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结束,庄稼地里热火朝天的农忙景象散去,坪荆镇上的热闹丝毫未减。
正值晌午时分,镇上最大的酒楼大堂里食客满座,酒楼伙计们端着托盘穿梭往来,店小二响亮的吆喝声夹杂着食客们的谈笑声,好不欢雀。
李柱端着托盘从后厨出来,快步来到指定方桌前麻利地将菜盘摆好,说句‘客官们慢用’就听到有人在喊他,转头循声望去,见是同为酒楼伙计的费油,拿起托盘,穿过相隔的几桌走到他跟前问:“啥事啊?”
“嗳,这位客官刚跟我打听知不知道吉水村,你是吉水村的嘛,我知道的肯定没你清楚,便叫你过来给这位客官说说。”
“是这啊,”李柱一听就笑了:“那行交给我吧,后厨等着上菜,你赶紧去候着吧。”看这桌的客官们穿戴定是富贵人家,没准能得赏钱,可不能让费油给抢了。
“客官您要打听吉水村可算找对人啦,小的就是吉水村的,村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想知道什么您就尽管问。”
这八仙桌坐着两男两女,一眼瞧去就像一家四口。
闻言老妇笑道:“小二哥,我们是回乡探亲,只是许多年没回来认不得路了。话说回来,村里的里正是叫李用吧,他弟弟叫李能,兄弟俩相差有十岁了?”
“对,对,客官您说的是没错,可——”李柱疑惑地打量眼前之人:“您说您回乡探亲?您也是我们吉水村的人吗?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找村里哪家呀?”
“离开村里有十多年了,看小二哥顶多也就二十来岁,孩童时候的事哪能知道?要不小二哥你说说你是村里哪家的,说不得我还认得你爹娘呢。”
“您说得也对。”李柱不疑有他,就道:“我啊,我爹叫李大牛,您认识不?”
这名字?老妇微微皱眉,没有回应转而看向身侧的少女;李柱随之望去,见这姑娘一身橘红色绸衣,瞧着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俏丽,光滑白皙的脸蛋比叫卖的豆腐还要嫩,乌亮的大眼睛,眉眼间透着爽利劲,极像个有主见的。
“庄户人家叫大牛的一抓一大把,谁知道是哪家,说具体些,你阿爷叫啥——”
“在这边和客官们胡咧些什么尽耽误客官们吃饭,还不快忙去!”
李云话未说完就被一道由远及近的男声打断,她抬头,正好看到男声的主人来到眼前,未及她多想便听到对方颔首作揖道:“我这店小二不懂事,打搅客官们用膳兴致了,还请四位客官见谅海涵。”
“有酈哥你冤枉我了,我没有偷懒。”虽然他有时候会偷懒,但能是在大堂这种显眼的地方吗?李柱满脸委屈道:“是客官们跟我打听咱们村,这客官说他们也是咱们吉水村人,要回乡探亲,只是离开十多年许多事记不得了,特意问我来着。”
路有酈一讶,快速看过眼前四位食客再看向李柱,疑惑道:“到咱们村探亲,哪家?”
“还没聊到呢。”李柱说着重新转向之前那位老妇,笑道:“客官,这我们酒楼的二掌柜,也是吉水村人;他年纪比我大,十多年前的事也许他能知道,您是要找哪家来着?”
“年纪轻轻就是这么大间酒楼的掌柜,可了不得呢。”老妇人扬唇轻笑道:“有酈,这个名儿我倒有些印象,敢问掌柜是否姓路?今年应该有22岁了,是本镇鼎鼎有名的路秀才老爷的三侄儿?”
还真是他们村里人!
路有酈没想到竟然被未曾见过的食客报出他的家门,怔愣过后连连应道:“您说的对,不知婶娘您是咱们村里哪家的?”
“哎呦,这孩子可真会说话,我的岁数能做你的祖母了,喊婶娘可是差辈了。”老妇笑,笑意中倒无任何寒碜之气,她虽年过五旬,可这岁数,作为富贵人家的管事妈妈与乡野间劳作的农妇如何能等同?
有些四十来岁的农妇或许瞧着还比她都显得年老,酒楼掌柜与那么多人打交道,眼力劲和嘴皮子肯定有,对她喊年轻些也能理解。
“我们啊是十二年前大旱时候走的,那年你有十岁了肯定能记些事,我把你认出来了,你也该把我们认出来才对。仔细瞧瞧我和我这闺女,认得不?我女儿和你小时候还经常凑在一起玩呢。”
李柱&路有酈:“……”
“娘,看他们这傻愣样能想的起来才怪。”李云站起身来,一手拿起瓷碗,一手拿起汤勺盛满半碗鸡汤后将碗递给她干娘,而后抬脚离开座位,站到他们俩面前。
她看过路有酈,再看向他身旁的酒楼小二,仔细观察过这小二的面相后有种嚎叫的冲劲,不是那么巧吧?
