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觉得, ”赵逦文顿了顿,最后总结道,“你也不要太过一厢情愿了还是长点心吧。”
裴无洙半晌无言。
六皇子带着八皇子过来, 在长乐宫门前撞上了带着九皇子至此的仪贵人,八、九皇子一个七岁一个六岁, 年纪相近, 很快便抛下了旁边的大人们自己先玩到了一处去。
裴无洙一边心不在焉地与六皇子你来我往地客套寒暄着,一边觑着空跑到了李沅那边, 示意他带着小和尚过去八、九皇子那里多刷刷存在感。
结果竟然撞上了李沅与柔嘉公主相谈甚欢的场景。
裴无洙瞧得惊奇, 主要还是对李沅行为的震惊。
要知道李沅这个人,可从不会说因为对面是个女人他就会如何温柔包容耐心一下云云裴无洙甚至觉得, 李沅骨子里是有点直男癌的。
只是比起纯粹的瞧不起女人, 李沅是他都干脆瞧不起这世上的大多数人, 是而才不会把那点大男子主义的刻板思维表现的那么明显。
趁着柔嘉公主被宓贵妃叫走的时机,裴无洙正事没说,没忍住先问了自己心里最八卦好奇的那个点“你对珺姐姐的印象很好”
这要是换了一般时候,现场来了这么些“贵人”,李沅不说扭头就走已经算是给裴无洙面子了, 多是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闲吃冷菜,哪里会有这么正常的社交行为。
“我行医以来, 常看人在生死面前挣扎奋进,”李沅顿了顿,如此与裴无洙道, “所见女子, 也不乏为母刚强者但我也不得不承认, 柔嘉公主, 乃是我毕生所见中, 性情尤为坚忍、坚定的那一批。”
“果决镇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能心性坚韧至此,远超寻常,”李沅低低叹息,心悦诚服道,“从本心来说,我非常地敬佩她。当然,柔嘉公主本也值得上我这份尊敬。”
裴无洙听得怔然。
李沅话里说的是柔嘉公主赵逦珺,裴无洙想起的却是福宁郡主赵逦文某种程度上来说,赵家这对姐妹花彼此影响,性子外显不同,实则殊途同归,都是一般的看事极为透彻、清醒理智之人。
所以说,赵逦文劝裴无洙小心,连她那样可以逼得七皇子一步一步吐露心声的沉着心性,都觉得东宫太子为人行事很可怕的话
难道真的是我一直以来的白月光滤镜太深了裴无洙琢磨着自我反省道。
下雪天最适合聚在一起吃点热气腾腾的去去寒,裴无洙午膳叫人准备的就是羊肉汤锅。
本来想着来的就赵家姐妹两个姑娘,柔嘉公又是嫁过人的、不用太避嫌,赵逦文又是裴无洙马上要过门的妻室,大家彼此间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熟人了,干脆就让人只准备了一张大圆桌、到时候预备不分主宾高低、围坐在一起一边行酒令一边现场烫着现吃,谁也不嫌弃谁。
也不用拘泥于那么多的礼数。
结果越启带了陆恺文过来、六皇子又带着八皇子主动上门事情就弄得有些尴尬了。
裴无洙硬着头皮给这些人重新排了位次坐下,又叫人特给小和尚准备了素食来要不是那羊肉汤锅的锅底都提前熬制好了,放掉了裴无洙实在可惜,临时分食又也很别扭难受的话,裴无洙真被烦得都想要换个吃法了。
这时候裴无洙就不得不佩服起宓贵妃的先见之明了,有九皇子这么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盯眼前食的小吃货在,再配上八皇子那个作天作地的混世小魔王两个半熊不熊的小孩子凑在一起,至少化解了这些搭配神奇的半大少年人之间的尴尬。
等到三皇子后来踩着午时三刻的点姗姗而至时,柔嘉公主早已带着赵逦文避去了内殿的宓贵妃与仪贵人那里了。
裴无洙怀疑她们两个应该是都没吃饱,偷偷回去躲起来加餐了但确实是太尴尬了,是真的尴尬。
想想在场剩下的人吧,陆恺文,面瘫冰山;李沅,中二傲慢到不可一世;三只猪崽崽,吃饱了就也手拉手跑出去玩雪了
六皇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到来是有些突兀而不合时宜的,尴尬得不敢说太多话。
越启一个人再想努力地活跃气氛,但陆恺文、李沅甚至连七皇子都不怎么接话。
六皇子配合地附和了几回,实在是难以招架越启那跳脱而神奇的思维线条,很快也败下阵来。
到最后大家干脆都是一气闷头干吃了。
可就是到这时候了,六皇子还支支吾吾,绕了半天没有绕到有直入重心、表明来意的征兆,裴无洙这个等着听的人都要难受死了,心想今年这生辰真的是史上最尬、前无古人的尬、目前最尬记录保持者的尬。
