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傻白甜

    像是经历了一场冗长的沉睡，迷蒙混沌地让人找不到天明。

    倏地，混合着的尖锐惨叫和不属于人类的低吼震颤了他的心弦，江昀天睁开眼。

    目之所及，没有破败灰暗的建筑，亦没有蹲守在外的成群丧尸。明亮的天光将四下的一切全部照亮，他正躺在一张干净的单人床上。

    这是哪里？

    江昀天有一瞬间的迷茫，意识离线的一刹那，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警觉，可惜已经晚了。

    身前冲过来一名丧尸，嘶吼着咬向他的脖颈。

    江昀天反手用手背格挡，眼眸压迫性地轻眯，原本以为能轻易碾碎对方弱小的精神团，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丧尸只是晃了晃头，毫不留情咬上他的手臂，撕扯间，一大块血肉被对方吞入腹中。

    手臂上清晰的疼痛感总算让江昀天察觉出局势。

    他再度使用精神力，这一次没无用地使用四级后才能发挥效果的精神力吞噬，选择了初级的精神力影响。

    “出去！”

    意念一发出，扑在他上方的丧尸无法聚焦的眼睛一窒，竟像是服从命令一般停止了继续啃噬。对方摇摇晃晃地从他身上爬起，冲出房间，下一秒原形毕露，寻找起新的猎物。

    江昀天无视手臂上的疼痛，撑着胳膊坐起身。

    双人居住的学生公寓，灰暗冷色调的家具布局，以及整栋楼正发生的骚乱，混乱又嘈杂，根本不是末世第六年的死气沉沉。

    他体内的异能卡片是最初的精神力异能，再结合之前的情况，江昀天很轻易地辨别出，现在的时间，是末世刚爆发，六年以前。

    江昀天徐徐走向窗边，公寓楼外正上演着追逐与被追逐的画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他重生回到了末世初期？

    那他的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死前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用冰冷的泥土和无尽黑夜给自己做棺，远离了无尽的末世，可一睁眼，他竟然回到了最初……

    手臂上的疼痛真实地刺激着他的神经，江昀天收回继续观摩的目光，朝楼道走去。

    一步步走下楼，路过的丧尸对他的退避三舍。

    死亡之时，江昀天的精神力异能已经达到第八级，虽没至满级，却有吞噬他人精神团轻易操纵他人之能，如今回到六年前，级别退到初始，他的精神力却比普通的精神力异能者更为强大。

    精神力如网般迅速展开，百米之内的精神波动清晰展现在他的脑海中。

    江昀天关闭异能，伸手，推开公寓楼的大门。

    南梧市的冬天仍能看到绿色，今日天光放晴，甚至没有夹杂冷风，微暖地似乎春日将至。江昀天暴露在阳光之下，内心难得地没有暴虐没有仇恨，只剩一片安宁。

    他抬起手，从指缝间捕捉到被分割的日光，掌心一点点被热意盈满……江昀天能察觉到有两名丧尸正朝他扑来，可他没有动，更没有使出异能。

    上一世他该受的屈辱，该报的仇，早在埋葬自己前结束。如果等待的终将是没有边际的黑暗，不如在最早的时候，及时脱身。

    重生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江昀天缓缓降下手臂，迎接着死亡的到来，然而下一刻，他的右手腕突然一紧。

    他转头，撞进了一双盛着光彩的漆黑双眸里：“你……”

    “你什么你，丧尸都来了，快跑吧！”舒玥咬了咬牙，一个前刺把冲过来的一名丧尸戳退几步，根本不恋战，拽着对方的手拐个方向就跑。

    带着人逃命和自己单打独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舒玥原本想优哉游哉跑到红枫广场的计划泡汤，带了个人，她只能加足马力。

    而被她扯着狂奔的男人一声不吭，舒玥几度回头，却见对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别感恩，这是人的本能，而且我也不强，呐，这个给你，我有空间异能哟！”舒玥把手里的工兵铲递给对方，试图增加点武力值，同时手随便一抓，一把金属锤子出现。

    给了武器，舒玥却没贸然放开他的手，凭借前车之鉴，她十分担心眼前的少年是个末世消极主义人士，她一脱手，他说不定就被丧尸拖走了。

    江昀天看着舒玥朝自己绽开的笑脸，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掌心已经接过了工兵铲。

    手腕仍被她拉着，紧紧地，有滚烫的液体混合着淌下来，不知道是谁的。

    “别发愣啊，快打！”舒玥压着声音提醒，奔跑之余转为挥动锤子砸砸砸。

    江昀天“哦”了一声，握住工兵铲……往丧尸的脸上浅浅一戳。

    铲子的尖端戳爆了丧尸的一只眼。

    丧尸感觉不到疼，但视物能力降低，霎时被激怒，愈发狂野地朝江昀天扑来。

    舒玥头皮都炸起来了！

    她一旋身，赶在丧尸咬中他前，把人拽开，随后使大力一锤子砸烂丧尸的半边脑袋。

    鲜血崩了她一脸，舒玥欲哭无泪，只能再次抓住江昀天的手腕，拔腿就跑。

    一边跑，她一边没收武器，把自己使用的锤子换给了他：“你拉仇恨能力太高了，还是使用近距离的重击锤子吧。”

