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对自己的决定非常满意，他今天简直“一箭三雕”！
不仅得知了三清铃的状态，还能借此机会训练后辈，同时不动声色地捉弄陆青衡，简直不能更完美。
他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一脸懵逼的怨鬼帮他布置好陷阱，然后神魂归体，适应般清咳两下。
刘子祺：“我们已经走了一圈了，怎么还没找到白衣鬼的踪迹？”
潘云西：“难道它又躲到了新的‘界’中？”
陆青衡看向方衍，后者面色红润，精神十足，与最开始的不在状态想比，带上了一点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对方衍说，“你怎么了？刚才好像魂不守舍。”
“我哪有。”方衍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倒是陆校草看上去有点虚，年纪轻轻，要多保重身体啊。”
“……”
赵一玄也觉得疑惑，那只白衣鬼仿佛突然消失了，通过符咒却找不到任何“界”的痕迹。她正驻足思考，不远处突然传来女生的尖叫，只听“砰砰”两声闷响，周励和齐元双双被吸进了距离最近的一株苍天大树里！
黑色的怨气围绕树身不断旋转、上升，形成龙卷风一样的风暴。见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男生突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三个女生都被吓呆了，脸色惨白，跌坐在地。
赵一玄喝道：“捏好护身符！”
她本想过去帮忙，但自己也是分｜身乏术。一团黑气骤然向她撞来，纵使师刀帮她挡住了一部分，她还是受到了怨气的侵扰，眼前陡然一黑。
再度睁开眼时，赵一玄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漫天雪花从空中悠悠飘下，落在她的脸上，继而融化为水珠，泪一般滚落。
坟场熟悉的景色不见所踪，取而代之的是朱红亭台，曲折回廊，淡淡的脂粉香浮动在空气中，萎靡而沉醉。不远处传来一声婉转又哀怨的戏腔：
“待上浓妆戏一场，谁人台上谁人观？乐声美妙忘自我，花旦名角谁人怜……一曲终来一曲上，唱来唱去同台戏，悲可悲，笑可笑，卸去浓妆真面目……” 【注】
赵一玄：“……”
那声音断断续续，音色凄切，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哀怨与愁苦。赵一玄提着师刀站起身，微眯起眼睛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背影，在重重花枝的掩映下，露出一截绣有龙纹斗鱼的戏服。那人身材纤细，腰身盈盈不堪一握，光从背面瞧，压根辨别不出男女。
赵一玄挑眉，握着师刀走向那个人。
脚步轻缓，仿若在梁上行走的猫。
那人背后却像长了眼睛，忽然开口，用阴柔的男声问：“姑娘，你愿不愿听我讲个故事？”
回答他的是一道雪亮的闪光——赵一玄的师刀横劈而下，一刀剁向男子的咽喉！
同一时刻。
周励与齐元陷入无边的黑暗，四周的怨气墨汁一般浓稠，压得他们喘不上气。
“齐元，你在么？”周励手持七星剑，大声试探，“你是不是也被吸进来了？”
没有人回应。
“赵一玄，你进来了么？”周励又喊，“爸爸养育你这么多年，你好意思见死不救？”
他把每个人的名字喊了个遍，没有一人回应。周励很快喊累了，干脆盘腿坐下，心想实在不行，他只能临时搬救兵，和他小叔叔通个灵了。
可想到方衍和他小叔叔的“爆表”事迹，周励又一阵心赌……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平心而论，他已经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优秀了，偏偏遇上的都是那百分之零点一，实在叫人挫败。
正心里不平衡，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周励赶忙提剑严阵以待，微若的剑芒下，逐渐显现出一张熟悉而冷酷的脸。
“齐元！”你可来了！
“嗯。”齐元手上捏着一道符，侧脸在微光下显出某种硬冷的质感，“这里太暗了。我带了明火符。”
话音未落，他手上的符兀地燃起熊熊大火，火焰化作一条赤色长龙，轰然缠上周励手上的七星剑！
周励大骇：“你——！”
……
方衍坐在墓碑旁边的石块上，一边用脚尖碾着枯草，一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颗从超市买的奶糖，百无聊赖地吃起来。
啊，赵一玄这一刀劈的不错，很冷血很暴力，不愧是得他的真传！
周励这个傻孩子怎么眼神不好？幻象都分不出来就和人亲近，年轻人还是太天真。
额，齐元这小子怎么也和“周励”打起来了，啧啧，他们慈党这么容易内斗的么？
那边三个女生已经睡着了，刘子祺和潘云西也昏倒在怨气中……罢了，并非本君重点培养对象，就让他们打打酱油吧。
方衍一边腹诽，一边观察赵一玄等人的弱点，打算后续针对性调｜教——比如周励，这孩子出手不够果断，心软，见到幻象顶着齐元的脸，出手便犹豫，一犹豫就被幻象压着打，一看就是实战经历不足。
齐元就好一些，发现“周励”是个冒牌货后，出手完全不顾及，招招致命。可惜他的天赋弱一些，底子略薄，好在还年轻，可以培养培养，最后再潜移默化转为绝党。
赵一玄打架挺凶，也不端着，但某些刀法略显凝滞，显然平时练的都是一招一式的拆解版，到实战中不够圆融和变化多端。
