早些回去吧。”
一阵香风轻轻拂过。
她带着一些深意地看了夏侯瑾一眼,步态婀娜的走了。
待蔺宛芳的身影重新回到楼下后,云檀低声问道:“这位蔺小姐来干嘛的?”
夏侯瑾有些莫名地摇了摇头。
司渝看了她一眼,道:“静观其变。”
……
眼看已月上中天,今夜金河宴会的主角蔺大小姐对她究竟属意于谁一事,依旧没有表露明确的态度。且在座的大多数人又不是当真来吃喝玩乐,局面一时有些隐隐地焦灼起来。
蔺宛芳垂着眼,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二楼角落的方向。那一处帐幕轻轻掩着,里面的人似乎依旧留在原处。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站起来,对众人嫣然一笑。
“众位公子英才雄姿,宛芳承蒙厚爱,一时难以抉择,愿将终身大事托付于轮回镜中。”
她眼波微动,又道:“宛芳未来的夫婿不仅是朝夕城的主人,更会是轮回镜的主人,因此,就让神器来替我做主罢!”
席间众人大概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不由得低声议论起来。
蔺宛芳不再解释,只轻轻作了个手势,方才那位蔺氏的男子立刻重新回到台前,眼看他伸出手,那面蒙着镜子的黑布即将被揭开。
“住手!”
一道青光疾射而来,打在那中年男人的手腕上,止住了他的动作。
……是凤翎剑吗?
云檀愣了一下,然而还不等她确认,那道青光已经消失无踪了。
半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急什么?好戏还未开场呢。”
这回出声的却不是白桢。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她不久前才听过的——蒲悯果然来了。
那男子大声道:“何人在此放肆?”
云檀再一次看到了她在幻境中曾经见过的,背生双翼的鱼一样的妖兽——蒲悯乘着它,越过桥下层层蔺氏重兵的把守,如入无人之境地落到了大殿之中。
他一挥手,那妖兽便如同光点一般散逸到空中,重新幻化成他身下的轮椅。
蒲悯的眼睛上依旧蒙着黑布,只露出苍白的半张脸。他看着台上的人,冷笑一声:“蔺伏波城主,你不认得我了吗?”
那中年男子恍若未闻,只厉声道:“何人擅闯金河宴会,还不快些将他带下去!”
随着他的话语,蔺氏的私兵从四下一拥而上,朝殿中轮椅上坐着的苍白青年扑了过去。
蒲悯当然不是无备而来,见状从袖子里摸出一面小旗。那面旗帜被他扔出去,在半空中便化作一道水幕,将那些士兵隔绝了开来。
“你急什么?在座诸位,你们仔细看看,那台上的究竟是谁?”
……
司渝忽然道:“那是一具化身。”
“所以他其实是朝夕城主?”云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他为何却要扮成下人?”
殿中的客人显然也有着和她一样的疑问。
“果真不是!”
“蔺城主想要做什么?”
蒲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在轮椅上,又问了一遍:“蔺伏波,你还不承认么。”
殿中烛火微微摇晃,天井上,明月之光大盛,亮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那中年男子,也就是朝夕城主忽然不再掩饰,而是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
“不错,我便是蔺伏波,至于为何要扮成这样,只是因为不放心小女而已。”
他慢悠悠地解释完,这才有些有恃无恐地看向轮椅上坐着的年轻人。
“我如何会不认识你呢,这不是当年无妄海的大将,蒲悯将军么,哈哈哈哈。”
“蒲悯?!”
“五百年前,灭杀无妄海三千叛将的的战神蒲悯将军么?”
“真的么,可是,他怎么会是这个模样?”
似乎对众人的反应不够满意,蔺城主又重复道:“不错!这位便是龙族的不败战神,无妄海的大将军,蒲悯!”
蒲悯听到四下那些议论他当年功绩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得意自傲的模样,相反,他表情竟变得有些扭曲。
见他终于变了神色,蔺城主十分得意地笑了笑,又添了一把火。
“诸位是不是都想知道,蒲悯大将军为何却成了现在这样?!”
