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8章

    要叫救助站所有的员工来说,艾梅克都是一个好孩子。

    他没有这个年纪青少年特有的浮躁与轻狂,不热衷于电子产品,也从不熬夜,没沾染什么酗酒吸烟之类的恶习,衣服从来都干净整洁,说话慢条斯理轻声细语,空闲的时候还会自觉地找书来看,甚至在员工们进行打扫的时候回自觉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忙——他完全不像是个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青少年,反而更像是家规严格教养良好的孩子,或者说,打磨精美的艺术品。

    但不会有人会将自己辛苦教养出来的好孩子毫无预兆的就抛弃在路边。

    他甚至声称自己来自哥谭。

    哥谭是个什么地方?

    即使就在毗邻,与大都会并称为“双子城”,但是仿佛两座城市之间有一种无形的天谴,隔着一座桥便那样的泾渭分明。

    甚至于,很多大都会的市民会不自觉的将哥谭妖魔化,作为睡前故事中恐惧与可怖的代名词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诸如“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会把你丢到哥谭去哦”之类的说法。

    因此,就更加难以想象这个孩子是从那个“传说中的哥谭”出来的了。

    总之他在那些员工们的眼中,充满着矛盾与神秘,简直是明摆着“我有故事”。

    员工们私下理已经为艾梅克编了不下于十个故事了,从落魄的贵族到什么贫民窟之光之类的,其中最初接触他的海莉·惠尔顿对此事尤为热衷此事。

    她是位兼职的小说家,也发表过几篇短篇小说,她的想法比常人的更加跳脱与丰富。

    她本就有意写一篇关于魔法与冒险的小说,在她开门看见艾梅克的第一眼她就将迟迟无法决定的小说主角定了下来。

    这就是她故事的主角。

    主角名字叫鲁因,是一位被抛弃在神殿门口的孤儿,因此被神殿的巫女作为圣职者抚养,因为一场暴雨后发现了一个地下溶洞而开始了他的冒险。

    【——在大河之畔的小镇上,一个遗迹被发现了。

    纵横地底的迷宫与洞窟、废墟与圣域;

    当他们重见天日时,遗失的魔性也必将再度复苏。】

    她这样提笔写道。

    ——

    艾梅克的精神其实并不算多好。

    在没有了艾娜婆婆无尽的压迫与劳役,救助站的员工显然也不需要这些少年们去帮助工作,他的空余时间多到让人觉得空虚。

    他有时会不自觉地开始发呆。

    回想着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伙伴,在小镇上平静温吞的生活与大河河畔的汤汤河水。

    也会想起那些狰狞的怪物,诡谲的地宫,精妙的陷阱,连天的战火与硝烟。

    他从没有如此空闲过,空闲到他有些不适应,纷杂的记忆在此时宛如潮水般纷纷涌来,使他噩梦连连,疲于应对。

    倒也不怪那些员工们没有发现,毕竟他看上去仍然平静且安定,遇见谁都是温和有礼的样子,而员工们当然无法时刻去关注他,他们毕竟有自己的工作要干,甚至当他自梦中惊醒的时候都是安静无息的,于是就没有人发现这位少年困囿于梦魇,精神疲惫。

    而在这种时候,他的口袋里的纸条就是他转移注意的最好方式了。

    那是一张在他脱下自己从教堂带出来的那套睡衣是从口袋中摸出来的小纸条,像是随便从某张报纸的一角撕下来的,上面是打印出来的格外生硬的字体:不要回哥谭。

    艾梅克保证他在那晚睡前自己的睡衣里肯定没有这张纸条,这很大可能就是那位一言不发就把他丢出哥谭的义警塞给他的。

    他与他的交集只有那两天晚上,一晚救了他,一晚被人家赶出哥谭。

    虽说有些莫名其妙,但艾梅克也并非不能理解:在他的故乡,即使是妖术师与魔术师最正大光明行走于大地上的时刻,也会被某些激进的神官巫女驱逐甚至焚烧,连带着依靠神殿的村庄也不会欢迎这些并没有恶意的妖术师与魔术师。

    他在哥谭一直没有发现过魔术之类的使用痕迹,修女也从没有展示作为圣职者特有的神术,艾梅克很快就反应过来在这片充斥着混乱魔力的土地上,神秘(Mana)大概是被禁止的,如果他想要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那就最好不要使用任何术法。

    如此,作为城市的守护者,由蝙蝠侠去驱逐使用神秘力量的人物,说是应尽的职责也不为过。

    况且他还给自己安排了后路,只要艾梅克足够小心,就能够作为再普通不过的正常少年生活下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用心良苦了,如此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只是还没有和艾娜修女道别有些可惜,艾梅克想。

    即使艾娜修女待他有些苛刻,但是多亏了她,艾梅克也算是很快的熟悉了现代的生活,那些无止尽的使唤与工作恰好让艾梅克没那么多时间东想西想,而挤出来的空闲时间也会被阅读时间填满,这让他生活的充实且劳累,也就不会东想西想。

    而在这里,不会有人要求他去做任何事,他的个人时光一下子被延长,漫长到让人觉得空虚。书本总会有看累的时候,摄取了过载的知识的大脑需要充足的休息,而他的休息时间却总被过去所累,让他一遍遍回忆起自己的故土与家乡,亲人与好友,那些所有消逝在漫长的时光回廊里的过往。

    他需要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说拿着那张蝙蝠侠留下的小纸条去思考他的用意。

    艾梅克并非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如说正好相反,在陷阱与机关中往返冒险注定了他绝对足够谨慎且细心。

    这张纸条留下的十分微妙,可以解读成“不要回哥谭不然我会着手对付你”,但是同时也可以解读为善意的“不要回哥谭这里很危险”,介于威胁和警告之间。

    但是在艾梅克收集的报刊与杂志上,排除了所有编辑主观的分析,关于蝙蝠侠的部分都说明了他是一位足够冷酷的守护者,或许他对青少年们有些许柔软,但他绝对并非是多此一举的人物。

    因此这张纸条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除非哥谭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蝙蝠侠空不出手对付他,也空不出手保护他,因此需要留下一张纸条来震慑他,告诉他我知道你想回哥谭,我在注视着你,不要轻举妄动。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蝙蝠侠为什么会肯定自己想要回哥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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