陆青衡，嗯……同样靠坐在树根的陆青衡再一次表演了当场昏迷。方衍怀疑他简直林黛玉附身，实在是叫人大跌眼镜。
不就是被怨鬼强行破坏掉护身符，围绕着飞了两圈么？怎么说晕就晕，一点面子都不要？
方衍无语地来到陆青衡身边，伸脚踢了踢陆青衡的脚尖。
后者眼圈发青，身上缭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双眼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曾经的慈元道君真的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不配做他对手的躯壳！
见赵一玄他们打的差不多，该败的已败，该筋疲力尽的也筋疲力尽了，方衍终于决定出手，演示一下什么叫教科书般的“打架”与“脱困”。
首先选择的是齐元。
彼时齐元正在黑暗中和幻象打的不可开交，整个人大汗淋漓，水里捞出来似的。由于灵力透支，他渐渐难以预判幻象的动作，符箓用尽，只能赤手空拳的肉搏。
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越来越沉重，灌了铅似的，意识也有些模糊，像是要立即沉入海底。
“齐元——！”
一道喊声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齐元勉力睁开眼，就见方衍手中提一把刀，破开黑暗而来！
“你怎么样，你还好么？”方衍探了探他的灵脉，果然只是体力透支，于是摆出一道急切又惊喜的模样，道，“我刚成功进来了！我找到了破解这个阵的方法！”
他握住齐元的手腕，汹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齐元的内腑，同时另一手凌空化出一道道复杂的咒术，银色的亮光随指尖明灭，尽数映在齐元眼中。
每一道咒术打出去，都正好击中幻象。每打一道，幻象就模糊一分。
不出片刻，幻象就被方衍打没了。方衍丝毫不停，一边引导齐元梳理劳损的灵脉，澎湃的灵力一边不要钱似得灌入长刀，刀尖对准黑暗中央——
“砰——！”
怨气被破开一道口子，方衍携齐元飞出去，双双跌落在地。
“你！”
见方衍毫不休息，又要冲进树干，齐元忙说，“你还撑得住么？”
“还好。”方衍再度跳入黑暗，只留下一句回音，“周励还在里面，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没错，不能丢下。毕竟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好不容易创造机会，一定要人尽其用，好好磨砺一番。
树干中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间或有怒吼混杂风声传来，显然打得挺激烈。
齐元知觉已经回笼，手脚也能使上劲了。他坐在原地等候，心情也随着树干中传来的响声不断起伏。
方衍是怎么进来的？他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出去的方法？
凌空画咒就能当做武器？不接触幻象，是不是就不会收到干扰？
还有那仿佛用之不竭的灵力……在这种特殊关头能随心所欲的化用，的确不是靠“作弊”能行的通的。
难道方衍真是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
除了齐元心情复杂，周励和赵一玄也不多承让。
周励被假“齐元”打的措手不及，节节败退，差点被逼出杀手锏——他小叔叔给他的、市面价值一栋江景别墅的保命符，便见方衍神兵天降，一刀杀退幻象，开始当着他的面秀操作。
“这个这样使灵力比较好，省时省力，适合持久战。”
“据说幻象也有弱点，你要寻找它的弱点去攻破，而不是被牵着鼻子走！”
“还有，我发现这个咒语很好使！”方衍贴心地重复一遍，“你试试！”
周励眼睛都红了：“你说的太快！我记不住啊！！”
方衍诧异道：“慈元道君的后辈不应该过耳不忘么？？”
周励：“……”
等三人一个个被方衍捞出来，都脸色煞白，怀疑人生，狼狈地瘫坐在地，一动不能动。
方衍感觉自己“活蹦乱跳”得不合时宜，于是也将脸上的血色褪去三分，逼自己大口喘气，道：“累死我了！”
三人：“…………”
赵一玄直面怨鬼，经历一番苦战后，她勉强将那只非逼着她“听故事”的怨鬼收进随身携带的玉葫芦，灵力损失最大，此时只盘腿而坐，闭目养神，说不出话来。齐元话少，还在观察方衍，默默沉思，而周励收到的心灵打击最大，实在耐不住内心折磨，强行攒了攒力气，发出灵魂拷问：
“方也，这些法术你都是从哪儿学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还有，你怎么用的这么熟练？你的灵力都不会枯竭的么？”
“这个啊……我拜过师父的。”方衍眨眨眼睛，看上去也有点困惑，“家师当年教过我一些法术，我就学了。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防身术，没想到还挺厉害！”
“就像家师当初夸我是天才，我也以为是唬我玩，没想到也是真的！”
三人：“……”
“师父还说，他教我的不少法术都源自道极宗的秘籍心法，某种程度上，我也算是七绝君的半个外门弟子。”演够几分钟戏，方衍恢复神清气爽，老神在在道，“家师这些本领，你们刚才也领教了，和天衍宗的花拳绣腿比，孰优孰劣，一眼分明。”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对于修行者，怕的不是天劫，而是入错了道。”
“你们要不要考虑……换个神仙信？”
“……”