“就让老朽来告诉客人们罢。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三百年前,原本的朝夕城主人应无求,从无妄海迎娶的妻子,传闻是一位龙女!”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那传闻实则并非虚言,龙女殿下受迫嫁来朝夕城后,被应无求要挟,以自身血肉为祭,供养应氏一族的灵壳。”
“而我们面前这位名震无妄海的蒲悯将军,从小便跟在龙女殿下身边,与她有青梅竹马之谊。”
“呵呵呵,蒲悯将军知道这件事,怎能忍受得了?但龙女与应无求已然成婚,也是不能更改的。为解开二人之间的道侣契约,蒲悯不惜自行刺瞎双眼,割断筋脉,以上古禁术为介,只为解开禁锢龙女殿下的契约。”
“真是何等深情之人!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可惜可惜,龙女殿下却另有所爱。”
“这上古的禁术,其中有一道假死脱身的环节,禁术之下,城主夫人的死讯也传遍了朝夕城。”
“就在他即将成功之际,龙女殿下这位真正的心爱之人,却听说了她的死讯,将应氏一族全数灭杀!蒲悯不但一腔心血付之东流,龙女殿下的契约,从此再不能解开!而且应氏一族的灵壳由龙女的血肉供养,一损俱损,龙女殿下也因此香消玉殒。”
说到这里,蔺城主好像觉得很好笑一般,开怀大笑起来。
他笑够了,又看向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蒲悯,你再如何算无遗策,却算得到有今日吗?”
蒲悯面色平静无波地听他揭开自己的一生之痛,在听到蔺伏波的问题时,抬起头,平平地看了他一眼。
他明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只是蔺城主却无端地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就凭你,如今已是个废人,又能如何呢?”他定了定神,佯作轻松地嘲讽道。
“不如何,只是想要你还回你不应该拿到的东西。”蒲悯淡声回答。
蔺城主恨恨道:“不应该?你将我蔺氏天脉砍断,如今还敢来朝夕城,真当我蔺伏波怕你么?”
他嘴角扭曲了一下,黑色的纹路从眼下生出,逐渐爬满了半张脸。
“既然如此,诸位就都别走了!”
没有人来得及反应,蔺城主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抬手,掀开了那挂在镜台上的黑布。雪亮的镜光照在大殿中,竟然比月光还要明亮。
众人脚下的忽而蔓延起金色光华,同那镜光汇聚在一起,在整个楼阁中,铺成一道灵阵。
不对……是八门血煞阵!
云檀在心中掐指默算,立刻反应过来,整个金河桥同姻缘阁连在一起,本身便是一道聚灵阵。
今日是朔月之时,天命崖下的煞气顺着金河蜿蜒而来,被金河桥上的阵法尽数吸收,整座大殿便成了一道吸取灵力的煞阵。
那台上的哪是轮回镜,分明是用来镇住阵眼的七识镜!
.
“怎么回事?!”
殿中的妖族众人自然也发觉了不对劲。只是时辰已到,阵法开启,身处八门血煞阵之人不仅会被吸取修为,还会因为阵法之故,难以动用灵力。
众人想必也是事先没有想到朝夕城主会这样胆大,并没有多做防备,一时竟然无法脱身。
“蔺伏波,你这是要做什么?!”座上有人大声道。
“竟敢算计本尊,谁给你的胆子?”
“若是你现在收手,涂山氏还能留你个全尸。”
……
二楼的角落中,却有一处完全没有受到阵法影响。
云檀同夏侯瑾司渝三人对视一眼,正想说话,夏侯瑾忽然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他手中握着一样东西,云檀定睛一看,原来是蔺宛芳先前抛过来的挽纱。
她就说那位大小姐身上是什么香气,竟然是能够抹去法阵效用的解魂香!
此时殿中,除去他们三人,唯有蒲悯安然无恙。
只是殿外兵戈森严,蔺氏的私兵围在金河桥外,一时不好轻举妄动。
蒲悯坐在轮椅上,八风不动道:“诸位可晓得这是什么?”
此刻已是图穷匕见之机,蔺城主一手抚上镜面,源源不断的灵气从阵法汇聚到镜中,再回到他身上。
殿中少说也有几百妖修,只呼吸之间,灵气便如同溪流入海一般,被七识镜瞬间吞没。随着灵气越来越多,蔺城主下半身的人皮逐渐脱落,露出水蛇一般的尾巴来。
蒲悯道:“诸位还看不出来么?这是八门血煞阵。”
“蔺伏波以金河煞气为祭,再加上诸位的灵力,在朔月之时开启阵法,便可以突破境界,由虺化蛟了。”
虺蛇三百年化为蛟龙,当年蒲悯为了有朝一日替龙女的孩子拿回朝夕城主之位,在蔺氏入主朝夕城时,便砍断了他们在无妄海的天脉,致使蔺氏从此断了化蛟之路。
蔺城主不知从何处得到这样褫夺他人修为的阴毒办法,便以朝夕城为诱饵,强行逆天改命,想要趁朔月之时,通过八门血煞阵一举打通灵脉,化身为蛟。
蒲悯一手操控着轮椅,一手将水幕收起来,化作一张巨大的网,想要将蔺城主困住。
那张大网在半空中撞上蔺城主另一只手,竟被后者生生扯碎了。
见状,蒲悯又化出一把长勾,与蔺城主那半截蛇尾缠斗起来。
只是蒲悯虽然曾经是大将军,然而他双腿已废,修为停滞数百年,与处于灵阵中心,灵气源源不断的蔺城主交手,竟然有不分胜负之势。
在蛇尾堪堪躲过长勾的下一瞬,他忽然作了个手势,四下传来一道破空之声。
幻海斩心剑!