    舒玥无声叹了口气，却没察觉在她叹息时，身边的人微微牵了下嘴角。

    有惊无险地跑到红枫广场时，舒玥累脱了半条命。

    索性郑聪这边情况良好，这一会儿的时间，他不仅自己打出片空地，还集结出了一支小队伍。只可惜面对着蜂拥而来的丧尸，群殴群，他们照样捉襟见肘。

    郑聪一见舒玥跑近，陡然惊喜：“好了，我们不要恋战，快往体育馆的方向跑！”

    刚才的功夫，郑聪凭借勇猛的气势救了不少名差点惨死的学生，如今小队伍集结起来，男男女女，起码有个二三十人。

    人数一多，逃跑起来能省不少力。

    舒玥一拖一，加上自己是女生，毫不羞耻地跑到人群中间的安全地，至于被她拖着的江昀天羞不羞耻，她私以为觉得啊……对方也是挺好意思的。

    江昀天长腿长身，跑步的速度却恰恰和舒玥平齐。至于在一群女生的混和圈里一事，他一点不介意。

    他想知道的唯有——既然末世来了，如今牵着他的人，究竟能保护他多久。

    他上一世所见的人性皆是丑恶，那么舒玥呢。

    她把他从死亡的边界线上拉回来，会坚持多久？

    ***

    一行人跑向体育馆的方向，沿途丧尸的数量不但不减，反倒愈加增多。

    奔跑不到十分钟，他们身后坠了足有上千名追赶的丧尸，而他们的前方，属于学校北门的方向，同样有一大群丧尸迎面扑来。

    前狼后虎，唯一的方向只剩体育馆。

    饶是舒玥早有末世五年的经验，在这种连环夹击被迫择路的情形下，仍然心弦紧蹦。

    最坏的打算已经在她脑海中模拟完成，若体育馆里仍是成群丧尸，那她真的只能拼了！

    幸而，幸运之神眷顾了他们。

    刚跑到体育馆前，一侧不显眼的小门突然打开：“这边，你们快跑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打开门，着急地朝他们挥手。

    舒玥高悬的心落至一半，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发足狂奔，终于赶在丧尸大军冲过来前，进了体育馆。

    铁门一关紧，等待着的数名学生齐齐把笨重的体育设施推过来，堵住门，多加了一层防御。

    危险被阻隔在门外，刚跑进来的学生喘着粗气，脸上只剩惊疑不定。

    舒玥喘气之余，目光朝体育馆里扫视了一遍。

    体育馆是封闭构造，不同的房间用途不一样，他们刚进来的房间里原本应该是堆放运动器械的。

    如今房间里的大部分东西被腾空，除了救他们的一名老师和搬运器材的六名学生，舒玥还注意到，在通往楼道的门口，另外站着四名学生，看他们的身高和体格，应该和之前的六名学生一样，是体育生。

    至于男老师，看体育生对他的态度，多半正好是他们的体育老师。

    “我叫郭扬，学校的篮球课老师，刚才的情形你们也面对了，废话不多说，为了不给其他人造成麻烦，你们之中有被丧尸咬中的，先站到一边，没被咬的站黄线这边。”郭扬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视线从众人身上快速扫过。

    郭扬身高足足有一米九，身上简约的运动装并不能遮挡住他浑身喷薄的肌肉，他抿着唇严肃看着众人的模样，自带一股威慑力。

    舒玥等人刚经历完九死一生，大部分人脑子都是乱的。

    一听被咬的人要分开站，不少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即使他们从前没经历过末世人类变丧尸，有关丧尸的小说和电影大部分人都看过，被丧尸咬了之后会怎么样……

    “也不是所有被咬的人都有威胁，我们现在只是做最初步的筛选，而且就算被咬了也不会让你们出去送死的，你们放心。”郭扬身边的一个阳光的体育生露出笑，语气缓和地说道。

    他说完，犹豫的人群总算开始移动。

    一路逃亡的过程中，舒玥两只胳膊林林总总被咬了几十多下，羽绒服被撕得破破烂烂，见血的伤口却不多，但她还是默默地退到了黄线以外的位置。

    她刚站定，却发现之前被自己一路拉着跑的白衣少年也走过来，正站在她身边。

    舒玥：“……”不会吧。

    察觉出舒玥在看他，江昀天展唇一笑。

    江昀天属于相貌干净清新的那款，眉间若隐若现的英气又不至于太过奶气，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微弯，澄澈地仿佛能轻易扫除世间的污垢。