周励和齐元一时无语，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才被方衍用七绝君的法术救了，不太有立场和自信去大声辩驳。
但坚定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周励沉痛道：“不关祖师爷的事，是我学艺不精。”
“嗯。”齐元补充，“七绝君的确厉害，只是对于神仙法术，有人会拿去帮人，有人却会拿去害人，七绝君应该加以约束。这点慈元道君做得比较好，所以我还是坚持我的信仰。”
方衍：“……”
两个小兔崽子嘴还挺硬，不过这样才有挑战嘛，挖坚硬的墙角比挖几颗墙头草有意思多了。
对于方衍来说，他也没打算一次性扭转周励和齐元的立场——前者难度极大，几乎不可能，但能动摇一点也好。毕竟决定神仙法力大小的决定因素之一，就是信徒的数量和虔诚程度。
试想，如果他把陆青衡的直系后辈都“策反”了，那等于是动摇了陆青衡的根基，能让他彻底颜面无存。
这可比起之前不痛不痒的“欺负”刺激多了。
何况抛开所有私人恩怨不说，现在去信仰陆青衡的确没有前途——毕竟陆青衡已经变成凡人了，这什么时候、还能不能返回仙界完全是未知数。
于是方衍耸耸肩：“行吧，我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万五？”
“……？”齐元和周励脸色一变，才恍然想起还有赌约这回事。
“额……明天、后天？”周励肉痛地想，他的零花钱又要清空了，就听方衍说，“好啦，开个玩笑。”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某些人还要勤工俭学才能凑齐学费。”他看了一眼似乎有转醒迹象的陆青衡，“我想七绝君也不希望我们赌的太大，你们就请我吃顿饭吧！”
这顿饭安排在了两天后。
原本以为的“新手村”突变为hard模式，新人们都饱受惊吓，近期是不会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了。陆青衡也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从虚弱无力、面有菜色恢复正常。
一品鲜中，五人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点了个最新款的芝士火锅，面对散发着奶香、咕噜咕噜直响的雪白泡泡，方衍对他们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寒暄。
“陆恒，听说你在床上躺了两天？怎么会这么严重？”方衍特意强调了“这么严重”四个字，扫眼观察陆青衡的表情。
“已经好多了。”陆青衡淡淡一笑，“多谢关心。”
“还有你们两，灵力恢复了么？”方衍问齐元和周励。
“差、差不多了。”面对方衍直白而期待的目光，周励直觉不妙，“你想干什么？”
“开启下一轮活动啊！”方衍敲敲桌面，“高阶版的！”
“……”
听到这话，众人（包括赵一玄）都陷入沉默。
方衍丝毫不觉得气氛哪里不对，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点进一个论坛。
“就这个，周励推荐我的，我发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方衍念道，“求问，每天午夜十二点，我家阁楼上总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阁楼空了很多年，一直没人住，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家遇鬼了么？悬赏100金币。”
“我发现我男朋友半夜总是梦游，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上次他突然对我跪下，喊我祖奶奶，求我保佑他答辩顺利。请问他是疯了还是中邪了？这个纯提问，无悬赏。”
“昨天我看了《夜行书生》，晚上梦到了男主角。请问我要怎么做才能和男主一样的美鬼谈恋爱？我需要随身携带护身符么？他会不会榨干我（/羞涩）”
“这楼评论也很有意思。”方衍饶有兴趣地下滑，“前几楼大家都在劝楼主不要痴心妄想，命都没了还想谈恋爱。5楼出现一个叫‘叶玄尘’的骗子，说他有这种跨越阴阳的恋爱符，只要998，绝美恋爱带回家。”
“哈，”方衍道，“做得梦还挺美的！”
众人：“……”
方衍所说的论坛，是临城有名的玄学论坛，名叫“谈仙论鬼”。论坛开放给所有市民，常常有写手来这儿编鬼故事，还有各路“大师”分享自己的传道或作法经历，用来收徒或打广告。当然，也有人是真来分享灵异事件或求助的，比如刚才方衍念得第一个就是所谓的“赏金贴”，有人在论坛上求助，附上图文描述、联系方式、悬赏金额，各种不知真假的“大师”就会冒出来接单，谁能最快帮楼主解决问题，谁就能拿到赏金。
这种“匿名竞聘”的机制有个好处，由于大家都顶着马甲，一切凭真本事说话，谁能解决问题谁就拿到报酬，因此可以初步过滤掉骗子和三脚猫。一些玄学上的“疑难杂症”也常常被挂在论坛上，供大家一起分析讨论，撇去偶尔为高额赏金吵架撕逼，总体氛围还算和谐。
念了几个搞笑的，方衍回归正题。他指了指论坛上方飘红的、热度最高的帖子：“你们看这个贴，楼主调戏女鬼不成反被X，怒而悬赏五十万。”
“咱们去探探虚实，顺便挣点零花钱吧！”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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