下一瞬,阿寻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云檀从他的方向判断,大抵是房梁之类的地方,也不知他在上面躲了多久。
流光溢彩的剑锋直直地穿过人群,指向大殿上半人半蛇的蔺城主。
站在另一侧的蔺宛芳立刻出手,软蛇一般的衣袖拦住了阿寻的去路。
只是在幻海斩心剑这等神器之下,哪有什么周旋的余地,她的兵器在片刻间便被绞成碎片。
眼看剑锋要穿过蔺城主的胸膛,蔺宛芳大喊一声:“父亲!”
她看向夏侯瑾的方向。
“夏侯公子,救救我父亲!”
夏侯瑾沉默地站在原处。
下一瞬,幻海斩心剑刺破了蔺城主的胸膛。
阿寻的剑很快,蔺伏波甚至来不及反应,已经收手倒了下去。
“蒲悯!卑鄙小人!你斩断我蔺氏一族赖以为生的天脉,如今还要杀了我爹,何等阴毒,不怕遭天谴吗?!”蔺宛芳发出一声悲泣,冲过去抱住了蔺城主软倒下去的身躯。
……
云檀心想,蔺宛芳知道蔺城主所做的事吗?
毫无疑问,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在她心里,或许只有夏侯瑾值得一救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又哪有什么对错呢?
蔺城主已经倒在地上,他的手掌离开了七识镜,只是,殿中的阵法却没有停止运转。
“蒲悯将军,快些放开我等!”
“对啊,这蔺狗贼已经伏诛,快毁了那阵法罢!”
……
蒲悯听着四下的喊声,忽然面无表情地一抬手,将阿寻朝阵中推了过去!
“殿下,这八门血煞阵的灵气精纯无比,若是你能够吸收,便可省去几百年的修行。”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光里,他又浅浅地笑了一下:“尔等的灵力能为龙子所用,也是你们的福气。”
阿寻一边试图挣开他的手,一边有些抗拒道:“我不要。”
“我是为你好。”
蒲悯的语气看似温和,动作却十分强硬,阿寻大概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大的力气,没有什么防备,眼看这一推就要落入阵中。
云檀来不及多想,立刻拔剑而起。同时,一道似曾相识的青光朝殿中飞去。
这时它的方向却不是蒲悯或是阿寻的手腕了,而是阵中的七识镜!
凤翎剑的剑光破空而去,打碎了阵中的那一面镜子。
阵法破碎,灵气顺着八门血煞阵逆流,回到殿内的诸人身上。殿中的妖修们不想还有这等转折,纷纷如蒙大赦,闭眼调息起来。
“凤翎剑!”云檀低声道,“果然是白桢,他人呢?”
司渝道:“他方才不在殿中。”
云檀心想,白桢一直没有现身,难道便是等的此刻?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将阿寻拽住,拉到自己身后。
“阿檀姐姐!”
阿寻有些开心地抱住她。
云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眯起眼睛看向蒲悯:“你疯了吗?!”
蒲悯毫无愧色道:“为了殿下,这又算什么?”
他为执念所困,不是能够以常理与之相论的人。
云檀明白现在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她将阿寻一把塞给夏侯瑾,追着方才那道青光而去。
殿上的七识镜已碎,黑衣身影与蔺宛芳陷入缠斗,只是后者完全不是前者的对手。然而那打碎镜子的黑衣人好像是有别的目的,也没有真想伤害蔺宛芳,因此有些束手束脚。
云檀剑尖一挑,将蔺宛芳推开,一把扯开那黑衣人的面纱。
果然,此人不是白桢还是谁?
“你来做什么的?!”
“谢了!”
没有了蔺宛芳的纠缠,白桢一拂袖,将地上的七识镜碎片收入囊中。
他甚少穿黑色衣衫,这时冷着脸,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陌生。
见云檀还盯着自己,白桢只好回答道:“你这问的是什么话,我来,自然是有我要办的事了。”
“顺便,还看了一场好戏。”
“好戏?”云檀重复道。
白桢冷冷道:“可不是一场好戏吗?你看这座上诸人,再看台上,那可不比话本上的还要精彩。”
蒲悯定定地盯着白桢看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怪他坏了自己的大事,有些玩味道:“兰丘白氏?”