怪不得时人都不喜欢在寿宴等重要场合有宾客不请自来了,确实是你说这情况,招待也不是、不招待也不是太太尴尬了吧。
大家又不熟,玩都不太玩得起来。
所以当听到有宫人来报说三皇子过来时,裴无洙不仅没有觉得太惊讶,反而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释然感。
“吃的怎么样了,特意看着点过来的,你们应该都用的差不多了,没打扰什么吧”三皇子手里提了一个看着就不轻的红木匣子,笑着主动与出来迎人的裴无洙解释道,“马上我就要大婚去盛泽了,怕到时候事情一多忙乱起来就忘了,趁着今日你过寿,没给你打声招呼就直接过来了,喏,打开看看,都送给你了。”
裴无洙接过来打开瞥了一眼,霎时怔住,略有些迟疑道“这,这不好吧有点太贵重了。”
“反正我马上要离开洛阳了,留着放我这里也是吃灰,”三皇子笑了笑,拍了拍裴无洙的肩,示意他外面冷,有话进去再说,口中则随意道,“都是三哥的多年收藏,小小心意,你好好收着吧。”
“可是这,”裴无洙觉得这玩意儿简直堪比当初左静然送她的那六幅画,好是好、但烫手也是真的烫手啊,“无缘无故的,这都给我拿着也有点不大合适吧”
“听人说父皇好像有安排你以后进礼部的意思,这些你到时候应该都能用得上,好了,你就别继续推辞了,要我说得再明白点么,这都是上回的谢礼。”
三皇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没好气地瞧了裴无洙一眼,带了些微的恼火道“你看,说出来就不是那个意思了,你真是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儿一样。”
三皇子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了裴无洙在人情世故上的诸多不是,想来不是一时激愤,而是心有不满好些年了,只是如今终于要走了,再也不愿意憋着那口闲气了。
裴无洙被三皇子念叨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领着他往里走,进门彼此打了第一个照面,三皇子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霎时僵住,也不多话了,冷着脸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一个招呼都没跟里面的人打。
越启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了“虽然我不太懂是因为什么、但大概是要有好戏能看了,好激动啊”的欠揍表情。
六皇子神情紧绷,腰背挺直,嘴角抿成了直直的一条线,也把姿态端了起来,再不见先前那不尴不尬努力融入其中的做派了。
倒是其余诸人忙起身向三皇子见礼。
“算了,”三皇子坐下只喝了两口茶,没动一下筷子,颇觉得没意思般冷笑了一声,直白道,“我也是用过才来的,该说的也都跟小五说过了,就不再这里耽搁你们了”
三皇子起身,端起酒杯扫过在场众人,只过去主动敬了李沅一杯,便放下暗示自己要走了。
这人刚来,屁股都没坐热就又要走了,裴无洙只白收了人家的礼,只得再重新送了出去,还特意送得远了些,绞尽脑汁地寻着话题与三皇子闲聊家常“婚期已经定了么娶孙氏对三哥来说,还好吧”
“嗯,明年开春迎完亲就走,好不好的,”三皇子心道,裴无洙这个人啊,真是个实打实的二货,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心里倒也并不如何与他介怀,只简单道,“也就那样了。”
“说起来,”大概是看宫人们都远远落在后面,目之所及,又尽都是一片白雪茫茫,三皇子心下开阔,难得与裴无洙调侃着说起了几句真心话,“我原先很长时间都一直以为将来加冠后会娶郑宛表妹,早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如今换成了孙氏至少比我想得要强。”
“你要这样说,”裴无洙一直没敢去问中秋宴后郑宛的遭遇,主要从她这里,对郑宛本人还是多少有些亏心的,听了三皇子这话,不由喃喃出神道,“我都有点同情郑宛了”
“哦,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三皇子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犹豫了一下,扫视周围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轻轻地与裴无洙解释道,“我不想娶郑宛表妹,并不是说我对她这个人有什么特别难以忍受的重大不满我不想娶她,只是因为她是郑国公的女儿罢了。”