    舒玥看到他的笑容愣了一下，随后听到他的声音，很轻地说着：“刚才谢谢你，我叫江昀天。”

    说着他伸出手。

    舒玥控制着嘴角的抽搐，看向他沾满鲜血的手掌，之前奔跑中她就发觉手掌间的粘稠，原以为血是自己，如今看来……江昀天羽绒服的袖口外翻，露出了手腕以上明显被咬过的伤口。

    “舒玥。”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没理会他伸过来的手，心态有点崩。

    如果她拼死拼活一路，救回来的骚年会变丧尸——

    “我似乎也有异能。”江昀天手掌一翻，一张淡蓝色的卡片平躺在他的掌心。

    他脸上仍挂着笑，丝毫不介意地把卡片推到舒玥面前。

    舒玥看到异能卡，眉心快速皱紧又松开。她原本想提醒他别这么轻易外露异能卡片，但当前卡片的效用恐怕还没人知道，她只能按下不表。

    “精神力？”她看到了卡片的正面。

    江昀天没收回手掌，由着她看：“嗯，我醒来后就有了，目前只有这一张。”

    江昀天的语气真挚不做作，加上一路上他如迷途羔羊的表现，这会儿功夫，舒玥已经把他归结到了傻白甜行列。

    虽然说，用傻白甜来形容一个模样挺好看的少年，怎么都觉得有点贬义叭。

    舒玥按住他继续招摇卡片的手，同时挡住其他人的目光：“嗯，你先收回去吧，郭扬老师过来了。”

    几分钟的功夫，三十个人已经分成两队，真正没有被咬的人只有一半，确认了他们的确没伤口，人已经被两名学生带出了房间。

    “我刚才看你们之中有人拥有异能卡，类似于这个的，大概有几个人？”郭扬走近，指尖一动，挑起一张异能卡。

    舒玥眼神好，看到那是张辅助卡——力量强化异能。

    末世后的异能卡片被分为两大类，辅助卡和技能卡，辅助卡的效果是增强的异能者本身的能力，例如郭扬手中的力量强化，又比如速度强化，第六感，免疫等。

    技能卡则属于另外生出的力量，人体本身并不具备，比如说舒玥的空间异能，江昀天的精神力异能等。

    后续还有人专门研究过异能卡片的衍生方式，有不明确地统计指明，大部分异能的衍生，和异能者本身具备的素养有关。例如跑步运动员多会出现速度异能，常年的小透明容易产生隐身技能。

    不过这项说明只能印证一方面，舒玥拥有空间卡片，总不能说她幻象有个空间，又爱囤货吧？

    郭扬见有人陆续亮出异能卡，继续道：“虽然还不能确定这种卡片的效果究竟能有多强，但现在基本确认，拥有异能卡的人不会被丧尸病毒感染。”

    末世爆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小时，郭扬连同一队体育生原本就在体育馆里训练，黑夜突至，所有人陷入昏迷，醒来之后，班级里的不少同学变成了吃人的丧尸。

    根据他们昏沉的时间推演，丧尸转变时间最多一个小时，而在之后一个小时内，同样是被咬，拥有卡片的异能者没有变化。至于其他人……

    “那我们呢？老师，我们不会变成丧尸吧？”一个长发的女孩捂着胳膊，声音颤抖着。

    他们之中，没有异能卡的还有四个人。

    舒玥的指尖攥在拳头里紧了紧，郭扬无法肯定，她却知道，末世本来在一定意义上就是一场无情的筛选。

    如今第一波天选之子已经进化成了异能者和丧尸，剩下的普通人都是体质与丧尸病毒的不容者，无论你有多强，一旦血液里融入病毒，都会被感染。

    这种情况一直要到末世后第三十日（第二波筛选结束），普通人才拥有和病毒做抗争，重获新生的权利。

    两队人分开，舒玥江昀天连同郑聪在内的十名异能者跟着郭扬往走廊里层的排球馆走，剩下的四个人则被三名体育生带到了另一个封闭的房间。

    体育生告诉四人，只要度过一个小时，他们没有变化就能出来。四人虽然害怕，因为三名体育生会一直守在房间，他们心里就多了份保障。

    排球场是一片空阔的场地，场中排球网已经被挪开，放眼望去，馆内的人不少，粗略估计足有一两百人。

    如今体育馆门外围堵的恐怕都是丧尸，郭扬中断了继续救人的心思，将所有人聚齐。

    一个堂中聚集一百多个人，场面壮观，却不混乱。

    郭扬作为体育老师，又带领着学生救了这么多人，坐实了领导者的位置。

    舒玥听着他说当下的情况和应对策略，正草草听着，胳膊突然被旁边的人戳了戳。

    她扭头，发现是江昀天。

    他指了指她的衣服口袋，微微笑着，用嘴型说着：“你的手机在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