白桢对他扯出一个假笑:“是。”
蒲悯点了点头,道:“怪道我说你怎么也来了,这七识镜,原本是白氏的宝贝吧。”
白桢道:“不错,只是若是它被用来做这样的事情,打碎了却也无妨。”
云檀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
眼下八门血煞阵已破,蔺氏一族已无回天之力,有调息完毕妖族之人正蠢蠢欲动地上前,想要找他们算账。
任凭门外还有再多蔺氏的家臣,此时也没有什么顾忌的了。
是非之地,还是勿要多留。
云檀同司渝对视一眼,道:“走罢。”
阿寻拽了她一下,眼巴巴道:“阿檀姐姐。”
云檀顿了顿,问他:“你同我一起走吗?”
阿寻“唔”了一声,显然也被蒲悯刚刚的动作给吓到了,这时抓着云檀的袖子不肯放开。
云檀只好将他带着了。
蒲悯见状,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也趁着众人不注意,悄然离去。
夏侯瑾回头望了蔺宛芳一眼,只是本身遥山岛便与蔺氏立场不同,他也无话可说,只好默然地离开了。
.
“所以说,蔺氏搞这么大一出,便只是为了斩灵化蛟么?”云檀抱臂倚在墙边,自言自语道。
“虺蛇一族,三百年得一机缘。”
一道有些凉凉的声音传来,蒲悯坐在轮椅上,慢悠悠地接话,“只是蔺伏波大张旗鼓地设一八门血煞阵,倒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云檀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蔺氏搞了这么一出,城主是肯定做不成了。蔺伏波身死道消,蔺宛芳独自一人,还要面对那么多妖修世家的怒火,也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云檀十分怀疑,金河宴会一事,蒲悯在其中究竟有没有暗中做手脚?
只是现下就算找出证据,也拿他没办法。况且云檀只是受薛灵照之托,将阿寻送回来,本来就不应当管这么多闲事。
如今是金河宴会的第二天,极乐之月还未结束,然而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蔺氏再无回天之力。
城主之位被谋划多年的蒲悯名正言顺地送给了阿寻后,他倒也不像那天那样疯了,这时只微微一笑,好像不在意云檀这个小辈的冒犯,依旧很有耐心地道:“蔺氏一族,乃至无妄海,都流传着关于长生秘法的传说。”
此时他们依旧在蒲悯那破旧的院子里,白桢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闲闲地插话道:“八门血煞阵需要的是煞气,金河水养育两岸生灵数年,即使当日戚照夜再多的煞气,到如今也早就被洗净,那日金河桥上的,原是一个聚灵阵。”
“所以,蔺氏究竟还想做什么?”
蒲悯道:“你问问你身边那位小兄弟,不就知道了吗?”
白桢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夏侯瑾,忽而像想到什么一般:“你同那蔺小姐有什么首尾?”
夏侯瑾有些无奈道:“白桢师兄,你为何要这么说?”
白桢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你还装不知道么?那天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不若你去问问她吧。”
夏侯瑾默了一下,道:“我家与他家,本就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云檀不由想到,蔺氏掌管朝夕城数百年,势力几乎和遥山岛并肩,这样两大势力之间,恐怕实际上也大多是塑料情谊。
如今朝夕城易主,换了无妄海年纪尚小的龙子大人,对遥山岛的主人夏侯氏来说,焉知不是好事呢?
她却又忽然想到那天在金河宴上,蔺宛芳半途要过来他们的座位,语焉不详的话语,原来那时候她就是想提醒夏侯瑾,要他快些离开。
……
“你说的长生之秘,是怎么一回事?”司渝忽然道。
蒲悯道:“我也只是推断罢了,当年应氏一族借殿下之身,想要以真龙之血沟通灵道,妄图凭此得道飞升,呵!”
他充满恨意地冷笑一声,“殿下岂是那么好算计的,只是无妄海中有人承当年长生剑尊斩落天虹之时留下的剑意,得以沟通天道,这秘法便叫做长生之法。”
“殿下本身天赋绝佳,又被应无求逼迫钻研这长生之法。她曾对我说过,在刚有小殿下时,自己被关在应氏灵壳里,曾经得以触摸天意的法则……”
他这时说的殿下,是龙女。
说到此处,蒲悯有些怔然:“只是我也不知,殿下那时究竟看见了什么。”
“长生剑尊?”云檀喃喃道。
自从重生以来,云檀就感到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线将她遇到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此刻,她终于摸到了这条线的一端。
——从她莫名其妙地获得天下剑主的命格,到琼光界的天命之子,再到此时的无妄海,好像都与长生剑尊戚照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檀问:“长生剑尊斩落天虹的地方在哪里?”
蒲悯道:“就在天命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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