“啊,”裴无洙听得十分疑惑,讶然道,“我还以为,你和郑国公的关系很亲近呢”
“小五,”迎着裴无洙惊异的眼神,三皇子僵硬地站在雪地里驻足许久,犹豫多时,才缓缓地低声解释道,“我母妃当年,是举目无亲之下、来洛阳投靠她大伯的她当时在郑国公府,是被人欺负的那个。”
裴无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三皇子这句话里的“被欺负”指的是什么意思。
“淑妃娘娘”裴无洙怔怔道。
“她是被欺负的,”最难以启齿的部分说出了口,后面的话就很好接了,三皇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含厌憎道,“她并不是自愿的,她是被逼不得已、被强迫的那个。”
“她一个年少失怙的孤女,来投靠大伯家,面对的是她大伯家的姐夫、是当今的皇帝,她能如何做你们还想叫她怎么做呢”
裴无洙如遭雷劈,霎时明悟了三皇子的这个“欺负”是哪种意义上的“欺负”了。
“父皇他,”裴无洙神情呆滞,喃喃道,“他也太不做人了吧”
“他就是一个禽兽不如的老畜生。”三皇子阴着脸冷冷唾骂道。
裴无洙震惊抬头。
“骂出来了,也就不过如此,”三皇子背着手,面无表情道,“这句话我在心里憋了十几年,我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胆量说出口的如今看来,也就不过如此。”
裴无洙按了按三皇子青筋暴绽、肌肉紧绷的胳膊,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是好。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须臾后,三皇子平静了心绪,沉声道,“只是偶尔我一想到,当年郑国公府上上下下,皆对我母妃的遭遇置若罔闻、沉默无言,只作无事发生一般。”
“一想到这里,再想想我以后还得要娶郑宛、郑国公嫡亲的女儿,我这心里,就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所以真要说起来,”三皇子顿了顿,如此与裴无洙道,“娶孙氏对我来说,倒也还是个解脱了虽有拖累之处,但到底利大于弊,我还得该感谢你这个媒做得好呢。”
“别别,可别,”裴无洙连忙摆手阻止了三皇子最后一句,苦着脸道,“你这话说的,像是我与你合谋给太子戴了顶绿帽子一般,听着还挺渗人的。”
“先说好,我当时确实有故意撮合你们两个的意思,但那是因为什么,想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裴无洙直白道,“既然都要成婚了,你们以后就好好过。”
“孙氏心里是有你的,你待人家好些,你们自然能相处得很好的当然,我这样劝你,也是为了叫我自己心里以后能减少一些负罪感。”
“你倒是对太子有够死心踏地的,”三皇子斜觑了裴无洙一眼,莫名憋屈道,“太子自己恐怕都未必在意这些呢他又不喜欢孙氏。”
顿了顿,三皇子蹙了蹙眉心,复又不确定道“小五,你说太子他应该是不喜欢孙氏的吧”
裴无洙一脸无语地瞪着三皇子。
三皇子奇怪回望。
“问我干嘛”裴无洙莫名烦躁道,“我又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这种事我哪儿能知道,你问他去啊”
“哦,我不是还当你以为自己是了么”三皇子忍笑道,“不过,这总算成太子了,不再是一口一个你哥了听着顺耳多了。”
“不过,你们两个这是吵架了”三皇子啧啧称奇,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幸灾乐祸道,“真是难得,我看他那天对你脸上挨的那巴掌很恼火的样子,还以为你们两个真能好到穿一条裤子、架都吵不起来那种呢。”
“你好无聊啊,跟个闲来无事只知四处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一样,”裴无洙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嫌弃地撵三皇子赶紧走,“不送了,你自己走吧。”
“我发现你这个人啊,总是让我对你态度软不下来一刻钟就得破功,真是,也是服了你了。”