“小二哥你说你爹叫李大牛,不会是那卖豆腐的李大牛吧?吉水村里正是你四叔爷,你阿爷的爹就是你太爷李铁锤和里正他爹李铁锄是亲兄弟那个李大牛?”
“对对对、对啊,客官你、你居然连我曾爷爷叫啥都知道,你不会就是咱们李家人吧?可你到底是哪家妹妹呀?”李柱诧异极了,拼命想就是想不出来,只好转向路有酈询问。
路有酈摇头,这对母女的年纪明显差距比较大还是富户,村里的富户那都是数得着的,而且小时候经常与他玩耍?他怎么想都不对呀。
李云从荷包里摸出十个铜板放到桌面上,对李柱说:“什么毛病啊见个姑娘家就喊妹妹,李柱,没叫错你吧?跟你说,我可不是你妹妹别乱叫。
不过我跟你还真是同个宗族,咱们俩小时候特别熟。这样,你们要是能在一刻钟之内把我给认出来,这十个铜板我就打赏给你。”
“客官你说的是不管我和有酈哥谁认出你都可以还是只能我认出才算数?”这点很重要,李柱盯着那十个铜板眼睛冒光。
他每月才180个铜板,十个铜板比他一天挣得还多;他就没碰到过出手这么阔绰的客官,有能打赏他们两三个铜板的大老爷就够不错的了。
“谁都行。”李云心里感叹,这货还真是她那大弟,一回来还没到村呢就先见到他了,他们姐弟俩真有孽缘。
“那不是我们俩行吗?我再找别人来帮忙认认行吗?”
“行!”
“这可是客官你说的,您稍等,有酈哥你再帮我多瞧瞧,我去找有余哥过来帮忙认。”李柱忙不迭地嘱托,抱着托盘脚底生风地跑开,生怕这十个铜板溜掉。
路有酈对此摇头失笑,跟这位应该是同村人的姑娘说:“客官就别卖关子了,看您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十二年前你才多大?我可没跟那么小的妹妹经常玩。”
“错,我就比你小一岁。”李云啧啧道:“李柱刚叫你有酈哥的时候我都吓了跳,没想到居然真是我认识的路有酈,有个秀才老爷的大伯还不用功读书你简直暴殄天物。”
“唉——”路有酈叹息声,没有避讳地说:“谁叫我在家排行老三呢,我二哥都没得读,哪里还能有我的份?”
“你是说路有余也没有再读书科考吗?”她在村里时和路有余可玩得最多最好呢,李云诧异道:“我离村的时候他读书挺好的呀,怎么会不读呢?你大伯不是把侄子们的束脩都包揽了吗?你大伯母可是地主家的小姐还能缺这点银钱不成?”
“你、你怎会知晓此事,难道是小时候我告诉你的吗?”不可能吧,路有酈真惊奇了,当年束脩之事可没外传,眼前这姑娘怎么可能知道?他应该没往外透露过。
“既然姑娘你和李柱是同个宗族,那我就喊你声李家妹妹,你们到底是咱们村哪家的?我小时候没跟哪个姑娘经常玩,非要说有吧那只有一个就是李柱他二姐;但她是独个儿被卖,李家妹妹你爹娘兄长都在呢。”
李云眼眸一转,眼底沁出几分笑意,正准备告诉他时看到李柱带过来的两个青年愣住了,身形较高些的那个肤色黝黑,穿着灰色的粗布短褐,她基本能确定就是路有余!
她没眼花看错吧,弟弟都成酒楼掌柜了,难道路有余竟然做庄稼汉了吗?
果然李柱就拉着黝黑的青年汉说:“有余哥,就是这位客官,她是咱们村里12年前走的,你12年前已经十二岁了肯定能记得不少,能认出她来吗?”
路有余?正在用膳的老妇听到声音便停箸,拿手帕擦擦嘴角,转身看去,只是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个庄稼汉,讶异过后轻留一声叹息。
那厢路有酈随即打趣:“柱子你这就叫病急乱投医,我二哥小时候跟几个姑娘玩过呀?他也就能认出你二姐,找他帮忙还不如让书勤帮你瞧呢。”
路书勤是吉水村路秀才的幼子,他们是堂兄弟,年岁还正好卡在路有余和路有酈中间。他顺势调侃道:“哎,别瞎说啊,论小时候和村里的女娃玩我能比你们多吗?尤其是有余,连我喊云丫声草啊他都要追着打我呢,可是咱们村独一份了。”
被注视和调侃的路有余没吱声,他专注地盯着眼前的肤白貌美的姑娘,疑虑又肯定道:“云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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