三皇子笑了笑,不过临走之前,想了想还是回过头来,按住裴无洙的胳膊,低下头与她郑重强调道“不过你跟太子闹脾气归闹脾气,还是别把他得罪得太狠了好而且,不得罪归不得罪,你自己长个心眼,也别什么都太信他了。”
“尤其是,”三皇子顿了顿,颇有些难以启齿般缓缓道,“小心承乾宫你和你母妃都是。”
“不是”前面三皇子提醒裴无洙小心东宫太子,裴无洙就只当他是忧心太子会提防自己有不臣之心了,这还勉强算是能理解,但是后面的承乾宫与郑皇后就
裴无洙呆滞道“我都这么大了,皇后娘娘还想对我作什么、还能对我作什么呢”
就是裴无洙所看不多的热播宫斗剧里,皇后要搞妃嫔和小孩,也都是直接搞那种刚刚怀孕或者孩子还小、没长成人的情况吧。
裴无洙都十六了,十六了啊,郑皇后闲着没事来对付她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皇子作什么
生怕自己的皇后之位坐得太稳、急着找着给边上那些等着皇后与贵妃相争、坐拥渔翁之利的第三方手里塞废后的把柄么
没谁有这么蠢的吧
“你以为皇后会作什么”三皇子笑得微微发冷,神情比裴无洙在御花园那回所见的还要阴翳许多。
三皇子缓缓地问裴无洙道“五弟,老二可只比太子小了五个月,你看他现在如何了杀人算什么,诛心才是上道。亲自动手、伤人害人,本来就从不是我那位皇后姨母的行事风格。”
“但只要她有心,多得是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三皇子面无表情道,“还偏偏让旁人说不出她的半句不是那种。”
裴无洙微微一愣。
“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老二,觉得他是个暴虐残忍、无药可救的烂人,”三皇子扯了扯嘴角,委婉地暗示裴无洙道,“可是小五,没有人生来就是个嗜好暴虐血腥、以其为取乐之道荒唐度日的疯子,也没有谁就愿意主动想去做个疯子了老二走到今天这一步,我那皇后姨母当年,也算是功不可没。”
裴无洙听得后颈发寒,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着缓缓道“可是,可是你的意思是,皇后当年有意虐待二皇子”
“是精神恐怖还是暴力父皇他知道么他,他都不管管的么”
“小五,”三皇子给裴无洙这话逗笑了,幽幽地反问裴无洙道,“你当年初初回宫,从甘泉宫把七弟从老二手里救出来的时候,问过父皇他知不知道、知道了又为什么不管么”
“你又猜猜在七弟他自己心里,有想过问父皇这个问题么”
裴无洙哑然失语。
她当年自然是不曾问过的。
七皇子当年在甘泉宫遭欺负,是因为李才人出身教坊司,真宗皇帝本就是酒后无意宠幸的她,打从心底里看不上她的身份,对七皇子,自然也是一般的毫无所谓。
那当年的云妃和二皇子与承乾宫里的郑皇后相较也就是差不多的身份了。
“你要问我是精神恐怖还是施虐,我还真答不上来,只是私以为前者更多一些,”三皇子平静道,“毕竟我也从没亲眼看过皇后对老二做什么。”
“而在我很小的时候,母妃就曾有意无意地向我暗示过,在皇后姨母面前得装得乖巧听话一些才是不然将很有可能,会有非常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
“还有我母妃当年,如果不是她长了个心眼,故意设计瞒下了我的存在,只等着肚子大了、事情闹得无法收拾之时才爆出来,迫得郑国公府不得不点头扶持她一道入宫去,”三皇子轻哂一声,自嘲道,“恐怕如今我们母子的残骸,还不知道被人扔到了哪里去呢。”
裴无洙想到自己原先对容淑妃那个入宫即宠、很快诞下三皇子,之后又飞快失去了大半宠爱的简要印象如今再一一对上,只觉彻底地无言以对。
“你的运气真好,”三皇子平静地对裴无洙道,“不对,应该说是自四弟往后,你们的运气都很好皇后退避承乾宫,才有你们这些年的安生日子好过。但我看,那安生日子似乎也没剩几天了。”
“好在,我是终于是要离开洛阳这个困尽我前半生的是非之地了。”三皇子轻叹一声,拍了拍裴无洙的肩膀,转身离去。
裴无洙愣愣回身,神思不属地胡乱想着往回走。
没走两步,便遥遥瞧见了站在长乐宫外的一个转角、袖手安等着她的东宫太子。
裴无洙神色一窒,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下来,僵在当场。
东宫太子也没有动,只那样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裴无洙心里低低地叹了口气,认命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走到了对方面前。
“跟老三道完别了么”东宫太子伸手,拂了拂裴无洙肩上落下的几朵雪花,面容平静,语调甚至都还称得上是柔和地轻声感慨道,“你与他倒还真是亲近,片刻都离不得了。”
“你不要淫者见淫,”刚刚与三皇子的一席话,说得裴无洙心神俱疲,暂时没有心思与东宫太子掰扯太多,只精疲力竭道,“我过寿,他来祝寿,我没有给他下帖子,他自己来了,我也不好就把人直接拒之门外了他走了,我送他一程,仅此而已。”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一一做到了,”裴无洙闭了闭眼,有些心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想太多。”
东宫太子不置可否,低头瞧了瞧裴无洙手上的红木匣子,淡淡道“他送了你什么”
裴无洙烦躁得干脆直接打开了放到东宫太子眼下、让他自己去看。
东宫太子还真拎起其中瞧了两眼,放回去后,亦微微冷笑道“确实不错他可真是有心了。”
“你这是在迁怒,”裴无洙面无表情道,“你心里对我憋着火,直接说就是了。牵扯到别人身上没意思,还只显得你这个人行事无端无常。”
东宫太子默然半晌,平静道“我一直在等你从早上起,等到了未时一刻,你都没有来。”
因为东宫太子毕竟身份特殊,他来了剩下的人便都要放不开,往常裴无洙生辰那日,都是自己专门寻了空闲主动上门去找他的。
裴无洙抿了抿唇,低低道“我还没有想太清楚你不能老这么逼我,这件事对我来说太大了,我想先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我猜出来了,”东宫太子沉默片刻,主动握住裴无洙的手,柔声妥协道,“所以我这段日子也一直没有出现在你面前不过今日你生辰,我等不住了,就自己过来了。外面天冷,我们进去吧。”
掌心相贴,东宫太子的手冰得裴无洙一个激灵,霎时从心神恍惚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恼怒地站定了,怫然不悦道“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要总想着给我来苦肉计卖惨示弱这一套是,我承认我是吃软不吃硬,但你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么”
“山上有个放羊的小孩,觉得无聊,就天天对山下喊有狼来了,一回两回,刚开始村民们还信,赶紧跑,后来这样的把戏玩多了,再傻的人也不会愿意搭理他了后来等狼真的到来那一天,”裴无洙微微一冷笑,恐吓东宫太子道,“那小孩儿再喊,也没大人信了,他就可怜地被狼叼走吃掉了。”
东宫太子脚步微顿,心下无奈,只面不改色地解释了一句“并非故意如此。”
“并非故意真是未时一刻来的”裴无洙气恼道,“你骗三岁小孩呢你到底在外面站着等了多久”
“并不是在长乐宫外,”东宫太子面无表情道,“只是心里着急,等不住,在院子里先站了站。”
竟还真是个误会
裴无洙霎时无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上回也是这样,”东宫太子偏过脸来,淡淡地望着裴无洙道,“我听说你管了御花园里的闲事,很是忧心你脾气上来会着急,一直坐在茶室等你过来然后等到的,却是你和老三有说有笑地一起走了进来。”
裴无洙僵了僵,掐了掐自己指尖,心烦意乱地为自己辩解道“你不要老是用一副这么幽怨的口气,把自己说得好像有多么凄惨一样我跟别人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只是你非要多想。”
“更何况,”裴无洙顿了顿,艰涩道,“我也还并没有答应你什么呢我不欠你的,你别逼我。”
“我知道,”东宫太子的反应平静如水,无波无澜,“我说这些,也并非要强迫你什么,只是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我心里不舒服,很焦灼,也很恼火,所以要在外面冷静一下,”东宫太子淡淡道,“这并不是什么故意折损自身的苦肉计,我也不想你这么误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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